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最短暂的交锋
罗醒了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还是一脸的懵懂。没办法，哲人的逻辑你永远不懂。要是再遇到一位神经质的哲人，那你就只能“呵呵”了。邹洋对罗醒了的理解能力嗤之以鼻：“双反向假设”有那么难理解吗？而罗醒了也对邹洋的无奈表示不屑：什么“双反向”？纯属故弄玄虚的嘚瑟。反来反去的还不就是正面直给？什么？不对？那对不起，本人路盲。上了西直门桥就算是到家了！
“呵呵~傻了吧？你还真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去，不去自己还能明白一半，去了就一点儿都不剩了！怎么样？现在眼里就剩下小星星了吧？”章小岭摆弄着那株金色的曼陀罗，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邹哥的学识还是很令人钦佩的，就是理论的东西太多了？那真是秋水共长天一色，吾欲上下求索而不分东西。”罗醒了感叹着，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知道厉害了吧？那个“走样儿”早就不会说人话了，吃个茶鸡蛋都能和你掰斥半天物种的起源。你明天和他一起去见李某平，要是不出什么幺蛾子那就真是见了鬼了！也不知道师傅怎么想的？难不成是想让“走样儿”直接将李某平给逼疯了？这倒是个办法？也算是为民除害了。”章小岭一屁股坐在罗醒了对面，有些吃力的翘起了二郎腿。
“没你说的那么不堪，不过看邹哥的状态怕是事后会将自己给逼疯。别的不好说，但邹哥有一点分析我还是比较认同的。李某平的身后有一个隐藏的很深的女人，我说不出理由，但感觉却是只能如此才对。”
“不只是你说不出理由，恐怕是邹洋自己也说不出理由吧？呵呵~我就知道他会整些没来由的论点，然后将自己砌在一个死胡同里。好了，咱们不说他了。你还不知道吧？穆姐她们又被那个Q先生给抢先了。尹*的私生子被Q杀了，DNA检测和其母的口供笔录都已经核实过了。看看，我当初的直觉也是很敏锐的吧？”章小岭撇着嘴，努力的将坐姿摆放的有深度一些。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个Q先生每次都能抢在咱们之前行动，也恰恰说明咱们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Q不但和那段历史有很深的交集，而且对相关联的人员也很熟悉。Q肯定是因为当时年岁小，只是一个不被人注意的旁观者，所以才会被这些相互关联的当事人所忽视。那个死者叫什么名字？他的母亲那里提供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吗？”罗醒了的条理清晰，一边说着一边习惯的摸索着下巴。
“我没问，你要是想知道可以自己去找穆姐问问。看来你当初的假设是对的，只是这位Q现在如此频繁的出手，肯定是怕我们从中发现什么能够确定他身份的线索。可为什么这个私生子的母亲却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提供不了呢？难道这个Q当时还有什么别的身份？现在一颗颗的珠子都已经摆在了我们面前，只是还缺少一根能将其串联起来的线而已。”章小岭也摩挲着下巴，他觉得这个姿势有深度、有内涵。
“算了，我还是不问了。估计穆姐觉得有必要的时候会告诉我的？现在我还是把明天的事情计划好就可以了，其他的不急。对了，这两天怎么一直未见师兄呢？我还准备周末和他请两天假呐？”
“呵呵~估计这段时间你都见不到他了。明年不是开奥运会吗？市里成立了一个联合保障办公室。师兄是从基层起来的专业干将，经验丰富、协调能力强，所以就被市联合办给临时征调了。他过去的时候还带了一名助手，就是你给他推荐的徒弟李汉文。虽然还未正式收徒，但看师兄的模样应该是很满意的。等考察期结束了估计我们就可以正式升一辈了，哈哈~我眼看就可以当师叔了。对了，你要请什么假？不好跟师傅讲吗？他老人家现在已经回归坐镇了，你还怕师傅不答应你？是私事？”
“你早晨去跑步了？看来还是真准备减肥啊？不过你能运动完把脚洗了吗？都盖过花肥的味道了！”罗醒了起身在屋子里转着，“我能有什么私事，还记得刘平叔侄吗？隋队长那里没什么发现，手头的事情又比较多，所以我准备周末去一趟河北。反正距离又不远，跑一趟看看能有什么发现。即使是能了解一些乡闻野趣也好，我准备带上小丫头，她马上就要开学了。”
“这有什么躲躲藏藏的必要吗，直接说不就成了？你也不必为隋四眼遮掩什么，什么比较忙？他那压根儿就是信不过你。我已经听疯子跟我讲过了，我们两个陪你去，只要你不嫌我们碍眼就好。呵呵~这样你倒真是可以多抽出些时间陪陪不娇妹妹，你要珍惜，我们都很嫉妒你这个幸运的小子。”
“谢谢你的嫉妒，不过我不想大张旗鼓进行调查。师傅说我目前还是以学习为主，至于练手的案子师傅会根据我的进度适时择机挑选。你没看目前有关Q的前期简单排查都不让我们插手吗？我之前和师傅提起过想继续跟进刘平叔侄的案子，可被师傅拒绝了。师傅肯定也知道刘平叔侄俩的案子收尾的并不彻底，师傅不让我继续肯定也是经过一番权衡的。可是我总觉得我的学习可以和实践结合的再紧密一些，所以我想，，”
“墨迹！”章小岭站起来，颇显豪气的挥手打断了罗醒了的所以然，“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只要你自觉精力够用就大胆的去尝试，何况这个案子还是个二手的已结小Case。再折腾又能坏到哪里去？你明天完事就安排吧？要是还有顾虑我一会儿再去和穆姐打声招呼。我走了，洗脚准备吃饭。”
罗醒了笑着摇头，看来邹洋对自己的“心理投影”还是颇有影响的。虽然还算不上纠结，但在某些事情的决断上还真是有些过于谨慎了，失了年轻人应有的锐气。从刚才章小岭的话语中可以得出一点结论，几乎包括师傅在内的所有人都对自己明天和李某平的接触不看好。至于原因嘛？罗醒了只能再次表示“呵呵”了。
第二天一早，罗醒了从车库里开了一辆奥迪拉着邹洋直奔市局看守所。目前两人的身份是北京某大学心理学导师和助手，准备以李某平的案子为课题深入探讨一下“人性本恶”这个伪命题。穆晗为罗醒了二人的接触行动准备的很充分，一共安排了四种不同的身份供李某平选择：警方调查人员、律师、记者和心理学教授，而李某平最后的选择令邹洋很郁闷。
“这简直就是多此一举，我们直接以警方的身份对其进行讯问或心理评估岂不简单直接？何必要绕这许多弯子，这个身份虽然是我的本行，可我准备的很多东西都用不上了啊？”邹洋的牢骚令罗醒了心中多了几分忐忑，这还没有开始气势上便已经输了一筹。
“李某平是服刑人员，原则上警方除了刑罚执行和监管活动范围的职权之外，不再对被执行人持有其他法律所允许之外的权利。因此李某平此时有拒绝合作的权利，他能够在穆姐给的选项中做出选择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现在的法律、法规已经越来越健全了，我们也要世易时移的因势利导才行。犯罪心理学不也是近二、三十年才逐渐被重视起来的新学科吗？我们需要提高的不单只有技术手段，最主要的还是意识形态和思维模式的变革以及提升。”罗醒了此时也在自己的言语中添加了一些官方词汇，希望能够振作邹洋未战先衰的低迷气势。
“唉，道理都懂，可李某平不一样啊？我之前的周密计划都没有五成的把握，现在临阵磨枪到时岂不是要望风披靡？”邹洋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还是老主任洒脱，什么狗屁的规定？犯罪分子就不应该有人权，连意思一下都大可不必！”
嘚！感情儿根子还在自己师傅这里！罗醒了知道，师傅的“人权理论”在老一辈儿的公安干警中还是很有市场的。可邹洋这个半路出家的刑侦人员居然也会暗自支持，看来李某平给他带来的压力的确不轻！
接待罗醒了二人的是市局看守所的秦战警官，这也是穆姐特意协调好的。“人已经给你们带到接待室了，看他今天的状态还行，没有什么异常。上午的放风我也将犯人都集中到了东区，不会有人打扰到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讲，别见外。”秦战握着罗醒了的手很是热情，“放心，没有给你们搞什么特殊，但老主任的徒弟必须要隆重接待。你们完事以后给我们拷贝一份问讯录音，我们也要偷师学习一下。哈哈~”
罗醒了尴尬的笑了笑，“您太客气了，这次的主问人是邹洋主任，我今天也是来观摩学习的。您放心，问询记录我会给您拷贝一份，我们还是按照您这里的规矩来。”
“好，只要是你们十三处的经验我们就求之不得。我们这里最近也补充了一批年轻人，领导正发愁呢。你们这是及时雨啊，欢迎之至。”秦战又和邹洋寒暄了几句，便将二人带到了监区西侧的一间接待室。秦战指着站在门口警卫的一名警员小声说道：“这是王旭，有什么情况就招呼他。我就不进去了，免得里面的家伙起疑。”
罗醒了礼貌地和王旭点头示意，便跟随邹洋走进了接待室。这是一间半封闭的接待室，房间的四分之一处安置着一排附着防爆玻璃的钢制栅栏，将来访者与羁押人员隔离开。栅栏前方两米处是一张固定在地面上的钢塑复合材质的长条桌案，这是一间专门针对量刑较轻的在押人员的接待室，看来秦战的安排很细致。
罗醒了进屋后只是略一打量，便直接走到了长案后面坐定。他抬头看向栅栏后面的李某平，敲与李某平望过来的、略带探寻意味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双方的目光都是平和的，没有电光石火般的激烈碰撞。李某平的相貌并未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理着一个小平头。他穿着号服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双手平放在面前的小桌上。他的坐姿很板正，躯干微微前倾，隐隐的透露出几分领导者的威势。
邹洋打开罗醒了递过来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摞事先准备好的问讯计划和重点提示。他清了清嗓子，目视着栅栏后面的李某平正准备开口，却见李某平突然将支在桌子上的右手立了起来。他做了一个类似交警指挥时的停止手势，“不必说了，我不再接受警方的问讯，尤其还是经过伪装的警察。我这里已经没有你们感兴趣的事情了，同样，对于你们的问题我也同样不感兴趣。”
这就结束了？还没开始就直接结束了！？两人之前做了多种对于意外情况的处理方案和补救措施，可却唯独没有料到这剧情的展开和结束都发生在同一幕。这恐怕是最短的交锋吧？罗醒了和邹洋彼此快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他再次看向李某平，笑了。
罗醒了的笑容很坦诚，是一种卸下担负的惬意和放松。李某平看着罗醒了，只片刻，他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