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请回去等候消息，24小时之内会给你确定结果。”
年轻人鞠躬出去，庄西铭在电脑简历上打了一个4分。这是最后一轮面试，今天来的十个年轻人全都是经过严酷笔试、上机操作之后筛选下来的精英。
最终录取五个人。庄稼公司要的是精英中的精英。
还剩最后一位面试者，庄西铭看看表，差五分十点，便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振铃一分钟没有人接，想来丛若嘉还在睡觉，真不知她昨晚喜宴上喝了多少酒。
庄西铭摇摇头把电话挂了，扫视电脑上最后一位招聘者的简历，点开语音对话对前台说：“阿珍，请莫小军进来。”
前台大厅沙发上，莫小军正对坐在旁边的超短裙女孩耐心开导。
“甭害怕，千万别紧张，你本来实力就不济……说错了，是实力本来不错，不能让状态影响了成绩，你说是吧？我讲个笑话吧，你放松放松，说一个黑人和一个白人到美州丛林探险，走着走着，呼地一声从前面树后面蹿出一只大熊，呲牙咧嘴黑塔似的，冲两人举着爪子流着口水。白人一看，冲着大熊摆出空手道架式：‘呀Ｙ！’黑人呢，打开背包拿出跑鞋。白人提醒：‘没用的，你跑不过大熊的！’黑人说：‘我跑过你就行了。’”
女孩穿着时尚光艳照人，面无表情低头玩着手机，仿佛莫小军在对空气讲话。
莫小军只能自己点题了：“这次面试啊，你至少需要跑过五个人。我铁定在第一位，你还有44.4%的录取可能。”
“无聊！”短裙女孩白了莫小军一眼，收起手机放进坤包，站起身对前台小姐说：“不等了，请告诉Chris我先走了。”说完，扭着小蛮腰袅袅婷婷地推玻璃门出去了。
莫小军目送离去，回过头问前台小姐：“她不是来应聘工程师的？”
前台阿珍略带嘲讽地说：“人家来找朋友的，你用不着那么贴心地讲故事激励人家。”
莫小军抱紧大皮包：“我就说么，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可能是同行呢？美女你贵姓！”
阿珍侧过脸不再理他。
事实上，莫小军既不是话唠更不是色狼，他只是有些紧张，精神一紧张莫小军话就比较多。紧张什么？最后面试呗。这场面试他必须通过，他太需要这份工作了！弹尽粮绝已经一个多月了，吃住全靠哥们养着，难得庄稼公司招聘职位对口，待遇还特优，所以这次他必须得就聘上。
“透露一下，庄稼公司是不是真的像有人传说的那么好？”莫小军冲阿珍友好微笑。
阿珍无法拒绝莫小军的阳光笑容，莫小军今天早晨特别精心拾掇了一下，露出天然小帅哥的本色，阿珍抬头又低下说：“进来你就知道了，如果进不来，好不好跟你都没有关系。”
好牛叉，连前台都跟外交部发言人似的，莫小军正在找话，前台电脑语音响了：“阿珍，请莫小军进来。”
阿珍对莫小军说：“莫小军，向里左拐走到头，总裁办公室面试。”
“请问你的性格侧重于内倾还是外倾？”庄西铭抛出第一个问题。
“内倾。”莫小军说。这不诚实。熟悉莫小军的人都知道，莫小军是个钠一样活跃元素，爱说爱笑自来熟，可是殷勤说，程序员的理想性格要求内倾，强调独处与思考，所以，这个问题你必须选内倾。
殷勤是谁？就是莫小军包吃包住的好哥们儿。
殷勤怎么知晓庄西铭会问这个问题？因为六个月前殷勤通过了同样的面试，现在是庄稼公司外联部经理，庄西铭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之一。
殷勤有着复愈般的记忆力，能将六个月前的问答一题不漏地复述下来，并且根据MBTI（迈尔斯-布里格斯类型指标）原理，给莫小军设计了一份几近完美的标准答案，只要莫小军背熟照答，绝对通行过关。
莫小军还不领情：“没必要！即便本色出演，本人照样鹤立鸡群脱颖而出。”
殷勤冷笑：“十个人，每人十分钟，流水线格式问答，你的贫嘴只能帮你废掉这次机会。”
莫小军依然嘴硬：“天才的光芒格式化也掩饰不住的。”
“得了得了，”殷勤打断他：“如果你想继续闲在家里打游戏，如果你想随便进个鸡毛公司毫无挑战地混加班费，如果你想放弃成为扎克伯格的梦想，如果你不想参与加入创建一个伟大的公司、不想凭借薪金和期权两年之内摆脱吊丝的身份、不想……”
“别说了，好的我都想，坏的都不想！”莫小军浑身发热地喊道：“这次我委屈一下，就按你的标准答案来！”
“是必须按照！”殷勤强调，“如果你想和我做同事的话。”
“你更侧重于感觉还是直觉？”庄西铭接着问。
果然，连提问次序都和殷勤说的一样。
“直觉。”莫小军不再犹豫地回答。
庄西铭问得清晰，莫小军答得飞快，五分钟刚过，二十道题目全部问完。
莫小军找回高考交卷后的爽快感觉：无论哪方老师评分，老子都能进重点一本！
庄西铭面目平和，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和态度倾向。
忽然，庄西铭提出一个额外问题：“你喜欢的动物是什么？”
豹子！当然豹子！尤其是猎豹，猎豹简直就是速度、技巧与杀器的完美组合。
莫小军张口说：“猫，尤其是品种比较特异的猫。”
为什么不说猎豹违心说猫？因为殷勤说过，老板庄西铭家里养着一只无尾猫，名字叫马恩，还专门为这只马恩搭建了空中过道和滑梯。
所以，莫小军只能随机应变选择猫。对不起豹兄，为了高薪、期权和梦想，只能暂时委屈你一下了。
庄西铭用鼠标在电脑上做了个标志，抬头说：“请回去等候消息，24小时之内会给你确定结果。”
“我想你已经确定了结果，时间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金钱，请省略24小时等待吧，您能现在就告诉我答案吗？”确定面试结束，莫小军身心放松，由着性子提出要求。
庄西铭第一次遇到提这种要求的应聘者，将手中鼠标放下，正对莫小军说：“满足你的要求，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落选了。”
庄西铭声音不大，在莫小军听来却无异于一个惊雷！莫小军身子一下绷紧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落选了？我落选了？不可能！我连附加题都答满分了！
“能告诉我原因吗？我失误在哪几道题？”莫小军直接问。他一肚子不服气，死也要死个明白。
“你每道题回答都没有问题，二十个问答汇总，可以勾勒出一个理想IT精英的完美形象，无可挑剔。”庄西铭说。
“难道完美是贵公司拒绝接受的一个理由？”莫小军反问。
“别激动，请听我把话说完。庄稼公司不拒绝完美，恰恰相反。”说到这里，庄西铭抬手回指背后的墙壁，雪白的墙壁着挂着一条隶书横幅，上面笔力遒劲写着四个大字“止于至善”。
“是的，止于至善，正是我们庄稼人追求的目标之一。至善，亦包括真实与完美。”
庄西铭目光直视语气平稳，莫小军却感觉似飓风袭来，他声音不觉降了两度问：“我刚才的回答哪里不真实了？”
庄西铭说：“你近乎完美的回答，说明你对MBTI测试非常熟悉，或者做过功课，这都没有关系。不过你知不知道，提问的二十一道题中，设计了一些陷阱，如果不是自然真心的回答，就会出现前后矛盾。”
“比如说？”
“比如说第九道题，问喜欢养花还是养宠物，你回答说都不喜欢；但是最后一问，你却说最喜欢的动物是猫，那么，哪个回答对你来说更真实？我有理由推测，你放弃真实为通关而答题，或者为取悦考官而曲意迎逢，或者有人向你透露过题目。无论属于哪一种情况，都说明在态度或者品格上，你可能存在一定缺陷，而恰恰这种缺陷是我不能容忍的。对庄稼公司来说，员工能力重要，态度品格更为重要。我说完了。”
庄西铭靠在椅子上注视着莫小军，内心颇为叹惜。上两轮测试中，这小家伙表现最为优异，无论理论、操作还是直觉灵感，都闪烁着天才的光点。
莫小军似被X光照射得完全显形，又如遭受B52全覆盖轰炸，彻底没了脾气。
“你有什么辩解和需要说明的吗？”庄西铭给莫小军一个机会。
辩解说明？一开口就会把殷勤给供出去！出卖哥们使自己上位，那还算人吗？得，聪明反被聪明误，抄捷径拐进泥坑里，这个栽了我认了，吃一堑长一智吧。这个庄西铭简直太聪明了，简直目光如电。
“没什么好说的，都是我自己的问题。”莫小军强作潇洒地站起来，“再见了庄总，青山不改绿水常流，他年有缘再见。”
庄西铭心存遗憾，正想着如何再给莫小军一个机会，就在这时，办公桌上AppleMac笔记本的屏幕突然跳闪一下，紧接着一粒粒白色冰雹从屏幕顶端接二连三落下来，于屏幕上划出一道道黑色的竖线。
庄西铭迅速坐直，抓过鼠标键盘一通操作，依旧消除不了冰雹的出现。
冰雹不急不缓继续降落，一条条黑线划过之处，无论图标、表格还是文字文件，统统像被黑板擦擦过一样消失不见。冰雹纷纷纭纭，黑线越来越密，屏幕上的资料被吞噬消失地越来越多。
屋外大厅传来吵杂的惊叫声：“病毒！超级病毒入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