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考核头名
段景福听到柳白这一声惊疑，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这考题虽然是他们三名考官共同设置，但是这桌子上的药物却都是他放置的。
倘若说真的有什么意外，那么第一个要受到责罚的便是他。
但是很快，段景福便又舒缓了情绪。
甚至觉得自己的担心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情人醉乃是他亲自从药房之中拿出的，之所以看上去像是情人泪，也不过只是因为他在上面动了一些手脚而已。
以杨青的药理知识，无法看破伪装很正常。
但是以堂主柳白的眼力，不可能看不破这层伪装。
柳白之所以发出惊疑之声，或许只是觉得这一题对于药童考核来讲过于精深而已。
不过杨青出言辱及炼丹堂在先，即便是堂主觉得此题太过精深，多半也不过追究他的责任。
杨青看了一眼柳白，淡淡一笑，说道：“情人泪，倘若不慎服食，药毒入体，便会浑身血液冻结，心脏停止跳动。”
“此花，与情人醉极为相似。最明显的区别，便是情人醉通体艳红。而情人泪的花瓣之上，却多半会有几点更为浓艳的色泽，便如同有泪水打在花瓣之上一般。”
听杨青说到这里，段景福不由心中一定，看着杨青的眼神便如同看着一个小丑，嘴角扬起几分讥诮的笑容。
这朵花瓣之上的泪点，并不是此花本身具有，而是段景福自己用了一些手段，点上去的。
杨青凭借这一点认定此花乃是情人泪，却是正好中了他的圈套。
杨青似笑非笑看了段景福一眼，淡淡说道：“这朵花上，便有那么两三个泪点，不过……”
说着，杨青伸手轻轻在花瓣之上抹了抹，说道：“这花瓣之上的泪点，却不知道是哪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自己加上去的。”
段景福不由心中一震，他甚至都没有心思去理会杨青嘲讽他为蠢货的事情。
他的脑子里面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这怎么可能？
杨青居然一开始便知道，这泪点是自己做上去的？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还要咬定，此花便是情人泪？
想起方才堂主柳白的那一声惊疑，段景福忽然觉得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原本以为势在必得，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赌局，随着杨青这句话说出口，段景福便像是忽然被团团迷雾笼罩，再也没了之前的自信笃定。
段景福不由偷眼看了一下堂主柳白，却见堂主柳白看着杨青，眼神之中似是惊叹又似是期待。
杨青继续说道：“我之前便说了，情人泪的花瓣之上，多半会有几点泪点。”
杨青转头看向段景福，淡淡道：“你知道多半，是什么意思吗？”
段景福面色有些涨红，倘若不是堂主柳白在场，他早已将杨青轰了出去。
杨青笑了一笑，继续说道：“多半的意思，就是说并非全部。或许是百中存一，又或许是千万中存一，总之总会有例外。”
说着，杨青举起手中那朵红花，说道：“而这一朵，便是那千万之中存一的例外。”
段景福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说道：“一派胡言！情人泪之所以叫做情人泪，便是因为其中泪点。除却泪点之外，情人泪与情人醉毫无差别！”
杨青将手中花朵往段景福面前一送，淡淡道：“简单的很，你若是认为此花乃是情人醉，那试吃一下也便是了。”
杨青面带轻嘲，说道：“服下此花之后，倘若你身子无碍，我这便去外面跪着。只是不知道，丹师有没有这样的自信？”
段景福一时语塞，虽然他心里认为杨青所说是一派胡言。
可是情人泪的毒性，即便是对于他们修士来说，也是难缠的很。
即便是要不了他的性命，修为大降那是肯定的。
即便是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去做赌注。
更重要的是，堂主柳白，到现在还一直没有说话，段景福反而看出他眼神之中的期待之色更重了几分。
倘若杨青说的，真的只是他自己胡编乱造的无稽之谈，为何堂主会流露出这种神情来？
可无论怎么想，杨青说的也不可能是真的。
他这个五纹丹师都没有听过的事情，一名来参加药童考核的弟子，怎么可能会有所了解？
柳白看向杨青，口中语气竟是和缓了几分，问道：“你既然说这情人泪与情人醉除了泪点之外并无差别，那你又何以断定，此花便是情人泪，而非情人醉？”
杨青看了柳白一眼，微微一笑。
他心中清楚，柳白在方才发出惊疑的那一刻，便已经发现了此药乃是情人泪的事实。
之所以一直不说话，甚至此刻主动发问，只不过是想看看自己是真的懂，还是误打误撞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
于是，杨青便继续说道：“情人泪与情人醉除了泪点之外，其实还有一个辨别方法。”
“情人泪喜阳不喜阴，只会生长在阳光剧烈之地。而情人醉却是恰恰相反，喜阴不喜阳，只会生长在阴暗无光之地。”
“即便是采摘之后，两者的习性也不会改变。”
杨青看了看手中那朵红花，说道：“当然，采摘之后若是一直放置在储灵盒之中，无论是情人泪还是情人醉都不会有药性流失的事情发生。”
“可如果是像现在这般，直接暴露在外。”
“两者的习性差别便会导致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这考场之中，虽然算不上阴暗无光，可毕竟是室内，无法受到阳光直射。”
“倘若这一朵是喜阴的情人醉，那么在这种环境之下，药性绝不会发生什么改变。”
“可若是喜阳的情人泪，被采摘之后，又受不到阳光直射，便会如这一朵一般……”
说着，杨青将手中那朵情人泪翻转了过来，淡淡说道：“从根部起，慢慢变得干瘪，直到药性全部流失，彻底枯萎！”
众人看去，那红花底下根茎之处，虽然还不明显，但的确已经有一些轻微的皱褶浮现。
一时之间，考场之中所有人，看向杨青的眼神之中都带了几分震惊。
便是段景福，也无力反驳。
情人泪与情人醉的习性，储存方法，这其实并不是如何精深的学问。
这考场之中的每一名丹师，心中都清楚。
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将之应用在辨别药物之上。
一个是，平时单从泪点上，便足以区分两者。
第二个则是，通常无论是情人泪还是情人醉，都会保存在储灵盒之中。
除了使用之时，没有谁会将之取出来，放置在外。
再者，他们平时用到情人泪或是情人醉的机会也并不会很多。
所以现在从杨青口中说出来，众人都觉得理所当然，但是在此之前，除了经验丰富的柳白之外，竟是没有人想过，还有这种方法能够用来区分情人泪。
段景福不由一阵颓然，原本还想做些手脚，将杨青拒之门外。
可是到了这一刻，不识情人泪却还在上面作假的自己，反而成为了最丢脸的一个人。
杨青看向柳白，淡淡问道：“柳堂主，不知道我说的，对是不对？”
杨青这一番话，可以说让整个炼丹堂都大大丢了个脸。
可柳白却是不怒反喜，眼神发光，哈哈大笑，说道：“对，自然是对！”
杨青说道：“这么说来，这个打赌便算我赢了？”
柳白却哈哈一笑，说道：“这次的考核，你当是头名无疑！今日之后，你便是老夫门下药童，堂中炼丹典籍随你翻阅，有什么疑问之处，也尽可来询问老夫！”
听了柳白这番话，场中几人都是一惊，能够成为堂主柳白的药童，几乎无异于一步登天。
不要说是那几名考生，便是那主考的几名丹师，眼神之中都流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虽然说是药童，可实际上柳白身旁的药童，地位比大多数丹师都要来得高。
更重要的是，在柳白这样的高级炼丹师的培养之下，未来在丹道上的造诣，绝不会低。
甚至，未来继承柳白的衣钵，接手掌管炼丹堂也未必没有可能。
而那一名原本便跟在柳白身侧的药童，眼神之中却流露出了几分防备与敌意。
身为柳白的药童，他远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一个身份的重量。
在今日之前，柳白从没有过再收一个药童的打算。
今日提出此事，便说明他对于杨青是何等的欣赏。
等到杨青真的与自己一般，成为柳白的药童，他几乎可以想象，未来自己的地位必定会一落千丈！
柳白轻抚长须，笑眯眯的看着杨青。
他不是傻子，若是真的按照那打赌的流程走，那么杨青多半只会按照赌约翻阅典籍，而不会真正加入炼丹堂。
可若是按照通过考核来处理，那结果便不一样，翻阅典籍的权限自己照给，同时也可以将杨青收入门下。
身为一个从未学习过炼丹术的弟子，却能够将百草集之中的知识活用到这种地步。
这让柳白产生了一种见猎心喜的感觉。
虽然他知道，杨青曾拒绝过符道大师何惧，甚至连宗主真传的位置也不放在眼里。
但是从他愿意参加药童考核，便可以看出。
杨青对于炼丹术，是有着极大的兴趣的。
若非如此，也绝不能将一本百草集钻研至此。
在柳白看来，杨青之所以拒绝何惧与宗主，兴许便是因为他的志向不在符术，也不在执掌宗门之上。
而恰恰是在修药炼丹之上！
便如同柳白自己，便是只醉心于炼丹，执掌宗门什么的，哪有炼丹问药来得有意思？
因此，柳白觉得杨青与自己是一路人，对于杨青也是越看越是顺眼。
却见杨青抬眼，口中说出了让众人难以置信的话来：“只需堂主遵守赌约即可，药童一事，便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