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嘘——是我!”萧玉清把食指竖在嘴唇处,示意御盈安静下来。
御盈吓了一大跳,连忙摸了摸自己的面纱,还好,面纱还在。
萧玉清见那队官兵举着火把去别处搜寻了,这才放开了御盈。御盈诧异地看着他,“世子怎么会在这里?”
萧玉清正要回答她,却见那队士兵又慢慢靠近,似乎要重新搜寻这里。萧玉清不由分说,拉着御盈上了一辆华贵的马车,“江伯,快出城!”
“是!”
马车急速地奔跑着,萧玉清见御盈望着自己,便解释道:“我打探到,皇上要宣你进宫,而你必不会听从,所以我便赶来了。”
御盈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她忽的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好像从未读懂过。
她幽幽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的一双剪秋水的眸子又深又亮,似乎要把人吸了进去,萧玉清怎么也挪不开眼,温润道:“因为,你很像一个人。”
闻言,御盈冷笑起来,“像谁都没有用,我是不会感谢你的。”
萧玉清清冷一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对我的敌意,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御盈讥诮地瞟了他一眼,却不再说什么。
马车到了城门前面,江伯欲出城门,却被把守的士兵拦着。
“里面的人出来,我们要好好检查一番。”
江伯拿出了腰间的牌子,那是安王府的人出入皇宫的腰牌,拿出这腰牌,必然也能出城门,哪怕是在禁严的时候。
谁知,那士兵却挥了挥手,连看也不看,便大声道:“咱们是奉了京畿卫的命令,捉拿程将军的夫人,不论是谁,行人车辆都要盘查。”
萧玉清听见这话,不由皱起眉头,正思量着如何脱身,却见那士兵已经掀开了帘子,冲御盈道:“下来,揭开纱巾,我们要盘查!”
说着还展开了一张画卷,御盈着实意外, 没想到萧乾居然弄到了她的画像,这样全城搜捕她。
萧玉清看向那士兵手中的肖像画,御盈见此,感觉浑身都冒出了冷汗。她不安地想:万一让他认出了那画中的女子,岂不就识破了一切!
她恨得快要咬碎一口银牙,却不得不下车,她一把夺过那士兵手中的画卷,撕了个粉碎,冷冷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程夫人,用不着这劳什子东西了!”
那士兵见御盈与画中女子神韵极像,便不再计较,反而恭恭敬敬地做了手势,“程夫人,请上那辆马车。”
萧玉清也下了车,他解开了脖子上系着的玄黑披风,搭在了御盈的肩膀上,伤感道:“我以为我可以帮你,却不想,都是白费。”
御盈丝毫不惶然,似乎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她看了萧玉清一眼,面上淡淡的,“我原本就没指望逃出去,事实证明,这确实是无谓的挣扎。”
秋日的夜,忽的起了冷风,可这披风却怎么也无法让她感到温暖。她拿下了肩上的披风,还给了萧玉清,“这个就不需要了,我只接受我的夫君这样做。”
御盈说完,转身上了旁边那辆马车,几个太监和宫女也过来了,跟在那马车后面,前往一个渺远的地方。
萧玉清久久地站着,玄黑的披风上还沾了些她清淡的体香,他怔忡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江伯叹口气道:“世子何必自责?被皇上看上了,那就什么都注定了,逃也逃不掉!”
萧玉清摇了摇头,“非也。我希望那个拥有她的男人,能够早日救她于水火。”
走在阴暗潮湿的通道里,程连萧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禁想笑。皇帝对他还真是好呢,这里连一个犯人都没有,他是单独的一个,是不是该觉得很荣幸?
进了最中间的一间牢房,狱卒面无表情地锁上了门,转身离开了。
地上堆着麦秸和杂草,被地上的潮气弄得发出一种哄臭的霉味,程连萧不想坐下,便拖着脚镣,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慢慢走动着。
眼看着天色慢慢变黑,他掐着自己的指头算了一下,从他被抓到现在,已经有七个钟头了,如果御盈乖乖听他的话,即刻离开,那么现在应该到了青州,在那里住一晚客栈,明天晌午就可以回到宣城了。
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如此,他便放心了。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程连萧和御盈都没有任何消息,合子与蒙儿蹲在院子的阶梯上抱头痛哭。
“呜呜呜……”合子哭得像个孩子,哽咽道:“也不知道小姐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苦,我可从来没离开过她这么长时间。”
蒙儿也抽泣起来,“可不是吗,也没个音信,是好是坏,咱们只能这样提心吊胆。”
杨安与谭义进来,看着两个伤心痛苦的小丫鬟,不由惆怅起来。
谭义说:“目前只能确定将军在天牢里,天牢里压着的都是罪大恶极的犯人,皇上这样做,等于还没有审,就已经认定了将军有犯了重罪。”
杨安叹了口气,“可不是吗,皇上这是糊涂了,也不怕寒了其他将军和士兵的心!”
蒙儿抬起头,愤愤道:“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快把将军救出来才是!”
杨安无奈地摇头,“通常,天牢里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看守十分严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救人谈何容易。”
谭义脑中灵光一现,认真道:“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不能硬闯,劫狱是万万不能的,咱们可以用些巧妙的方法,但要从长计议。”
巍峨的皇宫里,一座座宫殿矗立着,金黄的琉璃瓦上,落了几只寒鸦,它们见下面有一群宫人拿着灯笼快步走着,便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徐公公抬手,尖声喊道:“落轿!”
八个太监放下肩撵,萧乾抬步,慢慢走了下来,抬眼看着面前的这座精巧别致的阁楼。
他今日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锦袍,腰部用革带紧束着,自有不凡的威势。
萧乾双手背在身后,宫人推开了面前的房门,他踱步走了进去。
御盈端坐在床沿,听到声音,懒懒地望去。她已经几天不吃不喝,也未曾休息,脸色苍白,眼底是深深的黛青色。
萧乾见桌上的膳食丝毫未动,不由呵斥侍女道:“怎么伺候姑娘的!”
两个侍女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求皇上饶命,奴婢知错了,求皇上饶命……”
御盈未起身行礼,只淡淡地笑了,“皇上说错了吧,妾身哪里还是姑娘,早都嫁做人妇了。”
萧乾呵呵一笑,慢慢朝她走近,“以后,就还是姑娘。”
御盈咬着牙,恨恨地看着萧乾,“可不是嘛,皇上做得了天下所有人的主,妾身怎么就忘了。”
萧乾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利落地撩起袍子,坐在御盈面前的檀木椅子上。
御盈斜睨了他一眼,讥讽道:“可是皇上不要忘了,妾身是程将军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家的,可不敢不守妇道,另投他人怀抱。”
萧乾闻言,愣了半晌,站起身道:“你倒是提醒了朕,如此,朕便让你去掉‘人妇’的身份。”
看着他大步离去,御盈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这是什么意思?”
深夜,天牢里寂静无声,若是竖起耳朵,或许可以听到耗子们出窝觅食,窸窸窣窣的声音。
深秋的夜晚,天牢里阴暗潮湿,寒气阵阵,程连萧穿着件单衣,歪在墙角休憩。
突然,外面响起了狱卒们叩拜的声音,程连萧心中已明了,他慢慢撑起眼皮,看着明明灭灭的光线,萧乾在一群打着灯笼的奴才的簇拥下,站在了他的面前。
“啪嗒”一声,狱卒打开了牢门,一双镶着繁复纹饰的明黄靴子呈现在程连萧面前。
他慢慢抬起头,见到萧乾,忽的笑出声来。
萧乾皱了皱眉,脸上现出了些平时不易见到的皱纹。他不再有任何的掩饰,直白道:“你写一封休书,朕放你一条生路。”
程连萧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他迅速意识到,御盈不仅没有逃走,反而落入了萧乾的手中。
他震惊之余,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狂放不羁道:“我是不会写的,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萧乾在牢房中踱步,瞟了程连萧一眼,“御氏确实美,但终究只是个女人。你可要想好了,是一个女人重要,还是你的性命和前途重要。朕相信,你会有一个好的决断。”
程连萧懒懒地倚在墙角,嗤笑道:“这话我也想用来劝告皇上,御氏只是个女人,皇上要为了她诛杀将臣?”
萧乾气得脸色铁青,冷冷地拂袖,“如此,你便等着下黄泉。等御氏成了寡妇,朕再将她纳入怀中!”
他说罢便大步离去,诺大的牢房再次变得寂静,昏暗。
程连萧坐直了身子,睁着冰蓝色的眸子望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半晌,“啪”一声,他狠狠拗断了地上的一枝柴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