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尘埃落定,万枯岛(十八)

铁牛因着心中的猜想,不由得有些激动:“殿下难道寻到了我们祖辈遗留的手艺秘方?”

莲降无语地闭了闭眼,敢情他在这儿说了这么半天,这头牛就听懂了最浅的那层意思,还一脸“我好像变聪明了”的惊喜表情,他真是……

“所有手艺,再悠久的手艺,从一开始也是由无到有慢慢积累下来的。万枯岛前辈们的手艺虽然断了,但打造的手艺品还在,虽然他们没有留下外姓弟子,但也有人通过各种途径偷学了一二。有这两者的帮助,如果你们能够下功夫花心思研究,应该能还原出你们祖辈的七分神韵。”莲降干脆把中间的细节省了,直接给铁牛说最简单的。

铁牛听得不住点头:“就是不怕苦不怕累呗?俺们行!真的!这回俺们都想明白了!要想万枯岛好,还是得靠俺们自己!”

莲降黑着脸,听铁牛的大嗓门喊着俺们俺们地表现自己的朴实无华,真想一脚揣在他那张大脸上。

前几天上岛的时候,他还听这家伙骂他来着,说不定那天晚上往他身上招呼的拳头里就有这家伙的一份。

虽然他可以不追究这些人做了什么,因为这都是他自愿承受的,但不代表他愿意与这些恨他入骨的人有多深的交情。

他们愿意恨他也好,怕他也好,讨好他也好,他都无所谓。

想办法搜集对万枯岛未来有利的东西,为万枯岛人们未来想出路,也只是因为他们是大沥的一份子,而大沥是他的国,他的家而已。

铁牛再傻但也能看出莲降的脸色是什么意思,眨了眨眼睛,局促地搓了搓手,完全没有之前趾高气昂的样子了。

他很想再跟莲降道一次歉,发自肺腑地感谢他不计前嫌还愿意帮助他们。

虽然他现在也想不清楚当年莲降为什么要上岛烧他们的黄金果,为什么要杀那些人。但是他已经隐隐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那一年,莲降做的这些可能并不是要害他们。

可是他也看出来了,莲降根本不在乎他的道歉或是感激。

也许是他们已经把这位善良的殿下的心伤透了。

孝他媳妇就是这样,被孝伤透了心,孝下跪给她道歉,她都不接受。

铁牛想到孝媳妇黯然神伤的样子,难过地擦了擦眼角。

莲降莫名其妙地看着铁牛擦眼泪,还用一双水汪汪的牛眼想看不敢看地扫他,别扭地皱眉,蹭地起身:“我去看刘全。”

就算被他们伤透了心,但还记挂着他们刘全的安危!

铁牛更感动了,等莲降刚走出屋子就泣不成声了。

莲降听着身后的牛泣声加快了脚步。

今天才是戒瘾的第一天,也就是彻底断了彭沉特制的符水的第一天,现在刘全的反应还没出来,所以屋子里很安静。

叶酒儿不懂医术,所以屋子里还有一个老头,是万枯岛上唯数不多懂医术的半袋大夫,他正掐着刘全的手腕皱着脸给刘全号脉。

叶酒儿则是站在一边,根据叶家传给她的办法,提出疑问,由老头给刘全检查,把相关需要记录的东西记录下来好给以后做参照,可这个老头明显就跟不上叶酒儿的需要,吭哧瘪肚的,让人看着就难受。

莲降脚步很轻,背对着他的叶酒儿正专心记着东西,没意识到有人过来,看见莲降的也都被他的手势堵没声了,所以,当莲降俯身,气息缠绕在叶酒儿耳边的时候,叶酒儿吓了一跳,反手就给莲降一笔。

莲降闭眼皱着鼻子没躲掉,漂亮的脸上就这么多了一笔。

叶酒儿到嘴边的道歉,在看清他脸上的狼狈以后变成了笑意:“哈哈,谁叫你不出声的?”

莲降睁开眼,眼里有万千怨念:“想给你惊喜有错么?”

叶酒儿看他的脸反正都花了,也不差再来一笔,又在他鼻尖上点了一下:“你算什么惊喜?天天见还有什么好惊,好喜的?”

“这么快就厌弃我了。”莲降忍不住耸耸鼻子,万枯岛上真是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就连墨汁都这么臭,他家酒儿也舍得把那么臭的东西往他的脸上漫。

叶酒儿看莲降眼里又多了委屈的颜色,冲屋里其他人笑了笑,示意他们稍等她一会,她得去哄她幼稚起来比谁都幼稚的未来相公。

别人当然不会拦着人家小两口间的互动,还都愿意看这么养眼的一对你侬我侬,都笑眯眯地点点头。

叶酒儿牵着莲降的手往外走:“我给你洗干净还不成么?这又不是什么好墨汁儿,一洗就掉了,你就别生气了。”

莲降像个孝一样,后仰着,一半别扭一半顺从地被他家媳妇牵了出去,嘴里还在抱怨:“知道是不好的墨汁儿还往我的脸上蹭,一点都不知道不心疼。”

“心疼心疼。”叶酒儿把莲降牵到一个水缸边,用盆打了点水,拍拍他的背,“弯腰。”

莲降弯下腰,叶酒儿一手帮他拽着头发,另一只手掬一把水往他脸上抹,怕本来就有情绪的某人挑剔,她的动作很轻。

莲降倒也安静,一声不吭地让她洗脸。

叶酒儿中途都以为她是不是不小心把他淹死了,特意也低下头仔细辨认了一会。

她不知道的是,莲降是因为她的手又软又温乎,轻轻扫在他脸上的时候,自然而然地牵引出另外一种异样而舒适的感觉于他身体的另一处升起,因为那又痛苦又欢愉的感觉,莲降才没有说话,他全神贯注地控制自己不要失态,这样就可以多享受一会。

“呐,洗干净了。”叶酒儿像登徒子一样挑起莲降的下颌,“小郎君长得真带劲!”

莲降轻轻咳了一声,脸红了。

叶酒儿看他的大尾巴刚才洗脸的时候就在后面甩啊甩的,手痒得厉害,随便用手巾给莲降擦了擦脸,就抓着他的尾巴尖,像赶马一样赶他往屋子里走:“驾!”

如此大不敬的行为也就叶酒儿敢,也有资格这么干。

莲降现在都懒得管她了,反而隔着院子里的窗户往刘全屋子里看了一眼:“我让人带上岛的大夫呢?怎么让一个半吊子郎中跟着你?”

“万枯岛有好多人得病,但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大夫给他们看,这回好不容易有了大夫,我就想着让你手下的大夫帮他们看看,刘全这边虽然需要大夫检查身体,但这才一下午,也没有那么多有用的东西需要检查,不如就让万枯岛本来的郎中坐镇,虽然那位老人家医术确实差点,但贵在了解岛上这些人的情况。你看他号个脉龇牙咧嘴的,但实际也帮了不少忙。”

叶酒儿一下子说了一大堆,莲降知道她是怕他把那些好的大夫都抽给她。

叶酒儿一向有一说一,她说不需要那就是不需要,她说这些也是怕他不高兴,所以莲降便没再多问。

“今晚我可能得留在刘全这儿了。”叶酒儿接下来说的才叫莲降皱起眉呢。

莲降直接指出最有力的一点论据论证叶酒儿不该留下来:“刘全是男人。”

“人家做大夫的都不分男女,该怎么治病救人就怎么治,我又不用做什么,只是留在这里观察情况,碰都不会碰刘全……”叶酒儿弯起眼眉,冲莲降合手,“所以就委屈你今晚自己一个人睡吧。”

“就今晚?”莲降哼了一声,恐怕以后晚上她都回不来了,这才第一天就要全天在刘全这里观察,等以后刘全的反应上来,等她给更多人戒瘾,那他是不是都看不到她人了?

叶酒儿当然不敢说就今晚,因为她想的跟莲降一样,戒瘾一旦开了头,她就分不开身再和莲降腻歪了,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实践过他们家传给她的秘法,她得把这些人盯紧了,一旦出什么问题,她马上就得修改药量,所以……

叶酒儿冲莲降眨巴眼睛:“七爷~”嘴上撒着娇,心里还在合计,她这边忙着给刘全他们戒瘾,那莲降那头不就等于跟她耽误在万枯岛上了么?

他可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把时间都浪费在她身上?

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莲降的脸色,还是把“要不你先出岛,一边做你的事情,一边等我回去”的话吞了回去。

还是等他心情好一好,病也好一好,她再跟他说这个吧。

莲降不太痛快地和叶酒儿一起回了屋子,那张冰块脸自动吸收了刚才屋子里还有的笑声,所有人,包括正在床上忍着药瘾的刘全都因为他的脸色有点怯怯的。

好在莲降呆了没一会就出去了,不然这屋子人非得被他阴沉的俊脸给弄出心脏病来不可。

出屋的莲降并没走远,先叫人带铁牛开始着手准备带领岛民研究他们祖辈手艺的工作,要说那些手艺都失传了吧,但等人一凑到一起,一人一嘴竟然还拼出不少关于手艺的小故事,别说还都挺有价值的,那边不表,单说安排完铁牛这边的莲降,叫人抬了一堆松软崭新的被褥浩浩荡荡地开往刘全家。

哼。

你住我也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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