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靥如花

葬礼很简单,只有自家人参加,但仍有不少社会人士知情前来悼念,做为一个商人,林正无疑是成功的,名流政客无不相熟,看着门外那排着长龙的哀悼队伍,林一一淡淡的垂下眼眸,往面前的火盆里丢了几张冥纸进去。

她换下了昨天穿来的红色连衣裙,身着纯黑的套装,跪在莆团上,始终低着头。

安魂曲一遍又一遍侵蚀着她的神经,不远处主人的回礼声也变得轻漫而遥远,她的手里握着一把明黄的冥纸,一双眼幽幽暗暗的不知情绪。

她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四周诡异的喧闹泛起一阵令人胆怯的气息,她慢慢抬起头来,视线与供几上那张黑白照片不期而遇。

于是,她终于想起来了,那个人的葬礼也是这样的。

清冷的空气,人们压抑的哭泣以及她强装镇定的伪装,她就像那条站在时间尽头的河流,能够清楚的预见一切未知的事情,但是,却改变不了任何事。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辆车子爆炸,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在凶狠的烈火中被烧得灰都不剩。

手腕处的旧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她无意识的抬手,握紧了左手手腕,纤细的手指在那些粗细不一的手链上面徘徊不去。

等到所有宾客悼念完毕前往后厅入席,主人家才得以从地上站起身来,她小的时候总喜欢看大人们整齐的穿着西装,那感觉就像是去参加联合国会议,严肃、风趣又有范儿。

如今,她站在人群里,看长辈们强颜欢笑,与宾客寒暄,心底却涌上深刻的悲凉。

时间在不经意间慢慢走远,带走单纯,留下世故和那些无法企及的回忆。

她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平底鞋,突然想起十七岁时的自己,纯白的裙子,鲜红色的小皮鞋,站在开满海棠的庭院里,笑靥如花。

繁复迂回的葬礼结束,林正的私人律师突然出现,宣读遗嘱。

林一一没兴趣,前一天晚上不顾所有人的挽留,开车走了。

车子从刻着林府的门匾下开出去,延着光滑宽敞的道路朝山下滑行,路两旁的高大树木在晚上仿佛突然变得面目可怖起来,黑压压的从车身上面辗转而过,车里沉闷的空气压得人喘不上气来,她摇下车窗,让初夏晚上凉爽的夜风吹进来,凌利的风放肆的撩起她及腰的长发,使得那些如墨的黑发盘根错节的拂过她的双目,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游离得抓不住焦距。

直到身后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她才蓦然回神,握紧了方向盘。

到家的时候时间还早,却出乎意料的觉得疲倦,随意的将钥匙和包包丢在地上,她走近沙发,倒头就睡。

不知为什么,这一晚却睡得出奇的安稳,过去七年里那些时刻纠缠着她的回忆和纷杂好像统统休息了,没有再可恶的来打扰她。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天已经亮了。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葬礼上穿的衣服已经变得皱皱巴巴。

她嫌恶的走进洗手间,再出来时已是干干净净的模样,推开画室的门,有风从未关的窗户外跑进来,薄纱般的窗帘立刻随风婀娜的舞蹈起来。

那幅未完成的画乱七八糟的躺在画板上,眼睛只扫了一眼那被描绘了一半的夕阳,她便走过去将那画纸扯下来丢进垃圾桶里,然后从角落里挑了个轻便的画板和简单的笔具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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