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雨打风吹去

罗醒了三人回到单位的时候已经是周三的晚上了,比师兄傅秋白二人要晚了一天。当第二天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之后,傅秋白便带着李汉文赶回了北京。因为时间很紧,还有刘平本人的口供需要落实。至于刘平如何审讯罗醒了并不不关心,他在袁立峰的帮助下又将当事人石敢三人以及保卫干事赵四海的笔录详细整理了一遍。他在尝试还原刘平的杀人手法,这是必要的积累过程。走马观花的经验可是大忌,再说还要答谢王姐和闵所长的帮助和支持。人情练达即文章,这也是一种积累。

这周六焦不娇就要开学了,小丫头已经在电话中央求好几回了。“你必须要送我去学校,顺便再把别人送给我的鲜花拉回去。我都计划好了,你拉回去以后直接放到单位。然后给单位里的三位姐姐分分,每人都送几束。最后挑选最大束的送给前院儿的吕师母,你可别想找借口?疯子哥都跟我讲清楚了,琉璃姐细致,穆晗姐大气,薛晴姐又美丽又端庄。吕师母更是大家的精神导师,还有食堂的两位张师傅也不要忘了,,”

这疯子哥还真是实诚,这还有没有点儿保密纪律?这个小丫头的小心思也真是奇葩,也不知道那个小脑袋瓜里都装的些什么?罗醒了只能是暗自摇头苦笑。

“你可不许埋怨疯子哥!我是保密人员的家属,纪律我都懂。我也不会去乱说的,连我妈妈我都没有告诉。”末了焦不娇还一再的特意叮嘱罗醒了,弄得罗醒了也只能是哭笑不得的表示“知道了”。

罗醒了合上笔记本,伸了一个懒腰。连续几日的奔波所累积起来的疲劳,此刻也随着回到单位后的放松迅速的弥漫全身。这是一种精神上的疲劳,不受思维惰性的习惯支配。这种疲劳同时也带着几分精神上的愉悦,是窥其究竟后满足与欢喜。他闭上眼,在脑海中放纵着自己的思绪。

刘平的谋杀手段根本谈不上任何的高明之处,却由于种种“意外”因素被人为的抬高了。赵四海根本就没有仔细地检查过葛继贤的尸体,一是领导有过“关照”;二者他本人也是关系干部,胆子小,怕见死人。而石敢三人也曾经对葛继贤被撞之前的奇怪“站姿”提出过怀疑,却被大家当做推诿责任之词自动忽略掉了。

在章小岭最后对葛继贤尸骨复位后的勘验中,这种奇怪的“站姿”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释。葛继贤的脊柱中部有错位性损伤,并有轻度裂痕。这是刘平在杀死葛继贤之后,用检查铁轨的长柄探伤锤支撑尸体所致。结合石敢等人的问讯记录,在比对葛继贤尸骨的创口痕迹后确定,导致葛继贤死亡的凶器是道钉。而事后石敢等人也曾反复检查过自己车上的道钉数目,发现并无遗失。最后这个明显的漏洞也和之前一样,被当做是三人的推诿之词再次忽略而过。

在刘平的整个谋杀过程中,唯一可以算是“高明”的一点是他对于地点位置的选择。涵洞出口有一个近乎三十度角的转弯,刘平支撑葛继贤尸体的地方正好是处于盲区的边缘位置。既不会使葛继贤的尸体被过早的发现,又可以利用转角处的坡度轻松的支撑起葛继贤的尸体。虽然这种“站姿”很别扭,但几乎不会给驾车人任何的反应时间。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剩下的只不过都是人为的“阴差阳错”罢了。

第二天一早,罗醒了将自己的总结笔记放到师傅的办公桌上。“师傅,这是我这次的总结。您过目。”说完便恭敬地站立到一旁。

李伯驹拿起罗醒了的笔记慢慢的翻看着,“你觉得汉文这孩子如何?”

李伯驹的问话让罗醒了有些发愣,还能如何?人都是我推荐的,看师兄的样子也是满意得很。师傅不谈自己的案件总结,却突然问起了李汉文,难道李汉文有什么不妥?

“李汉文的性子沉稳,甚至是有点儿闷,但可以和师兄的性子互补。可以说师兄收李汉文为徒是彼此相互成就的一种搭配,完美。”

“不见得,你师兄脾气直,对于人情世故少了几分圆滑。而汉文这孩子的性子也是柔中有刚,这两人若是顶起牛来恐怕是难分胜负?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李伯驹翻着笔记,并没有抬头看一副乖巧模样的罗醒了。

“这还不简单?镇压!作为师傅的权威必须维护!到什么时候驴尾巴都得朝下!不会吧?师傅,您老这弯儿绕的有点大啊!?徒弟我可是一直唯您的马首是瞻,不曾有过须臾的阳奉阴违啊?”罗醒了此时才恍然大悟,感情师傅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压根儿就是在抱怨自己的擅自行动,这可从何说起呢?

“什么马首?别拿糊弄你老子的那套来搪塞我!说吧,你现在是不是自我感觉非常好?一个人就先斩后奏的调动起这许多人,将来怕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才好?”李伯驹的语调儿不高,依旧是慢悠悠地说着。

我是利用假期干公事,应该表扬好不啦?再说我也没准备大张旗鼓、快刀斩乱麻一般的自以为是的张扬不是?不对?师傅批评的肯定不是这一点9有什么是自己没有顾忌全面的地方吗?难道是隋劲松?对,肯定是隋劲松那里出了状况。

“师傅批评的是,是我没有考虑全面。我应该在发现线索后第一时间与隋队长沟通,这样才是正确的解决方式。我回头去找隋队长道歉,不过我可真的不是小心眼儿!只是当时心里有些急了,习惯性的找了穆姐帮忙。”

“道歉就不必了,下次注意就可以了。我李伯驹的徒弟还用不着道歉,何况还是在解决了问题的前提下!我们这个职业必须要保持持续的竞争力,只有不断的优胜劣汰才能应对日益复杂的外部压力。隋劲松这个人已经失去的进步的动力,说是因循守旧都是夸他了。总想仗着以前的功绩吃老本,那罪犯岂不是要欢喜的紧?隋劲松已经被降职到他们支队的四组组长了,若是他再不想着跟进,人也就算是废了。这就是你的一面镜子,明白吗?”

“谢谢师傅的维护,徒儿谨记。沟通、串联、严谨自律,徒儿明白了。”

李伯驹将罗醒了的笔记本扔在桌子上,“你这总结有疏漏,很大的疏漏。你再想想,还差了什么?现在就想,想不出来就不要吃饭了。浪费粮食!”李伯驹说完便闭上了眼睛,靠在椅子上假寐起来。

浪费粮食?这都已经和犯罪划等号了?罗醒了心思电转,将整个案件的细节在脑海中快速的梳理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难道自己还有盲区?整个案件推导合理、细节详尽、物证充分,没毛病啊?等等,物证并不充分,没有凶器!可事情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上哪里去找凶器?难道刘平还把那枚道钉当做纪念品收藏了不成?那得蠢成什么样子?

“葛翠儿是被刘平用砖头敲晕之后掐死的。葛翠儿在窒息的临界点转醒并进行了反抗,因果使然再次抓破了刘平的左眉。并最终为案件侦破留下了有力的证据,刘平的血样。可那转头也没地方去找了啊?刘平杀死葛继贤的年代就更久远了,难道刘平还会留着那枚道钉?”罗醒了自顾自的小声嘀咕着,语气中却有几分的不服气。

“你这就是习惯性的盲区!你能想到,但你却已先自认定时间太久肯定难以找到。这就是惰性,思维惰性!”李伯驹拉开抽屉拿出一页纸扔在桌子上,“自己看看吧,看看这是什么?”

罗醒了上前拿起桌子上的纸,一看之下便立时愣住了。这是一页传真的复印件,上面是一枚配着检测标尺的道钉的照片。这是从何而来?难道刘平真是蠢极之人?直到现在罗醒了仍然不愿相信,这枚道钉就是杀害葛继贤的凶器。不过看道钉尖端的磨削痕迹,料想应该是不会错的。罗醒了盯着这张并不是很清晰的照片愣愣的出神,半晌无语。难道我真的已经有了惰性?

“法院已经认可了警方提供的刘平案的补充物证,同意延后宣判并要求警方做进一步的补充侦查。和你一样存在思维惰性的人很多,你师兄也是如此。如果不是审讯人员习惯性的问了一句凶器的下落,这个关键的物证恐怕就会石沉大海了!估计当时那位预审员也没有报什么希望,只是按着固定程序随口一问。不料这一问却问出了你们这一行的最大的一个疏漏。

刘平交代,他把凶器放进了葛继贤的棺材里。他帮着操办了葛继贤的后事,也有这个便利。刘平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他害怕。他害怕葛继贤的阴魂不散,会在他的余生一直跟着他。可笑吗?当地人早先有很多迷信的传说,比如凶物不离逝者。这个凶物指的就是凶器,横死之人有怨念,会缠绕在凶器上久久不散。甚至怨念大的还会通过凶器找到行凶者,然后伺机报复,至死方休。所以行横事者不拔凶物,或事后投其于葬地。这个传说在当地流传很广,但凡有点岁数的人都知道。

你所接触过的当地人,至少有三个人可以告诉你这个传说。若是你在当时知道了这个传说,你还会想不到凶器可能会留存至今的原委吗?空穴来风必有因果,野闻乡传未必不是破案的线索。这只是你的疏漏之一,你们现场勘查的条件虽然恶劣,但不是造成如此疏漏的借口。葛继贤的棺材底部已经破裂,找全了尸骨就完事了?道钉沉,体积小,自然会埋得深一些。这么关键的物证要等嫌疑人自己交代才能找到,你还能说你的总结很完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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