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从此是哥们儿

庄西铭打车走了，莫小军和夏欣站在大厦前，莫小军问：“你想吃什么？”

夏欣一指前面路边刚开业的油炸花枝丸店：“你先买份炸花枝丸吃吧。”

莫小军很奇怪：“为啥呀？”

夏欣不好意思说：“刚才我上楼买了一份花枝丸，不够大家分，就藏着进屋给庄总一个人吃了。”

莫小军笑了：“没人这么小气，在乎你一盒小丸子，你还想吃吗？”

夏欣摇摇头：“太油了，不想。”

莫小军说：“我也不爱吃，带你吃正餐吧，你爱吃什么菜？”

夏欣说：“家乡菜，不过我今天晚上想吃——那一家！”

莫小军顺着夏欣手指方向望过去，看见前面一副亮堂的招牌：黄记过桥米线。

莫小军说：“你可别老想为我们省钱，拉低我们的招待标准。”

夏欣说：“人家今晚就想吃米线么，除非你不想吃。”

莫小军说：“我能接受，殷勤也爱吃这个。”

夏欣说：“打电话给殷勤，还有阿珍，叫她们一起过来，一起吃才热闹。”

莫小军犹豫着说：“算了吧，庄总说了今晚上只报你和我的。”

夏欣敲一下莫小军脑袋：“让你这么小气！超标不报都算我的，你不打电话我打！”拿出手机打过去。

“殷勤，在哪儿？我和莫小军在公司楼下，赶紧过来一起吃饭Ｍ阿珍在一起，太好了！……什么，你们快到亚运村了，那么远啊，好吧，改天吧。”

夏欣失望地放下电话，说：“殷勤和阿珍快到亚运村了，来不了。”

莫小军松了口气，大声说：“走，就吃米线，任你随便点。”

莫小军跟夏欣来到店里，店面不算大，只有七八张桌子，不过收拾得很干净，挑了靠窗的位子坐下。夏欣没看菜单就说：“老板，我要一份豪华米线！”

莫小军拿起菜单看了看，豪华米线也不过三十五元，自己叫了一份同样的，又点了一荤一素两个凉菜。

“喝什么？”

“米线有汤，不需要饮料。”

莫小军要了一壶茶水。

米线很快端上来，两个小砂锅装着汤水放在两边中间，砂锅旁边陈列摆下十几个装着里脊肉、鱿鱼片、鹌鹑蛋、豌豆尖、豆腐皮、葱丝、姜丝的小碟子。

夏欣按照生熟次序把小碟里的菜一份份夹进锅里，莫小军图省事，让服务员把所有碟子里的东西一古脑全倒了进去。

放完配菜，搅伴均匀，夏欣轻轻吹气，吹开砂锅表面的油花，拿木勺舀清汤呷了一小口，闭上眼睛尝了尝说：“巴适！就是这个味儿！”

莫小军问：“你老家是四川的还是云南的？”

夏欣说：“都不是，是江南的。大一宿舍有位四川师姐，学会说四川话。学校门口有家过桥米线店，开到晚上十二点，我们经常过去吃夜宵。”

莫小军其实一点不喜欢吃南方的粉啊线的，嫌太滑口没嚼劲儿，不过看夏欣吃得那么香，看着胃口就好，夹了只鹌鹑蛋吃了赞道：“味道不错！”

夏欣微微一笑，埋头大嚼，中午只喝了一瓶酸奶，真饿坏了。

莫小军筷子挑着米线一根根吃，一面看着夏欣，夏欣吃得专注忘我，手指将发丝理到耳后，白净的面颊透着健康的红晕，真是元气淋漓生机满满，莫小军看得有些痴了。

夏欣抬头注意到莫小军的目光，说：“看我做什么，快吃呀，米线要热着吃！”

莫小军脱口而出：“秀色可餐，我已经饱了。”

夏欣猛然想起莫小军对自己可能有那个意思，再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脸有些微红，拿着起勺子一口接一口喝汤，努力将快跳的心脏纠正到正常。

莫小军意识到可能失语，也猛舀一大勺汤送进嘴里，突然“啊啊”大叫，险些把汤全吐出来，勉强吞下去，烫喉咙嘴巴过火一般。

许欣先是担心然后又笑了：“没你这样吃米线的，米线锅里看似风平浪静，表面全被鹅油封了，一点热气冒不出来，里面却是滚烫得很。”

莫小军张着嘴巴说：“你、你不早说，我舌、舌头都烫出泡了。”

夏欣笑着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冷了又难吃清蒸鱼，吃东西也要讲火侯，谁让你自己把握不好呢。”

莫小军大口滋滋吸着凉气说不出话。

夏欣问：“殷勤吃米线时没有告诉过你？”

莫小军说：“她吃米线我就到隔壁吃肉夹馍，两人各吃各的。”

夏欣说：“今晚你也可以吃肉夹馍啊。”

莫小军说：“庄总要我招待你，当然要和你吃一个标准的。”

夏欣说：“我要再来一份。”

“啊？”莫小军嘴巴更合不上了。

夏欣莞尔一笑：“骗你的，我哪里吃得下，当我大胃王啊。不过你要是没吃饱，米线可以免费添加的。”

莫小军说：“锅里的都吃不完了。”

夏欣说：“你和殷勤共同爱好吃的是什么？”

莫小军说：“火锅啦。谁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料，民主自由一个锅，皆大欢喜。”

夏欣说：“清汤火锅还好，重庆火锅和麻辣烫就完全吃不消，太辣太麻太油了。”

莫小军说：“殷勤爱吃，越辣越开心。”

夏欣说：“今晚上殷勤和阿珍一起吃饭，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

莫小军挠挠头说：“我下班还有点事儿，把工作上的活分派给了几个兄弟，以后我就腾出手了。”

夏欣问：“腾出手做什么？”

莫小军说：“不知道。”

夏欣问：“你计算机怎么学的，年纪轻轻庄总就让你带队？”

说到计算机，莫小军来精神了，话也讲得溜了：“这个么真需要天分，还要有天造地设的环境。”

莫小军说他接触电脑非常之早，不比比尔?盖茨和保罗?艾伦开玩电脑时的年龄更大，莫小军老爸是电子研究所研究员，国内较早一批计算家专家，第二职业帮企业和大款组装调试电脑和局域网，赚了不少外快，八十年代末家里购买了个人电脑，莫小军还不识字，就学会用DOS系统打坦克游戏了。

随着家里的电脑不停地更换，系统由DOS升级为Windows95、Windows98直至Windows10，莫小军无师自通成了计算机小子，这方面的天份日益显露出来，八岁编程做了第一个弹弓打小鸟的游戏软件，上小学整个小区内的电脑维修都由他承包了，初一得了全国青少年计算机联赛竞赛一等奖，初三黑了某着名游戏网站被公安叫去训话，高二打游戏休学一年，第二年参加高考，被985学校直接录取，大一基本学完全部本科课程，大三时觉得研究生完全必要报考，谢绝导师直考博士的邀请，迫不急待进入社会了。

他想迫切做出实际成绩，建功立业，成为扎克伯格第二。

只不过，社会并不是他想像的那样，如实验室般简单纯粹，混社会情商比智商更重要，单位体制、公司制度、老板的短视、领导的小心思、同事的眼红与暗绊，让莫小军忍无可忍连跳几家单位，最终在家里闲置半年，由殷勤养着，直到几月前进入庄稼公司，一周内连升三级，成为领导着三个研究生两个本科生的项目主管。

“庄稼是我进过最好的公司，氛围很好，人际关系简单透明，庄西铭是个做事的人。”莫小军最后评价说。

桌子对面，夏欣听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原以为莫小军就是一个比较聪明的本科生，自己双学位还占有点心理优势，哪晓得正牌博士莫小军都没放在眼里，人家有这个资格和自信！真是狗眼看人低啊，大意了，太大意了！

“莫小军，你好厉害啊！”夏欣出自内心地点赞。

听到心目中的女神的夸奖，莫小军比拿到双份重金还要开心，故作镇静对夏欣说：“果然你也是识货的人。”

夏欣问：“殷勤知道你这么厉害么？”

莫小军说：“她来没觉得我厉害！她认为我离了她的关照和指点，出门就会被人骗，走路就得摔跟头，也难怪，我智商虽然比她高一点，她情商远超我一大截。”

夏欣笑了：“你俩搭配在一起，真是天衣无缝呢，庄总真是好运气。”

莫小军说：“以前倒是亲密无间，只是现在……”莫小军不想说了。

“现在怎么了？”夏欣紧着问。

“现在有点互相较劲儿，互相看着不顺眼。”

“为什么呀？”

莫小军默默吃下一长条米线，终于不吐不快了：“殷勤这个人，性格像男孩，装扮也像男孩，做事事事争强比男孩还男孩，从认识那天我一直把她看男生看当好哥们相处的，这么多年一路过来跟兄弟似的。但是上个月殷勤过生日，发生了一件事，结果关系就变了。”

夏欣傻傻地问：“发生了一件什么事？”

莫小军看了夏欣一眼，声音放小了说：“就那种事呗。”

夏欣一下明白了，低下头接着听。

莫小军硬着头皮说：“那天晚上我真喝多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一点都记不起来，殷勤说那天夜里我们发生了那种事，不过她每次讲的版本都不一起，我听着都快疯了。”

夏欣眼睛挪到别处说：“女孩子都喜欢做梦，殷勤把她想到的浪漫故事都说了一遍。”

莫小军说：“浪漫？除了没有浪漫版，悬疑、惊悚、灵异、警匪各版本轮着上，她说得痛快了，想过我感受么，对程序员来说，真相只有一个，差错一点，人生运转就会完全不同。”

“有了那种事，交系应该更好才对啊？”夏欣问。

“理论上是，第二天我们决定尝试一下，顺应形势将关系升级，由哥们升到恋人，开始了‘百日恋人’计划。”莫小军说。

“就是挺浪漫么。”夏欣说。

“鱼在水里游，冷热只有鱼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进了庄稼么，两人工作都特别忙，经常加班，殷勤还要我们关系在公司保密，不知为什么，关系升级之后，不但没有觉得更亲密，反而有点别扭，以往的默契也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夏欣问。

“我也不知道。刚开始大家相敬如宾彬彬有礼，说话都用谦词，彼此客气的都有点不习惯，后来不知怎么都渐渐严格要求起来，彼此挑对方的刺，说话也越来越狠，都想压倒对方。”说到这儿，莫小军偷偷望了夏欣一眼，他没有说，夏欣的出现，是两人关系僵化的一个重要导火线。

夏欣说：“你们两个都太要强了吧，互相让一下么。”

莫小军说：“以前也要强，大家开开玩笑说过都没什么，是现在大家心灵都变脆弱了。”

夏欣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个状况。

隔了一会儿，莫小军说：“其实有一件事我不好意思说。”

夏欣说：“说么，你也把我当哥们儿好了。”

莫小军说了：“关系升级到恋人，配套措施却没有到位。恋人之间总要亲热吧，说出来恐怕你都不相信，我们殷勤都没有正式接过吻。”

“啊？”夏欣来不及害羞脑子便出现短路，再一次刷新恋爱三观：“怎么会这样，你们到底是不是恋人啊？”

莫小军摆摆头，望望周围声音声音越发低沉：“我也不知道，挺困惑的，我不是色狼，但正常要求亲热一下不算过份吧，殷勤却总有一千种理由让你进行不下去，让你觉得自己是个变态，有时候我禁不住想，到底谁变态啊，该不是殷勤这方面有问题吧？”

“你不要瞎说！”夏欣说完想起一件事，为冒出的想法吓一跳，问莫小军说：“殷勤是不是从不穿裙子？”

莫小军点头：“从我认识她起，不是牛仔裤就是直筒裤，运动短裤也穿过，就是没见她穿过裙子。”

夏欣说：“怪不得她把裙子送我，可惜我也不穿的。”

莫小军吃惊地睁大眼：“难道你也是……”

夏欣红了脸说：“才不是呢！我就是不喜欢穿而已，穿不穿裙子是女生选择的自由！喜欢同性还是异性也是个人选择的自由，你不准歧视！”

莫小军说：“我哪敢歧视，我连问都没敢问，再说了，现在同性恋都快成时尚了好不好。”

这个话题太敏感了，两人不谈了，低头各自吃米线，头一次莫小军觉得米线也是挺好吃的。

夏欣先吃完了，汤也喝得一多半。

“要不要再加一份？”莫小军问，“按公司接招标准，你可以吃两份半。”

夏欣用纸巾擦了嘴，拍拍肚子说：“热量超标了，回去我要到操场上跑两圈才行。”

莫小军说：“你现在挺好，不晓得现在女孩为什么把宗教，把自己减得跟胁排似的，又不好看又损害健康。”

夏欣说：“女孩子压力也大啊，一点不比你们男生少。”忽然想起什么对莫小军说：“莫小军，我们是朋友吧？”

“是啊。”莫小军不知夏欣为什么这么问，莫名有些紧张。

夏欣说：“不如我们关系也升级？”

莫小军心脏跳点跳出嗓子口：“怎么升级？”难道、难道夏欣也想尝试和他做恋人？

夏欣说：“升级到好哥们儿！殷勤和你升级做了恋人，我就升级到和你做哥们儿吧，铁哥们儿是男人交朋友的最高等级？”

莫小军为自己刚才的臆想感到脸热，连连点头说：“是啊没错，我受宠若惊倍感荣幸。”说完这句话，莫小军每次见到夏欣的矛盾紧张感忽然放松了。夏欣真是聪明女孩，挑明界定了两人关系，大家都轻松。

夏欣就是这个意思，她不想失去莫小军这个有趣的朋友，更不想破坏和殷勤的友谊，还有和庄西铭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的关系，不理清楚搅到一起更麻烦。

“为哥们儿友谊干杯！”

夏欣莫小军两筒茶水碰到一起。

莫小军很高兴，夏欣也很高兴。她想起丛若嘉说的，一个女人不管结不结婚，都要有一个对她真心实意好的男人。

夏欣真心不喜欢男闺蜜这个词，觉得男闺蜜有股中年人的腐气，还是哥们儿听得顺耳叫得响亮。

就做哥们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