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谁都不是你 低到尘埃里

嘈杂热闹的环境下,人总会有些兴奋的。所以已经十一点半了,大家都还在朝气蓬勃地引吭高歌,可佩儿却觉得有点儿困了。

一群人中间,兴致最高的非梁燕莫属了。到了半夜散场的时候,她还有意无意地对大家说,这是她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个生日聚会。

刘皓的酒喝得有点多,买单的时候,他把自己的钱包拿出来直接就递给了佩儿,示意佩儿帮他给钱。刘皓的这个举动让梁燕不由得看了佩儿一眼。

本来,梁燕还期盼着刘皓送她回家,可刘皓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估计自己都没办法开车了,哪里还顾得上她?不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又怎么甘心错过?于是她问佩儿:“要不我们两个把刘皓送回去?”

佩儿想了想:“你会开车?”

梁燕摇摇头:“我还没考到驾照。”

佩儿叹道:“我的驾照拿了不到三个月,除了那次路试,还没在大马路上开过车,你说我们怎么送他?”

梁燕建议道:“我们打部‘的士’送他回去?”

刘皓站在佩儿的身后,带着些许的酒气快速地说道:‘‘这么麻烦!佩儿你送我回去。我这车自动档的,你开没问题!梁燕你先跟大伙儿回家。’’

既然刘皓开了口,梁燕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看了看佩儿,又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刘皓,然后才跟着其他人坐了‘的士’离开。

好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理所当然,KTV的门口只剩下佩儿和刘皓。

佩儿深吸了一口气,夏日里的空气带着一丝特有炎热。看着靠在墙角半醉的刘皓,佩儿的心里忽然生出一些无端端的烦闷来。她懊恼着,怎么她就蹚了这趟浑水?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可她总不能把刘皓一个人留在这里吧?摇摇头,她走到他的跟前:“我们走吧!”

刘皓抬眼看了看佩儿:“去哪里?”

佩儿又好气又好笑:“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到‘小湘楼’的停车场去拿车,然后送你回家。”

刘皓听了便抬脚往前走,走得摇椅晃东倒西歪。佩儿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姿态,生怕他摔倒了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她走近他,轻轻扶着他的胳膊。刘皓明显地怔愣了一下,他的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继续往前。

等他们走到车旁,刘皓拉开车门,一屁股就坐到了副驾驶位上。佩儿瞪了他一眼,他就那么有把握她能把汽车给安全无误地开回去?

也幸好是半夜了,路上没什么车,当然这也是佩儿敢去握方向盘的原因之一。一路上,她不停地跟刘皓唠叨着,如果开得不对,或者走错路了,一定要提醒她,否则开到坑里就来不及了。

刘皓只觉得好笑,平时好像还挺大胆果断的一个人,怎么坐到了驾驶位上就像只鹌鹑般的畏手畏脚了?今晚的酒喝得有点急,刘皓的太阳穴在隐隐作痛。所以,除了要转弯的路口他会提前告诉佩儿之外,其它的时候他也不作声,斜睨着佩儿紧张又认真开车的模样。

可怜了我们的佩儿姑娘好不容易把汽车开回了刘皓住的小区,才发现自己的汗已经濡湿了整个背心。

而刘皓居住的小区地下车库也像是迷宫般的弯弯绕绕,车位一个紧挨着一个,根本就没有一点多余的空隙。一想到自己的倒车水平,佩儿犯难了。她干脆熄了火,直着眼睛看着刘皓,眼睛里写满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刘皓叹了口气,下车和佩儿交换了位置,三两下地就把汽车倒进了车位。

佩儿拍拍胸口,这趟车开得真心不容易,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她把刘皓送到电梯门口,正琢磨着怎么回到小区大门口等计程车,却见他头抵着墙,闭着眼睛,一副难受的样子。佩儿疑惑,他刚才是怎么准确无误地把车倒进车位的?

摇了摇头,佩儿又想,今晚是她叫他出来的,而他现在醉成这个模样,她总不能就这么走掉吧?唉,她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种红娘牵线的事情。

刘皓的家在18楼,佩儿问他拿了钥匙,搀扶着他进了屋。

在岛城工作这么长时间了,佩儿却还是第一次来刘皓的家。

刘皓的房子是典型的三室两厅,家具简约,也还整洁,完全不像大多数单身男子那样家里是一片的狼藉邋遢。

佩儿推开阳台门,让新鲜空气跑进来,又去厨房兑了些温水拿出来递给刘皓。可刘皓却没去接那杯水,他椅着越过佩儿走到酒柜前,拿了瓶红酒和两个酒杯,在吧台前坐了下来。然后,他又转过头来,拍拍身边的高脚凳,示意佩儿过去坐。

佩儿走过去,看着刘皓有些发红的脸庞说道:‘‘都醉成这样了,还不够?’’

刘皓也不说话,倒了半杯酒,一口喝下。然后又去倒酒,一口喝下。

佩儿从没见过刘皓这副模样,他向来都是很有分寸,凡事拿捏得当的一个人。见他还在倒酒,佩儿忙按下他的手:‘‘我说大哥,您这是和谁过不去啊?’’

刘皓的眼里泛着红色的血丝,他把那杯倒好的酒推到佩儿面前:‘‘陪我喝一点。’’

他语气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竟让佩儿的心里一紧。她想,在外漂泊的人都不容易,怕且刘皓也是人前辉煌,人后落寞吧?

为了挥去那窒闷的氛围,佩儿调侃道:‘‘怎么今天我们的销售总监自己把自己给撂倒了?平时对着客户的海量这会儿都去哪儿了?我说人家过生日,你也不用这么尽兴吧?诶,你觉得梁燕这个人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

佩儿说完,抿了一小口红酒,味道还不错。

刘皓微睁着眼睛看着佩儿的笑颜,心里气愤:这个丫头,非要把他推给别人么?她怎么就不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是为了谁?心念一动,他便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那么沙哑而又坚决地响起:‘‘忘了他!他不值得你这么伤心!’’

佩儿定了定神,刘皓,他在说什么?佩儿觉得这个时候,她应该洒脱地笑一笑,可她发现她的笑容是僵硬的;她又觉得她应该说些什么,可她张了张嘴却是无言以对!

面前的酒杯就这样不知怎地空了一次又一次,佩儿也不知怎地就趴在了吧台上细细碎碎地念着谁的名字。她只知道那酒真的好喝极了,一杯一杯地喝下去,冲进自己的胃里,鼓鼓涨涨地泛着酒气。然后,大脑的意识模糊了,有种轻飘飘的快乐。然后,心里边也没那么荒芜了,杂草东一茬西一茬地冒了出来。

原来,借酒消愁是真的很有道理,酒确实是个好东西。佩儿扯着自己的嘴角想给自己一个微笑,却打了个酒嗝,酒气从鼻腔里冲了出来。刺鼻的味道让她皱了皱眉,喉咙的干渴让她有些难受,她想再去喝酒,可是,杯子里已经没酒了。

她抬起软绵绵的脚,晃晃悠悠地想去厨房倒杯水来喝,谁知道手比脚更没力气。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的身体也顺着吧台滑了下去。

刘皓是在佩儿即将要碰到那些玻璃碎片的时候把她揽进自己怀里的。这个丫头怕是醉得不轻,他在心里模糊地想着,然后他用手去轻拍她的脸。

佩儿被拍得回了神,她勉强抬起了头,从眼睫底下去看面前的人,可又看不清,于是,她凑近些想去瞧瞧这个人到底是谁。

佩儿细腻发烫的皮肤肌理就在刘皓的指间,她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气和女性特有的香味一起喷洒出来,让他猝不及防。

本来就是那么的喜欢,本来就是那么的想呵护。于是,他头一低便吻向了她的额头,她的鼻尖,她的脸颊,她的耳垂。她的耳垂圆润柔滑,让他辗转流连。

佩儿一颤,那是谁在吻她?是他么?他总是去吻她的耳朵,用牙齿去厮磨她小巧的耳垂,然后再细细地噬咬。他怎么可以那样的坏?坏到那样地令人讨厌却又那样地让人想念。

可是,他不是他!

佩儿费力地睁开眼,果然,他不是他。可她看到眼前的眸子里面有怜惜,有疼爱,还有自己的影子。佩儿觉得自己应该还没醉得彻底,不然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她在想:反正她和他已经不再有可能,那么,她为什么不试试别人?

佩儿始终想不明白,当年的张爱玲是那样一个清绝孤傲的人,怎么就可以轻描淡写地原谅了胡兰成的风流韵事,怎么就可以为了他堕于人间烟火,让自己卑微到尘埃里?佩儿想,恐怕真是爱到极致了吧?只有极致的爱情才可以让高傲如她放低了姿态,才可以让她的爱情在尘埃里都能开出花来。

所以这么看来,自己也并不是那么地爱他了。正因为不是那么地爱他,她才不能为他放下芥蒂,她才不能原谅他与别的女子有过那般亲密的时候。

既是如此,那就放手吧!不如试试别人,不如试试刘皓。刘皓也挺好的,他对自己也是那样的好,难道不是么?

佩儿闭上眼睛,在心里催眠似的对自己说:‘‘试试吧?试试吧!反正回不去了,就试一次吧?’’

刘皓也闭上了眼睛,他仔仔细细地吻着怀中温软的可人儿。这是等了多少个日子,等了多少个日子才捕捉到的,让他朝思暮想的唇瓣。他的心都在颤栗着,这样多好,能够这样拥着她,能够这样吻着她,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刘皓不知道自己这样抱着佩儿过了多长的时间,反正他就是不愿意松开她。他唯恐这只是个梦境,一松手便已天明。可不走运的是,这终究是个梦。因为他发现,她柔软的身体忽然一僵,一滴温热的泪沾在了他的脸上,是那样温热的一滴,却一点一点地在熄灭着他升腾的希望。他固执地不肯睁开眼睛,她的唇却离开了他的。

佩儿在心里把乔天霖恨上了千万次,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她呢?即便是被别人揽在怀中,即便是被别人热烈地吻着,她却满脑子都是乔天霖的影子。

他轻蹙的眉峰,他漆黑的眼眸,他绵长的呼吸,还有他的双唇溢出的浸入骨髓的一声声呢喃:‘‘丫头,我的丫头!’’

怎么办?林佩儿,你该怎么办?乔天霖已经给你喂了毒,每日每夜每分每秒,毒气攻心,无药可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管你怎样地去武装自己,不管你人前人后是多么的恣意洒脱,你却是无药可救地不行!

怎样都不行!就算是灌醉了自己,就算是你想把他当作他,还是不行!除了他,谁也不行!

佩儿的心里痛得发苦。乔天霖,为什么你醉了就可以?就可以和别的女子翻云覆雨?而我,我又为什么毫无办法地守着这贞洁牌坊,除了你,谁也不行?

是啊,除了你,谁也不行。因为,那是因为,谁都不是你。

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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