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菜鸟初演绎

“罗罗,穆姐喊你。”冯国栋从屋子里探出头来,打断了口水四溅的罗醒了。

“你叫罗罗?这是什么名字?”这是齐开放的疑问。

“看来你的话还有几分可信,喊你进去说明你起码能做不少主。”这是李汉文的判断。

“当然,入门以后我就是你师叔。哈哈~一会再聊。”罗醒了冲冯国栋招手,“冯哥,你把车开上去刘丽那里。她可能有了什么发现?一会儿她让你怎么走你就怎么走,不要问问题,也不要打断她。”说完,罗醒了便快步走进了简陋不堪的小屋。

这是一间还算整洁的老式小平房,不大的正房带着左右两个挂着门帘的小厢房。吊着的顶棚,纸张的颜色已经有些发黄。但四角和墙裙没有灰尘,看得出刘美琴还是一个很勤快的女人。只是此刻地面散落的杂物,和一片片圈画出来的、已经变成黑褐色的干涸血迹破坏了这份整洁。

穆姐提着一个便携式强光灯,从左侧的一间厢房探出头来。“过来帮忙!不要踩门槛。”

罗醒了低头走进小厢房,屋子里的情形和外面的整洁反差很大。这应该是徐混姜晓聪的房间,地上和墙上满是随口吐出的发黄的痰渍。一次性打火机和锡纸扔得到处都是。床是老式的砖砌土炕,占据了半间屋子的面积。

“还不错,可能是因为太乱、太脏,所以之前的两拨勘查人员基本没有动屋子里的东西。你之前说姜晓聪死的时候手里有一把刀,是什么形制的刀具?你上床,看见顶棚那个洞没?你伸手进去摸摸,看看有什么东西?我怕有老鼠。”

不会吧?穆姐这么彪悍的性格会怕老鼠?罗醒了抬头顺着穆姐所指的方向看去,见顶棚靠近窗户的角落里有一个微微翘起小缝隙。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刀具是一把菜刀,就是那种常见的样式。木柄的,刀背很厚。应该是剁骨头的那种?我也不太懂。”罗醒了说着,将手伸进翘起的缝隙,仔细地摸索起来。

果然有东西。罗醒了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个包裹,不大,四四方方的用一条手绢包裹着。罗醒了将小包换到另一只手里,然后又继续摸索了一番。确定再无其他东西后才跳下土炕,将小包递给穆姐,并顺手接过了穆姐手里的提灯。穆姐带着手套,小心地解开了系着的手帕。

手帕里包着的是一个简易的双面镜框,镜框里正反两面各有一张照片。第一张照片是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幼童,照片的眉批处印着一行小字:聪聪周岁留念。尾端印着日期:一九八九年十月十二日于东粤大华。这应该是刘美琴和儿子姜晓聪的合影,算算日子,姜晓聪此时尚不满十九岁。

照片里的女人很漂亮,面容慈祥。可眉宇间似乎有着淡淡的愁绪,使人感觉那笑容是正在收敛中的状态。照片里没有男人,所以这不是全家福,也不是常见的儿童周岁大头像。东粤大华?这是广东的某地吗?难道刘美琴是广东人?

第二张照片是一张“彩色”的剧妆照。照片中的少女头戴八角帽,梳着齐耳短发。穿着一身灰色的新四军军装,手中举着一把大刀。甜美的笑容绽放着青春的绚丽!这应该是一张黑白底片的半身像,“彩色”是后期加上去的。虽然显得有些生硬的夸张,但无碍照片中那洋溢的刹那美好。照片尾端印着日期和地点:一九七九年五月四日于北京红日照相馆。

根据丰台刑侦支队的调查记录,刘美琴是大约十年前来的此地。当时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身份证上登记的籍贯是山西大同。不久之后刘美琴嫁给了当地的一个不务正业的中年男人*。*在婚后不久因意外身故,刘美琴遂独自带着孩子艰难度日。

至今除因儿子吸毒带来不少麻烦以外,并无其他异常情况发生。刘美琴平时是很低调的一个人,和周围的邻居也很少往来。基本上都是处于一种离群索居的状态,近期也没有发现和什么人有过矛盾冲突。除了身份信息经核实后发现是假的以外,在这十年的时间里,刘美琴里给众人的印象也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我知道这个红日照相馆,在东四大街的钱粮胡同边上。不过早就不在了,也不知道是改制了还是关门了?这个线索查找起来有些困难,看照片中的装扮,应该是样板戏红色娘子军中的造型。这也是条线索,当时能演这些戏的都是大剧团。好了,先收起来吧。”穆姐将照片包好递给罗醒了,“这间屋子没有搏斗的痕迹,事发时姜晓聪不在这间屋子里。我们出去再说吧?”

来到正房的中央,穆姐指着地上的血迹问道:“这些痕迹你能看出什么吗?”

罗醒了举着灯俯下身去,开始仔细观察地面上的血迹。看了一会儿,罗醒了又起身用手臂慢慢的挥舞着。然后摇摇头,又再次附身一点儿一点儿的移动位置,变换着观察的角度。几次起伏之后,罗醒了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面积较大的血迹应该是姜晓聪留下的,我看过尸体的照片,中刀的部位只有一处。刀口的痕迹很奇怪,是一个月牙状的半圆形。

这个地点应该是姜晓聪中刀的位置,可是出血量明显偏多,和刀口的痕迹又不太相符。还有四周滴落的血迹,离这个初始位置有些距离过远。而且这个角度也不对,这几处似乎是喷射出来的?又像是向斜上方然后以抛物线落下的,滴落的痕迹边缘比正面位置的血滴面积要大。

正面位置的血迹颜色较浅,应该是姜晓聪喷出的血液被阻挡后落下的。那天夜里下着雨,凶手应该是穿着雨衣。血液被雨水稀释后滴落,所以颜色较浅。而这几滴颜色较深的,应该是凶手被姜晓聪挥刀砍中后留下的。

再有就是这几滴血迹的滴落方向,与姜晓聪血迹的喷射方向相同。但滴落的高度要高于被阻挡住的血迹,所以凶手应该是被姜晓聪劈中了胳膊。对,凶手挥臂遮挡,中刀后向后回撤的过程中将自己的血迹抛洒到地面。是右臂,凶手是左撇子。”罗醒了说着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回忆着姜晓聪的中刀位置和角度。

穆姐看着渐渐进入状态的罗醒了点了点头,没有出声打扰。过了片刻罗醒了睁开了眼睛,眼中的疑惑之色更重了。他转身走向门边,低下身检查门槛和门框的位置。发现门槛和门框的位置竟然也有几滴很细小的血滴,丝一样的细,不仔细看几乎很难发现。

罗醒了又回头看着那摊面积较大的血迹位置,似乎在估算着距离。半晌罗醒了再次摇头,“穆姐,我还是想不出是什么样的凶器?若依据出血量判断,只有老式的*可以达到这种效果。可伤口的痕迹和这向不同角度喷射的血迹轨迹也不相符!?其他的我就看不出什么了?”

罗醒了抬头看着穆姐,有些气馁的苦笑着。穆姐也笑了,“还不错,能看出这么多已经不错了。这把凶器很特别,你没见过也正常。只是你似乎还遗漏了你不应该遗漏的细节,这个不能原谅。再看看,不要轻言放弃。虽然血迹勘验不是你的专业范畴,但你不同。你对自己应该有更高的要求!”

罗醒了点头,又在屋内四下观察起来。这间小小的正屋,应该是一个多用途的空间。东墙靠窗立着一套简易的煤气灶台和一个煤气罐瓶,旁边是一张三屉桌改装的操作台。操作台上是一张案板和一个简易的半截碗柜,原本摆在里面的几副碗筷已经散落在操作台周围。地上的碗碟已经碎裂,三屉桌的一只抽屉敞开着。里面还放着几把不同形制的刀具。

三屉桌旁边的地上还倒着一台立式电风扇,看位置应该是充当室内降温和排油烟的功用。门后是洗漱的地方,也都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日常用具。门的西侧墙角还摆着一个小水缸。正面靠北墙是一张折叠式方桌,应该是平日吃饭的地方。罗醒了又掀开门帘进入了刘美琴的小厢房,映入眼帘的一幕使罗醒了刹那之间明白了穆姐话中的含义。自己遗漏了一个最根本的环节,凶手的动机和目的。

刘美琴的屋内被翻找的凌乱不堪,不多的衣物也被扔得到处都是,连睡觉的炕被和枕头都被扯开了。如此细致的翻找,看来所要寻找的物品目标明确,而且应该体积不大。难道是那两张相片?这就是那谢顶的嫌疑人接近姜晓聪的最初目的吗?杀死刘美琴显然是经过精心谋划的,而杀死姜晓聪的行为似乎有些过于草率了?

罗醒了在脑海中快速的复原了一下整个凶杀现场的细节,终于确定了一个最符合所有情况的大胆假设。是的,凶手最初的目的应该是找寻一件和自己的过往有所交集的物品或证据,杀死姜晓聪只是意外之下的不得已。第一,以姜晓聪的年纪和状态,他应该对那段隐秘的历史并不知情或知之甚少,杀死他的意义不大;再者,同时杀死母子两人,会引起警方的高度重视,从而会带来难以预估的后果。而且之前的借刀杀人,将刘美琴的死伪装成意外死亡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

第二,凶手应该是事先做了安排,自以为不会惊动到姜晓聪。虽然在杀死刘美琴之前就冒然的进行翻找,肯定会令刘美琴有所警觉。但他如果事先派人跟踪范平江呢?就可以大致猜到范平江十之八九会在今晚采取行动。这个假设基本成立,因为范平江也是一个瘾君子,他的行为方式已经不在正常人的考量范围。如果范平江拿到之前的两万元就消失跑路也不是不可能,派人监视以防万一是很有必要的手段。

这也可以从另一方面佐证,为什么那晚潜进刘美琴住处的是谢顶的嫌疑人本人了。监视一个行踪不定的瘾君子肯定辛苦,而且还需要一定的利落身手。相比之下,在已经预先做好防范准备的情况下,进入一个瘾君子家里翻找东西就要简单容易很多。何况他要找的东西,估计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而已。

第三,嫌疑人的作案手法很业余,甚至可以说是粗陋的明目张胆。通过现场的移动和搏斗痕迹判断,姜晓聪被嫌疑人的动静惊醒后,来到了母亲的房间门口并发现了嫌疑人。可能是在认出了嫌疑人的身份后发生了扭打,一直相互推搡的到了正房。嫌疑人惊慌之下想要夺门而逃,反被姜晓聪拖拽的踉跄到了操作台周边。扭打之下,两人将桌子上的碗碟碰撞到地上摔碎了。

此时嫌疑人的体力应该占据了上风,他挣脱开姜晓聪的纠缠后准备继续向门口跑。而体力处于下风的姜晓聪,此时估计是由于瘾君子的狂躁后遗症作用,情急之下拉开抽屉,胡乱的抓起了一把刀便砍向嫌疑人。嫌疑人发觉之后回身用手臂遮挡,待发觉受伤后也是恼怒之下,将防身的凶器刺进了姜晓聪的胸腔。之后才趁姜晓聪脱力之际,抽出凶器逃离现场。

如此一来,一切的疑问就解释的合情合理了。想到此处,罗醒了转身看向穆姐,露出了一个自觉迷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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