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人间悲喜
初一本该休朝,可一早各府大人都应召入宫,夏怀瑾也不例外,身着朝服,步入朝堂。
夏怀瑾才知自己昨夜错过的是如此大事,长达十几年的贪污链,户部顾尚书的敛财网络遍布皇都往下的多个州郡,贪污之财为天数,包括先前苏侍郎的贪污案断开的证据链也被严丝密缝地重整出来,幕后黑手就是顾尚书。
夏怀瑜献上的天大之礼,震撼了整个朝堂,他却借醉酒之故,在居处大发雷霆,疯狂一般。
“该死,本王的一切,没有了,都没有了!”
夏怀瑜毁坏了整个房间的可砸之物,他所有的积累,被自己双手奉上,他蛰伏十五年的蓄势,终究是要落空了吗?他不经手一切,多年有顾尚书为他将可搬运的江山都纳为己有,可今日今日,他亲自推出了他,朝中暗藏的心腹岂能再为他所用?
“不可能,夏怀瑾,你要我一无所有,我要你后悔莫及!”
夏怀瑾前往刑部考察证据,那个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力,箱子上的纹路似曾相识的,是当时在渝州,安容华戴过的那个面具。而箱中设有暗阁,中枢机关是一支木簪。
夏怀瑾回到王府,心绪万千,他魂不守舍地回房,安容华却已经在房中等候。
“你回来了!”
夏怀瑾望着安容华如旧的笑容,竟有一分难以言喻的感觉油然而生。
“怎么了?”安容华牵过夏怀瑾入卧室为他宽衣。
“昨夜宫中出事了,你知道吗?”
“我又没入宫,怎么会知道啊?”安容华自然地回答。
“长达十五年的贪污链,被一举拔除,这是何等的壮举,你一个小女子,究竟何来这么大本事?”
夏怀瑾直言问道,他的怀疑是安容华才不是简单的女子,她老谋深算,计划周详,更有暗中分派的势力为她所用。在世上,何人会有如此势力,何人需要清除朝堂,为夏秉文扫除异心?
而这段期间的朝夕相处,安容华身上的疑点岂止太多了?她对夏怀瑾所有事情的熟悉,绝非听说那般容易,她与夏怀瑾的相处,岂能不露半点马脚?
“你知道,太后如今身在何处吗?”夏怀瑾再问。
安容华瞒不过夏怀瑾,蛛丝马迹也能被他察觉到,他果真怀疑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一个小女子,可你忘了,我为太后做事啊,太后娘娘奔走四方不只为了游玩自在,她更要为皇上清除朝堂之上的异己,我只不过是代为行事罢了。”
“真的吗?你当真只是听命于太后助她成事而已?”
“否则,怀瑾你怀疑我什么?”
安容华直视夏怀瑾,她已习惯作为谷女面对夏怀瑾。而他,尽管心里怀疑猜测,可这世间,岂有返老还童之说?
“我没跟你说这事,是因为太后娘娘说要秘密行事,所以就算你是我最亲近信任的人,我也不能透露的。”
夏怀瑾将安容华纳入怀抱,抛却一切犹疑,他早已明了自己的内心对谷女的感情,不该被搅扰才是。
“本王不怪你,只是你这么有本事,本王多怕有一日会抱不住你。”
“那就让我抱住你好了。”安容华紧紧抱住夏怀瑾。
夏怀瑾没有追问为何借夏怀瑜之手揭露此事他心里何等明白,十五年过去了,夏怀瑜仍然没有放弃执念,而太后,势必不会放过他。
正月初十,皇上大婚,举国同庆。
皇宫大殿,十里红毯,夏秉文携手韩映雪一步步登上大殿,象征着帝后同心携手,共行一生。
百官朝拜新后,恭贺帝后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千秋万岁,恒古绵长。
殿堂之外,夏怀瑜站在举杯迎风,魏姨娘本是有幸陪同秦珂入宫观礼,走过夏怀瑜身后,恭敬行礼。
“妾身参见王爷。”
“本王要夏怀瑾痛失一切,生不如死……”
宴席上本该满座欢喜,唯独安修远死气沉沉,即便是自己的大外甥成婚,他也提不起半点精神。
“臭小子!”安容华走到安修远身后一拍他的后脑勺,他只是看她一眼,便继续喝酒。
“今日是皇上大婚,不是哪家发丧啊。”
“我知道。”
“担心顾南笙吧?”
“你怎么知道我……”安修远被猜中心思。
“你记住,是非轻重,自有定律,顾家之罪罪大滔天,别说是你,就是你爹,都无法插手。”
“皇上会斩了她全家吗?”
“皇上大婚往后半年内,只有大赦天下,不会有血光之刑。”
“那赐毒酒,白绫?”
“你就这么盼着她死啊?”
“不是,我希望她活着,好好活着。”安修远从未有过如此正经的时候,只可惜顾家已注定无翻身之日。
次日,夏嫣便到瑾王府告别安容华和夏秉良。
“以后若有机会,嫣儿还可以来看良哥哥吗?”
“当然了,随时欢迎你来!”
远在渝州的黄昏,南不归坐在孤立的城墙上望着远方,数着夏嫣离开的日子,计算着她何时该归来。
一个影子入了他的余光所见,苏立青出现,二人久别重逢。
“你还记得我吗?”
“你还活着。”
“我当然要活着,见到你……”
渝州的夕阳分外浓烈,犹如天降火光,笼罩全城。苏立青和南不归在城墙上,举见剑相对。苏立青不是南不归的对手,他亦没有痛下杀手。
“你走,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南不归收剑入鞘。
“我不会走的,此次来,我必定要带你回去。”
“你在撒谎,我不会听你的挑拨,你若不走,会死在渝州。”
“我是死过两次的人了,便不怕真的会死去,可我不想再次失去家族,失去亲人。不管你信与否,我是你的姐姐,我是顾南奚,你是我的亲弟弟,你还有一个同胞妹妹,叫顾南笙。我被寄养,你被抹去身份都是他为了掌控我们父亲忠诚于他的手段,如今,我找回了自己的身份,也要找回失散多年的弟弟。”
苏立青再次成为顾南奚,对南不归讲述了他的身世,揭开了那一层他从未可知的黑幕。
皇都之内,年节的余味持续到上元,魏姨娘给秦珂送了一枚平安符,跟她说城外的通天庙十分灵验,她求平安符时便听到好些妇人还愿,说天神保佑他们喜得贵子。
“今日上元节,求来的平安符必定格外灵验,保佑姐姐平平安安,诞下小世子。”魏姨娘刻意提醒道,“若早知通天庙保佑生子,我便会带姐姐一道去诚心祈求。”
魏姨娘离开了秦珂院,秦珂坐立不安,一心想着魏姨娘所说的通天庙求子,她想为夏怀瑾生一个儿子,正妃嫡出的世子。
秦珂让玉禾备马车,便动身去往城外的通天庙。近黄昏时,安容华和无疾从贱民村回程,官道路上,她似乎认出驶过身边的马车是出自王府。
“无疾刚刚那是王府的马车吧?”
无疾转身回望,身为车夫的他确认那是王府的马车。
“谁啊这个时候出城?”
安容华放心不下追着马车轨迹便来到了通天庙,才看到玉禾和马车站在一起。
“是玉禾!”无疾指道。
“是秦珂啊,她不在王府好好养胎,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安容华进了庙里,求拜之人已都离开,只剩秦珂一人跪在庙殿上,诚心祈求:“求上天赐福,让信女为王爷诞下小公子,平安康健。”
“我本以为只有凤姨娘那家伙想生儿子,没想到王妃你也这么想。”安容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珂为之一惊。
神像后面,庙柱帘帐之后,蠢蠢欲动的几人见多了一个人出现,一时停止了行动。
“你怎么来了?”
“我路过,顺便来拜神啊。”安容华向来不信这些庙堂里供奉的所谓神明,不过是人心寻找依托罢了,“不过生儿生女,他们帮不了你的,都是王爷的亲生骨肉,是男是女又有何差别呢?除非,王妃是想生出个嫡子,代替小良儿世子之位?”
安容华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秦珂地心虚地退后一步,慌张否认道:“我没有,我没有。”
“小良儿没有生母,他一直视你为亲娘,他是个单纯孝顺的孩子,定不会想到自己尊敬的母妃会将他往死路上推,为的是她自己腹中即将出生的孩子。”安容华讲得有板有眼,也戳中了秦珂的心。
“私心杂念会生出恶念,恶念会害人害己,此番小良儿脱离了危险,望你以后,都不要再让他因你受到伤害了,否则我在,便不会再容你。”
话音刚落,安容华猛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倒地。秦珂惊恐地看见一个蒙面的人举着棍子,没有向她袭击,她却被身后的人蒙昏了。
夜下,魏姨娘走到一群蒙面人之前。
“勒索信呢?”
蒙面人交上勒索信,魏姨娘将之一把捏成团扔在地上。
“你们撤退,接下来交给我。”魏姨娘下令。
“是。”蒙面人听命行事。
魏姨娘透过破窗看见安容华和秦珂,嘴角勾勒一抹阴阴鸷的笑意。
“姐姐,本来妹妹无意害你,要怪就怪谷女,让她死,比让你失去孩子,更能让王爷痛苦百倍,谁让王爷偏偏不爱我呢?”
魏姨娘端起了门前的油灯往地上一落,干柴烈火即刻燃烧。
破屋里,烟火滚滚,秦珂被绑在破椅上,安容华被捆在梁柱上醒来。
“秦珂,秦珂!”安容华唤醒了秦珂,她面对的就是熊熊燃烧的窗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