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玉玲珑将头枕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以一种孤单的姿势,双手交叠,自己抱着自己。

其实,昨天在贵来客栈,她是知道他在的。

她偷偷瞟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吃面,就当什么也没有看见。

可就是因为那一眼,让她吃面的时候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他……又瘦了。虽然这样的他更加俊逸清朗,可是她不喜欢,她心疼得快要疯掉。他一定都没有好好吃饭。

“丫头……给我唱首歌吧。”屋里的声音也慢慢下降,直到平行的透过缝隙传到了玉玲珑的耳朵里。

她知道,他也坐了下来。他们,背靠着背,只是,尚有一门之隔。那扇门,阻隔了两颗无比相近却不能相依的心。

“大山的子孙哟……爱太阳喽……太阳那个爱着哟……山里的人哟……”玉玲珑开口唱的还是那首曾经折磨得整个王府的下人都不得安宁的山歌,还是那副走调的破嗓子,只是,这一次唱得有些有气无力,只有月夜澜一个人听到。

也只有这一次,他忽然觉得她唱的歌其实一点也不难听。

如果,她能在自己身边,天天听着她这么唱也没关系。他能忍受的,真的。

他所不能忍受的事情,那便是她不在自己身边,即使看到,也要装作不认识,装作没看到。

那样的苦楚,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到的。那是……锥心之痛。

那种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很无能,于是,更加强迫自己变强,变得不折手段,不再心慈手软。那样的他,好累啊。可是,他对自己说,快了,所有的事情都进行得很顺利,她就快又可以回到自己身边了,所以,一定要坚持住。

“阿不……阿不……”屋里传来一个稚嫩的小男孩声音,不过,孩子的发音相当不标准。也难怪,才七、八个月大,能发出简单的音节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月夜澜低沉的笑起来,笑得眼角含泪。

玉玲珑就算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猜到他现在的脸上一定放下了冰冷的面具,是一脸隐忍的温柔。

只听他轻轻的取笑着她说道:“丫头啊……你唱的歌还是那么的难听。连儿子都不满意了,在抗议呢。”

“啧啧……那是因为他跟你一样,不懂得欣赏……”就算屋里那稚嫩的声音很小,可她还是听到了。她猛然的顿住了声音,再也说不出下面的话来。眼里的泪水不断无声的滑落下来,脸上却有着为人母亲的骄傲。

她的儿子也算是个天才呢,这么早就会说话了,那声“阿不,阿不”是在叫他的阿玛过去抱他吧?就不知道哪天能听到这小子叫她一声额娘呢?不叫额娘,叫声妈妈也行啊。

“……良良……娘良……”又是一串稚嫩的音节冒了出来。

门外的玉玲珑惊喜地回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脏跳得好快,伸出手又想去推开眼前的那扇门,可当她再次触到门板时,就好象被开水烫到一般急速的收回了手!

眼泪流得更急,明明就只隔着一扇门,却仿佛比天涯海角的距离更遥远。

“丫头……回去吧,别再翻墙了,由大门出去。”里面的月夜澜站起了身,自始至终,屋里都是一片漆黑,所以……就算透过门的缝隙,她也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只是,那渐行的脚步声,渐入内室哄孩子的声音,让她知道……他已经走了,不在门后了。

玉玲珑扯起衣袖,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挂着微笑,也站起了身。

她的儿子会叫娘了呢,一定是他的阿玛教出来的吧。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月月会自己亲自带着儿子,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只会吃喝拉撒的小娃娃是怎样的情景呢?那要多大的父爱和耐心?

凄楚的傻笑了两声,玉玲珑抬脚朝大门口走去。只是,刚擦干的泪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月光透过树叶照在地上,斑斑驳驳的,就像她此刻的内心,零零落落的。

她,并没有想象中坚强,尤其是在这样清冷的夜晚。

直到玉玲珑的脚步声完全消失,那扇门才打开。

银色而清冷的月光照射在月夜澜的脸上,清晰的映衬出一张英俊到令男人嫉妒令女人疯狂的脸,只是……此时此刻,那张脸上哀伤的神情只怕也会令所有男人女人心疼不已吧。

浓浓的哀伤在月光下折射出他眼角似乎有一层水泽,让人看了心都会揪痛。那紧蹙的俊眉,是他内心纠结的苦闷。

看着那条已经没有玉玲珑踪迹的路,好象还能看到那挺直的孤单的倩影。

他不想她走的啊,他多想再听听她的声音,虽然她的声音因为哭过,所以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依然能安定他的心神,让他一个人不那么落寞。是什么时候起,他爱她那么深。

他们都知道,倘若这扇门一旦打开,今晚两人就再难移开视线和脚步。所以……谁都不敢去碰那一扇门。

她……现在是别人的妻。

———心底因为想到这句话而猛然裂开一道伤口,鲜血渗流。

别人的妻。仅这四个字而已,却让他们生生分离,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就连见了面,也不能两手相握,两心相惜。

*

那一晚,玉玲珑由月王府回来,连衣服也没脱,就直接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她不要醒着,如果可以,她宁愿就这样一睡不起,然后等着她的月月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来将她吻醒。

挂着一丝疲惫的笑,眼角流下一滴酸涩的泪,她抱着枕头,沉沉的睡去。就连有人进来,她都不知道。

一只手轻轻的抚去她眼角的那一滴泪,然后又轻轻的为她盖好了被子。

借着月光,呼啸天看着那个只有在睡梦中才会显露出一脸脆弱的女子,一贯冰冷的脸上闪现出第二种表情,那叫……怜惜。

他伸出手,想把她滑落在脸庞的青丝抚到耳后,可是手伸到半空,却停住,握成了拳,良久,他猛然起身,走出去,轻轻的带上了柴房的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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