第一百章 三角地“玻璃案”8
“检察院已经将何绍冰的贩毒罪指控驳回了，但燕队那边仍旧准备以相同的罪名指控何绍冰。由于一直没有新的证据提供，目前何绍冰已经属于超期羁押了。这是个老油条，水火不侵。前些日子已经提起上诉了，他对法律的应用标准比他的律师都门儿清。小罗，我不是打击你，估计你很难从他的嘴里抠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接待罗醒了的是朝阳看守所二区的区队长刘立军。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少见的戴着一副塑料框眼镜。中等个，短短的头发显得很是精干。刘立军领着罗醒了来到二监区的门口，刷了身份识别卡，又做了登记。然后才兜兜转转的带着罗醒了，来到了二层的一处偏僻走廊。走廊很短，靠里的一侧是一排一米来高的铁门。铁门上方只有一个十公分大小的方孔，外面依旧是带栓的小铁门。站在走廊的尽头看过去，像是一排密闭严实的铁箱子。
刘立军压低了声音对罗醒了说道：“燕队为了拖时间特意作了一番安排，让几个鲁省的小毒贩轮流跟何绍冰挑衅。每次都会发生一点儿小规模的斗殴，然后我们便将何绍冰关进信。这样一来何绍冰就始终处于禁闭状态，按规定禁闭期间是不能见律师的。所以目前这老油条算是和外界彻底断了联系，大概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不过这主的确是一个狠人，到现在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我们若不是定时安排检查，还以为这老油条已经咽气了呢？”
罗醒了会意的笑了笑，“这么说我今天来的很是时候啊？麻烦刘队长再给我安排一个小房间，这根老油条若是不配合，我想我会结束的很快。看今天这明媚的阳光，对他来说可是难得的很啊！”
“那肯定是很难得Ｇ呵~小房间就不用安排了。喏，走廊中间有一间盥洗室，一会儿得给这位“山爷”清理一下卫生。你就在那盘问他吧？禁闭室里地方小，三天不洗自己都能把自己熏死！而且人光着身子的时候也许还能坦荡点儿，你说呢？”刘立军扶了扶眼镜，笑得一样很贴心。
“那就谢谢刘队了，回头让我师兄请您吃饭。”
“那还是算了？你师兄谱儿大！我要是吃他一顿，他一准儿能念叨我三年！什么时候吃回去了什么时候算完，而且还要比他请的好、请的贵！我那点儿银子还要供我闺女上大学呢？哈哈~高崇，过来开门！提1414号，检查卫生了。”刘立军笑着，唤过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狱警。“这位是上面派来的罗警官，要问何绍冰一些问题。一会儿你走标准程序，提何绍冰到盥洗室整理卫生。你就守在外面，离的远一点儿。没招呼就不要往前凑，明白？”
“是，首长！”高崇笑着对刘立军打了一个立正，然后转头对罗醒了说道：“这位兄弟看着岁数也不大啊？一会儿有事尽管招呼我，别见外！你不知道，咱们这位刘姥姥就是个啰嗦人。不过人是大大滴好！对了，领导啊？我这周都值了三天夜班了，老婆今天倒白班，晚上能放我回家不？老是值班，我的生产大计都耽误了！”
“看你小子这个殷勤样儿我就知道准没憋好屁！一会儿小罗这里完事你就跟着一起走吧？早点儿回，抓紧生产！”刘立军笑骂着，扭头对罗醒了说道：“我下边还有事，一会儿让高崇送你出去。替我问你那财迷师兄好，就说改天我请他吃饭！哈哈~走了。”
“谢谢刘队。”罗醒了笑着点头。
“改天就是无期，姥姥你又忽悠人！”
高崇的动作很麻利，将靠外一侧的窗帘逐一拉好。然后领着罗醒了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禁闭室。“犯人禁闭时间长了不能突然见光，眼睛会受伤。怎么样？人道不？”说着，高崇用脚踢了踢低矮的禁闭室的铁门。“1414号，整理卫生了。出来，脚先头后。快点，出来后抱头蹲好，等待下一步指令。听明白了？”
“是，1414号明白。”很快，禁闭室里传出一声近似**的回答。
高崇用眼神示意罗醒了站到门的一侧，然后才将禁闭室的门打开。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一个佝偻的背影倒退着出现在罗醒了的面前。人还没有起身，一股难闻的气味便扑鼻而来。高崇的手一直扶在门上，直到里面的人完全出来抱头蹲好才松开。所有程序都很标准，罗醒了暗自点头。
“1414，起身，向右转！保持站立两分钟。”高崇将禁闭室的门关好，挺直了身子后继续问话：“1414，姓名。”
“报告，何绍冰，男，四十八岁。籍贯北京，民族汉。身体状况不好，但可以坚持整理个人卫生。报告完毕。”
“不要添加没用的废话！我可以将你的言行视作不配合，有权终止你的这次卫生整理。明白？”
何绍冰没有回答，只是轻微的抖动着身体。他在活动自己的血脉，享受此刻这站立的松弛。
罗醒了在一旁打量着何绍冰。这是一个瘦弱的中年人，寸许长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棱角很分明，想必年轻时也是一位风流人物。薄薄的嘴唇下面布满青灰色的胡茬，一双细长的眼睛半眯着，斜斜的看着窗外。从他刚才的回话中可以清楚地判断，他的自我调节和适应能力很强，是个难缠的角色。高崇的标准程序在这个老江湖的面前，显得有些稚嫩了。
罗醒了冲高崇点了点头。
高崇会意，“1414，脱下衣服，快！”
何绍冰先是平张双臂，维持了大约十几秒的时间，然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始脱衣服。他的动作逐渐变得顺畅，很快便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何绍冰将脚上的拖鞋甩在一旁，赤着脚站在地上。没有丝毫的羞耻，反而像是刚刚活过来一样的惬意。
罗醒了抬手止住了高崇继续指令的动作，绕着何绍冰来回地踱着。何绍冰的身体白皙，肌肉已经有些松弛。胸前有两处刀疤，结疤处皮肤组织凸起。是力道很大的陈旧伤，而且当时处理的也很是潦草。右手指节明显比左手粗大，掌缘外侧有陈旧的老茧。膝盖处无法并拢，是内八字。全身没有纹身，臀部的皮肤是沉积的锈黑色。
“好了，你可以穿衣服了。1414号，你的个人卫生已经整理完毕。两分钟，马上开始！”罗醒了没有与高崇交换意见，直接对还在仔细感受松弛喜悦的何绍冰下达了指令。
何绍冰身子一僵，明显的愣住了。
“快，还剩一分五十秒。”罗醒了提高了嗓音。
何绍冰梗着脖子准备回身。他想探寻的是高崇的态度，而不是现在这个发号施令的人。
“不要尝试多余的动作，还剩一分四十秒！”罗醒了随即发出警告，声音也再次提高。
何绍冰的动作再次僵住，他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报告政府，为什么？”
“你已经整理完毕了。还剩一分三十秒！”
何绍冰沉默了，他在判断形势。
“还剩一分钟！准备采取强制措施！”罗醒了降低了声调，但依旧是不容置疑的果决。
何绍冰还在僵立。
高崇已经目瞪口呆。
“三十秒！准备！”罗醒了向前跨了一步，已经拉开了架势。
“报告政府，我配合！”何绍冰僵直的身体再次变得松弛，头已经低下了去。
“李向凯手下外号叫做“四爷”的马仔是什么身份？姓名、年龄、职业。”罗醒了的语速很快，声调保持低沉的平稳。
“萨昆，三十一二岁。具体年龄不清楚，无业。据说以前在陕西老家作过几年教师。”何绍冰的回答很连贯，几乎没有片刻停顿。
“倪谦的上线是谁？”罗醒了衔接的更快，不给何绍冰丝毫反应的时间。这才是罗醒了的最终问题，前面的都只是铺垫。
何绍冰的头猛地抬起，身体开始慢慢的绷紧。大约又过了十几秒钟，他收拢的双肩陡地松弛下去。他摇摇头，慢慢的弯下腰将地上的衣服拾起。然后再一件一件的仔细穿好，最后将拖鞋慢慢的套在了脚上，挺直了身子。
他没有回身，依旧斜斜的看着窗外。“报告政府，1414号整理卫生完毕，请求返回监室。”
“请求准许，转身。抱头蹲下。”口令依旧是罗醒了下达的。他看一眼神情惊讶的高崇，轻轻地摇了摇头。
“俯身，头前脚后，归监。”高崇接管了后面的标准程序，声音也是沉稳的，没有丝毫波动。
何绍冰的动作依旧很慢，但是中间没有任何的停顿。他的立场表达的很坚决，所以他在仔细体会这最后的短暂松弛。
一直到出了监区的大门，高崇才忍不住问罗醒了：“是不是有些着急了？你刚才的节奏可以适当的放缓一些。”
罗醒了笑着摇了摇头，“节奏没问题，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给我答案。我的问题对他而言就是生死，洗澡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不过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虽然他什么也没说。”
“哦？我能问吗？”高崇的态度已经变得有些谨慎，刚才罗醒了的一番手段给他带来不小的震动。
“没什么秘密，只是一些小技巧而已。何绍冰的身上没有刺青，符合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老派的内地江湖传统。除了胸前的刀疤没有其他的附加伤痕，比如烟头、自残等留下的疤痕。爱惜身体、自视颇高，是个有一定江湖地位的人物。这种人注重所谓的江湖道义或是江湖规矩，无生死、不背叛。
内八字、背后无刀伤，是个知道自己短板的聪明、果决的家伙。械斗时无论进退他都跑不快，所以他若出手只能是有进无退。右手指节粗大、掌缘外侧有老茧，站姿也是把式活。胸前的刀疤都在体侧右下部位，所以这个人不但功夫不错而且斗殴经验丰富。有胆有识，临生死、知进退。
我问的问题涉及生死，他必须要有一番仔细慎重的权衡。而他的度量时间很短，所以我的问题对他而言又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他已经用他的行动告诉我，倪谦的上面不但有人，而且还是一个连他都招惹不起的狠人！李向凯看中的“四爷”萨昆，在他眼里也不过只是一蝼蚁。他在暗示我，这个萨昆知道的秘密要比我想象的多。所以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麻烦高哥知会一声刘队，让他晚上再给何绍冰安排一次整理卫生。另外监室也可以调换一下，单独羁押即可。这样何绍冰就会知道，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暗示。若是下次我再把萨昆带到他的面前，那么他暗示给我一些更多地信息也未可知？你说呢？”
高崇愣愣的看了一会儿罗醒了，摇了摇头。“你可真不像是一个年轻人！？不过我喜欢！等一下，我给刘队打个电话。然后我们一起走，我想也许我们会顺路？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