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不惧天
这世界上使刀的人无数,但是并非每一个人都可以称为刀神。
刀只是普通的刀,握在手中,杀心生,每一把刀都可以成为杀人的刀,但真正可以用刀杀出艺术的人,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刀神!
刀神不需要神刀也是神,因为刀神本身就是神,可以用平凡创造出不平凡的人,都是神!
神临坛的时候,本就如一把刀,一把看不见却能斩断一切的狂刀。
罗刹文站起了身,双眼出神的盯着冰场入口的廊道,低沉的脚步声有节奏的自廊道深处逼近,罗刹文的手碰倒了桌上的茶水,都没敢大意分神片刻。
十八帮会的老大们皆望着入口唯一的通道,一幕天蓝色的身影越来越明显,一股强大的气息无形中袭来,每一个人的额角都莫名渗出了一滴冷汗。
天蓝色的校服,纯白色的滑板鞋,乌黑的头发,稚气未脱的模样,在全场的注目下,白浪迈着从容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进了所有人的视线里,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嘴巴张成了大大的‘O“字。
神就是这个样子?难道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就是刚刚吓倒自己的人?
看清了白浪的模样,十八帮会的老大们相互对视,开始大笑。白浪在他们笑得时候,也开始笑了,场上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刻开始笑,只有罗刹文没有笑,他实在笑不出来,因为望着眼前穿校服的白浪,他的眼中隐隐约约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一个曾在东江市翻手为天覆手为云的真龙的影子。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罗刹文的心渐渐的生出一份激动,却又在激动的同时渐渐的低沉。
激动是因为他已从白浪的身上看到了东江市的希望,他知道这条真龙重归东江,一定会令这十年里各自盘踞称王的东江市再度统一,真龙一定会领导着东江市的弟兄登上另一个顶点,真龙一定会替他与曾和他一起打天下的三十八名弟兄完成它们未完成的梦想。
而低落的原因是因为在这一份激动之后,他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充满战斗,充满血腥杀戮和伤痕的东江市。他现在似已在隐隐之中看到了眼前在狂笑的十八帮会老大们鲜血溢出时的样子,可是,他却无力阻止,他很清楚真龙想要做的事情,凡人根本没有能力阻止。
场上的笑声贯彻整个冰池响着笑声,笑着,十八帮会中的某一个大胡子老大边笑边问道:“孝儿,莫非你就是道上传的神乎其神的天龙帮少年帮主?”
他居然叫白浪孝儿?
白浪笑着,很有礼貌的向众位老大们深鞠一躬,然后温语道:“我叫白浪,以后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白浪!白白的浪花荡惊涛!
听到了白浪的名字,罗刹文的眼中恍然闪过了一缕光芒,他的眼睛在白浪说出名字的一瞬间隐隐约约看到了千万朵浪花在暴风雨中掀起万丈狂澜的壮阔景象。
大胡子剑白浪躬身向各位行礼,一边取笑着向身边的十七位帮会老大说:“孝子还挺有礼貌。”一边继续狂妄的调侃白浪道:“哎!我说孝儿,别人都把你说的像神一样无所不能,为什么我今天看着就这么一般呢?”
白浪直起身,冲着大胡子一点头道:“前辈说的极是,其实浪儿一直都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至于那些传说,也不过是道上的弟兄们过奖。”
“呵呵,这话中听!”大胡子听了白浪的话,转过头去向着身边的人笑谈,而白浪言谈答对时的礼貌也已经在无形中助长了十八帮会老大的嚣张气焰,更有甚者,其中一名满面横肉的大光头,竟然狂妄到对着白浪乱放厥词道:“哎!小家伙儿,我说是不是你们天龙帮里没有人才了,竟然是骡子是马都能推上位去当帮主,居然可怜的连你这个连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都硬给拉上位了呢?”
这番话无疑是对白浪的侮辱,是对天龙帮不折不扣的侮辱。
罗刹文远远看着,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他的心一紧,他那双已经因为年迈有些不太灵光的耳朵,仿佛也已经在冥冥之中听到了大海在爆发前潜藏在海平面之下的咆哮怒吼,听的很清楚。
而白浪却似仍是不在意,坦然回答:“真想不到,前辈竟有如此好的眼光,居然只一眼就看穿了我们天龙帮近来人才缺失,浪儿真的是非常非常的佩服!”说着,白浪又鞠一躬。
见状,十八帮会的老大再次大笑,笑声比之前的笑声更加响亮。笑声中的每一个音符灌入白浪的耳朵里,白浪脸上的笑就更深一分。
十八帮会的老大放情的嘲笑,狂妄自大被白浪的礼让推上了极点。他们天真的对白浪妄下定论,认为白浪就是一个借着父辈基业上位的无能小子,他们愚蠢的以为今日约白浪谈判的结果一定会是吃定白浪,却忽视了此时白浪脸上的表情正在一点一点的改变,却殊不知真正的灾难来临之前,大海一定会比秋水还要温柔。
一定不要忘了那一句话:上帝要让你灭亡,首先会让你疯狂!
脊背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凉意刺入脊椎深处,罗刹文无意中余光一瞥杯子中的茶水,摆在桌子上的茶水已经开始震荡。罗刹文倒吸了一口凉气坐下,他的小孙子罗立端着茶壶的手,不知何时已随着震荡的茶杯开始颤抖,罗刹文心里很清楚大海已经愤怒了,一场血腥杀戮已经在所难免,他满是皱纹苍老的手忙伸去握紧了小孙子的手。小孙子的手心已经冰凉,他的手也散去了温度,渐渐冰凉。
当冰凉走到极点的时候,就会接近死亡,人死了,躯体岂非也正是冰凉?
白浪叹了口气,道:“我说天龙帮虽然人才不济,但至少还是有许多人,我真的很不明白,你们这群手底下只有猪狗的废物听了我的话,为什么会没有惭愧,反而笑的这么开心?难道人老了就会不思进取?莫非人老了酒甘心于做一只猪狗,当一个废物,任人宰割?任人唾骂?”
一句话,白浪的这句话话锋一变,话落时,十八帮会的老大们笑声戛然而止。
十八帮会老大们的目光齐刷刷聚焦白浪,这一刻他们才发现白浪变了,他在他们取笑他时已经完全变了。他那张充满稚气的脸现在全然不见了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阴沉。他的脸现在在发光,光芒耀眼夺目,宛如天上的日月照亮着人世间的一切,令所有遇着他的光亮都会在分秒间黯淡无光,就连那几盏冰场上被称为另一个太阳的明亮灯火,现在也自惭形秽成了一颗散落天涯的星星,黯淡,黯淡,只余下了一片永远望不穿的黑暗。
黑暗望不到边,却有一道光芒从黑暗尽头直射而来。白浪那一双如刀子般犀利的目光,此刻就是一把真正的刀,一刀扫过场上的十八人,场上的十八人均被刀斩断了咽喉,说不出话来。
但却始终扼不住一些不怕刀的蠢货迎刃而上,就像原先取笑白浪大言不惭的大胡子,自己明明已经说话都颤抖,还是要硬着头皮怒瞪双目冲着白浪咆哮:“你妈的,你个小兔崽子,你说什么?”不得不佩服他真的有种。
你说什么?
白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走到一步一步大胡子面前,说了句:“请记住,如果人真的还有下辈子的话,对别人说话时一定要礼貌一点!”
“什么?”
“么”字还没出口,已不需要任何什么,大胡子的面前,已凭空乍现一道幽幽的青光。
青幽幽的光,青幽幽的恐怖,青幽幽的光没有人知道到底是刀光还是剑光,这青光就仿若来自于第二空间的奇迹,只见青光青幽幽的一闪而过,白浪的双手空空,依旧很随意的置在身侧,但大胡子口中的最后一个字却已僵硬成了一个表情,他的人也已经僵住。
白浪看也不看他,他不配白浪看,笑了笑,白浪掠过他走进了人群中央。
人群在凝望着大胡子,罗刹文在凝注着大胡子,忽然的某一个瞬间,大胡子的头颅‘骨碌‘滚到了地上,他少了头的尸身断脖处喷涌着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头颅滚到了十七人的脚边,鲜血溅在十七人的身上。
震——惊!
这一瞬间的下一个瞬间,在场的十七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场上的气氛也骤然安静的可怕,比死还安静,静的连呼吸与心跳的声音都隐隐不见。
神有两面,一面是人,另一面才是神。当白浪遮去他凡人的一面,完全回归成神的时候,那么此刻能够形容他的就只有八个字:狮子扑兔,君临天下!
肃杀,全场只剩下了肃杀,肃杀之气纵横八百里东江,天地仿佛在这一刻也只剩了一片肃杀!
白浪从容的走到人群中央立住,笑着环视了一圈场上的十七个目瞪口呆的老大,最后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话:“我真的是没有看错,你们这群愚蠢的废物真的是无可救药,没想到在面临生死的时刻,真的就懦弱的如同一只猪狗一样情愿被宰割也不愿奋起反抗,你瞧瞧你们自己多么可怜?你瞧瞧你们自己多么可悲?”
真是既可怜又可悲?可怜又可悲的人仿佛还真的不少!
白浪说话的声音不高,但在这空旷的溜冰场里,足以令每个人都听得清楚,每个人都听得出这话语中无尽的讽刺。
那一句可怜在空旷中婉转,久久不散,绕住场上十七人的耳朵,十七人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辩驳,全都含羞低下了头,只是其中有五个人在低头的一瞬间,想到了偷袭,手悄悄的探向了自己的腰间去摸刀。
罗老在进门时一再叮嘱两名小厮,凡进场者,务必验明空身方可放人入内。可罗老绝不会料到,只要塞点钱给门口的小厮,他的规定简直一文不值。
这也难怪,罗老已早退出江湖多年,又岂能料到如今的江湖人们已经不再谈忠义,谈的更多的是金钱。
这也难怪,世界变迁的太快,谁又能料到曾经满腔热血的男儿,如今的思想早已被现实与物质所取代。
而白浪却早已将这一切看穿,他那双如刀子般锋利的双眼,在看着众人的时候,就已经化为了一柄短刀深深的扎进了每一个人的心脏,挖出了每一人的心思,还原了每一张隐藏在伪善面具下,那一颗比恶魔还要丑陋的心肝。
丑陋就将它毁灭,神的力量本来就是为了引领苍生将一切祸害人间的妖孽毁灭!
“请记住,兔子急了会咬人,狗急了会跳墙,但这并不意味着急了的猪狗就能够生存下去,生存并不是一时间的冲动就能长久!”
话落,一瞬间,仅仅一瞬间,就在五个人的手触碰到自己藏在腰间的短刀就要拔出刀来的一瞬间,白浪的人一瞬间自场中央消失不见,奇迹!他竟同一时间出现在了五个人面前,五个,是五个,这一刻五个人的眼中皆出现了一个白浪,场上瞬间出现了五个白浪。
是身外化身?还是速度超脱极限后,人过留影的迅速?
五个白浪同时出手,青光一现,纳罕!五个白浪出手场上竟只出现了一道青光。
青幽幽的光,青幽幽的恐怖!
青光一现,五个白浪又同一时间消失不见,消失在场中央的那一个白浪再次出现。青光隐去,白浪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立在消失前的地方,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而场上那五个有意捉刀的老大,此刻却都已经全部冻结。
冻结过后,下一瞬,五个人如同大胡子一样,头颅齐刷刷的滚到了地上,尸身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断脖喷出来的血溅射耳朵老高,贱到了灯上,灯光变成了红色,五个人死的好突然!
天在这一刻突然冷,地在这一瞬突然冷,春暖花开的季节,溜冰场上却因为染上了热血开始冰凉。场上剩余的十二个老大,这一秒心都是冷的,他们沉着头,头上直冒的汗水是冷的,冷让他们僵硬的血管就快爆开。
白浪依旧不去看地上的尸体,他的目光始终游离在人群之间,恍惚他笑了笑,只是笑了笑。
笑天,笑地,更笑可笑的人性!
然而也正是在他笑声刚才泛起的时刻,人群外却忽然传来了声老人情不自禁的赞叹,这声赞叹只有六个字:“真是……好快的刀!”
刀?
听到刀这个字,白浪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他回过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出赞叹声的是场外一位坐在躺椅上的八旬老人,老人的身边站着自己的小孙子,这老人正是罗老罗刹文。
罗刹文的脸上没有惊恐,只有一种令人说不出情感的表情,这表情近乎伤感,却有仿佛隐隐之中包含着些许兴奋,也说不明白是喜,是怒,是哀,还是乐,就好像是他看到了一件极度恐惧,却又一直期盼再见的东西一样。
白浪打量着罗刹文一阵儿,忽然觉的很有趣,于是迈开步子朝着罗刹文走去。
罗刹文松开小孙子的手,缓缓的站起了身,无惧无怕,满面冷静,仿佛他后半生活到现在,就是为了今朝的再一次面对而苦苦等待。
白浪站在罗刹文面前,盯着罗刹文的双眼。罗刹文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白浪的手在看,看的很仔细。他的小孙子罗立立在一旁,不敢正视两人,想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缓缓的低下了头。
“你看的出那是一把刀?”良久,白浪笑问。
“罗刹文重重的点了一下头:“那是一把青色的宽刀!”
白浪不否认,开口又问道:“你还能看得出什么?”
罗刹文当即回答:“刀已经断了!”
这次白浪也不禁点头,而点头过后却不愿再留,只说了句:“看来你还算是一个人!”说罢,便转身要走。
哪知罗刹文抢先叫住了他:“年轻人,请等等!”
白浪停下,问:“老人家有事?”
罗刹文道:“请问你的刀身是不是有三个字?”
白浪笑了笑,只是笑了笑而已。
罗刹文接着道:“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刀。”
白浪的瞳孔开始收缩,脸上的笑容也荡然无存:“老人家真的要看我的刀?”
罗刹文的脸上依旧是平和,他的眼中却充满了坚定:“为了看着三个字,我等了大半生,请年轻人成全我。”
白浪想了想,想了很久,忽然说了句:“好!”
‘好‘字落,青光乍现。
罗文没有动,静静的站着。
青幽幽的光,青幽幽的恐怖,青幽幽的光一闪而过,青幽幽的光渐渐隐去,但这一次,当青光隐去,白浪的手上却多了一把刀,刀是青色的,刀就停在罗刹文的脖间,是断刀。
断刀的尖抵在罗刹文的脖间,逼得罗刹文脖间一阵冷寒。断刀青幽幽的刀光照在罗刹文的脸上,罗刹文的眼中漏出了一阵感激。
他对白浪说了句:“多谢!从明天起我将永远离开东江市!”说罢,便低下头去看断刀。
只见断刀身刻着三个小字:不惧天。
夕阳红,红遍漫天。
当夕阳落下最红的时候,罗刹文收拾好行囊,带着自己的小孙子缓缓的走出了溜冰场。
溜冰场外生还的十二个帮会老大带着领来的三千弟兄还未离去,全都在这里等着这位曾经的东江霸主,希望他能给自己的前程指一条明路。
而罗刹文只是摇了摇头,对他们留下了一句话,便默默的走了。
这一句话便是:“顺者昌,逆者亡,既然自己没有能力更改天命,那倒不如去跟着一个有能力篡改天命的人去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