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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买命

苍穹是阴沉的,空气是潮湿而沉闷的,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潮湿的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无论是谁站在清音客栈的院子里都会感到压抑的,压抑简直让人发疯。

嘉央秋措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这一拳伤及了他的五章六腑,胸腔里的血似乎不由自主地翻滚而后往喉头涌,他想长长地舒一口气,可是他的肺也似乎被堵塞。

他几乎就要晕厥,可是他还是拼命咬牙挺着,他终于没有跌倒,他也绝不会轻易跌倒。

他面色铁青,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他是一个天生的刀客,一个绝不会轻易倒下的刀客。

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马锅头,他朝着马锅头走了过去。

他走得很慢,脚步也很沉,绝没有一个人会走得像他这样慢。

此刻,这个世界似乎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似乎已听不到四郎刀登撕心裂肺的哭喊。

忽然,一侧的厨房里传出了一个惊恐的声音:“不要杀我…求你们不要杀我,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

这个声音虽然因惊恐而变得扭曲,但是对于嘉央秋措来说却很熟悉,因为就在今天早上这个声音还在骄傲地向马锅头讨要赏钱。

嘉央秋措的脚步又停下。

一个颤抖的身子从厨房里滚了出来,那人正是清音客栈的老掌柜。

他的双肘撑在地上,他的头埋在双肘之间的空隙里,身子也在剧烈地颤抖着,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鸡。

嘉央秋措看到了老掌柜,他想上前将他扶起。

可是,他的手刚刚搀住了老掌柜的胳膊,那老掌柜却猛地临空翻起,一只四尺多长的剑,泛着寒光从他的肋下斜刺而出,尖峰距离嘉央秋措的心口已不足五寸。

这一剑既快且准,而且出剑方位极其隐蔽,若想躲开这一剑似乎根本是不可能的,何况这一剑还是在嘉央秋措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刺出的。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嘉央秋措身形微侧,那长剑便贴着他的胸口滑了过去。

那“老掌柜”绝不会想到嘉央秋措竟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侧身避开这一剑,嘉央秋措的反应和速度也着实令他吃惊不小。

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个藏家刀客,莫非这个藏家刀客的身体里流淌着的不是人类的血液?

的确不是,嘉央秋措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狼的血液。

血,是冰冷的血。

狼,是来自高原上的狼。

“老掌柜”这一剑虽然刺空,可是与此同时,他那只被嘉央秋措搀着的胳膊也极其迅捷地抽了出去。

他已经觉察出这个不起眼的藏家刀客似乎是一个很难对付的角色,这个人完全就是一只机警的狼。

在狼的身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没有人愿意长时间地待在狼的身边。

“老掌柜”当然也不愿意,随着一声轻啸,他的人已跃开两丈。

这时,嘉央秋措才看清那“老掌柜”的脸。面色蜡黄,下颌留着一小撮稀疏的喧子的脸,原来他只是穿着老掌柜的衣服罢了,那真正的老掌柜呢?难道他也没有幸免?

可是这院子里的尸体却只有十三具,这十三具尸体全都是马帮的兄弟。

嘉央秋措站在原地,他漆黑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瞪着这个乔装成老掌柜的人,他的手不知何时已握紧了腰间那银色的藏刀。

四郎刀登也跑了过来,他指着那假扮成老掌柜的喧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喧子冷冷道:“我?我和你一样,也是个生意人。”

听了他的话,四郎刀登竟不由得怔了怔,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双手沾满血的人竟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

他忍不住怒骂道:“放屁,你是要被埋在地下,下十八层地狱的人,我怎么可能跟你一样。”

喧子却冷笑道:“哼哼,你若是不信可以打开那匣子看看。”

四郎刀登这才注意到当院竟真的还放着一个黑匣子,他走过去将匣子打开。

那匣子里竟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两层金条,四郎刀登的心跳忽然加快,他不由得想到了乐山大佛脚下的尸体和那尸体之间闪着血光的金子。

他已明白,这个喧子是魔教的人,他是来买命的。

不等四郎刀登说话,那喧子已经冷冷道:“我没有骗你吧?这些金子就是来买你们的命的。”

他的眼睛略带讥诮地看向了嘉央秋措,他似乎想看看嘉央秋措的刀是否和他的身法一样快。

沉闷的空气之中终于卷过了一阵风,带起了几片黄叶。

嘉央秋措的手已握紧,指节也已经发白。

忽然,那喧子的脸竟变得狰狞扭曲了起来,他的眼睛也几乎要从眼眶里喷出来,他嘴里不停地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像是一只被人踩在脚下的老鼠。

不一会儿,那喧子便爬在了地上,他的身子也正因为痛苦而不住地抽搐收缩着。

在那喧子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颧骨高耸,头发蓬乱,体型干瘦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正略带笑意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两个血糊糊的东西,而且那两个血糊糊的东西还在有节奏地跳动着。

那竟是两只肾,两只人的肾脏,那喧子的肾脏。

那中年人竟将喧子的肾脏硬生生地从腰间掏了出来,而且他正将那两只肾脏放在鼻子前嗅,嗅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此物甚好。”

嘉央秋措的胃又开始剧烈地收缩,他几乎要忍不住吐出来,因为这实在是太血腥,太恶心了。

四郎刀登更是吃惊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忽然,“哇”的一声,他竟真的将胃里的酥油茶全部吐了出来。

而那中年人却似乎连看都没有看到嘉央秋措和四郎刀登,因为他的注意力已全部集中到了院子里的死人身上。

他来回走了走,不住地摇头叹息,道:“可惜了,可惜了。”

说完这句话,清音客栈的院子却忽然变得安静了起来,安静得仿佛空气都已凝结。

可是,这种安静去忽然被打破了,因为,客栈的外边不知何时开始喧闹了起来,似乎有很多人,而那些人的声音也似乎十分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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