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妈妈的味道 暂时的幸福

带着女儿回到家,已经是中午,忙忙碌碌紧张的一上午,好像过了一整天,真希望这一天赶快过去。

刚走进家门,老妈看到女儿头上套着的白色头套,被吓到了,“天,这是咋回事?!”

已经折腾的很累的我,没有马上回答,先在门口的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直接躺进了客厅的沙发里。

“姥姥,我的头磕流血了!”本来已经一路打瞌睡的女儿看见她姥姥,一下又精神了起来。她把在幼儿园和医院发生的事情叽叽喳喳的讲了个遍,只是听起来有些混乱。

老妈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前因后果,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有一句没一句地抱怨着,“幼儿园老师为什么不看好你们?!”然后把女儿抱起来,又是一连串的询问与安慰,说着说着自己竟掉起了眼泪。两个人,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知道老妈一向疼孩子,自己60多岁了,出门只要孩子喊累,就马上抱在怀里。在家每天都在厨房、洗衣间打转,生怕孩子吃得不好,穿得不干净。提醒她不要这么累,她都不在意,还乐在其中。

“妈,没事,已经都看过医生了,伤口已经缝好了,别担心。她爸爸还不知道,还是等晚上下班再告诉他吧,多一个人也没什么用。”我在旁边把大致情况跟老妈汇报了一遍,实在看不下去了,“接下来,要每天换药,我会在家,记得做饭时清淡点,不能给她洗澡,也不能让她剧烈运动。”顺便把注意事项给她交代清楚。

“好,知道了。中午还没吃饭吧,我来给你们做手擀面。”说着老妈走进了厨房。

“好耶!”女儿高兴地拍着小手,上午哭了半天,终于开心起来了。

“你这小家伙玩,不知道姥姥擀面条会累啊。”我嗔怪道,转向厨房喊了起来,“妈,别擀了,随便下一点干的就行。”

“没事,一会儿就好,你们俩就安心等着开饭吧。”厨房里已经传来老妈和和面的声音。

女儿对我的话没理会,俏皮地伸了一下舌头。想到她今天的可怜,我也没再说什么。

“过来,跟妈妈一起躺下来睡一会儿,宝贝。”我拍了拍沙发的靠背对她说。女儿听罢走过来,爬了上来,然后整个人趴在了我身上,把头侧枕在我的胸口。她喜欢这样基本基于两种情况:撒娇或不开心的时候,这种完全的贴近和亲密,可能会带给她某种心里的补偿和安慰。今天,她真得像极了一个受伤的小鸟,我必须把我的翅膀变得更大,给她最安全的保护,也许这就是妈妈的含义。

“兰兰!兰兰!”耳畔似有人叫我,然后是一只手在轻扯我的衣服。被这声音和动作惊动,我缓缓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妈,是你呀!”我打着哈欠,懒洋洋的。

“你睡了一会儿了,刚才饭做好,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这会儿,再不叫你,面就完全成坨了,刚才已经热了一遍,不能再热了。”老妈说着把一大碗面端给我,碗里冒着白色的烟气。

“我一下睡这么久了,自己都不知道。可是我好像还没饿的感觉,不想吃。”我歉意地说。

“吃一点吧,跑了一上午,你那是心里的事堵着,所以没感觉。来,尝一口。我放了好多香油,你闻闻香不香。”说着老妈夹一筷子面就送到了我嘴边,把整个碗都凑到了我鼻子上。

“妈,我自己来,我又不是孝儿了。”我不好意思地推开了她的手。

“你呀,多大在我这都是孝儿。你看你们今天累得,一沾沙发就睡着了,还睡得很沉,我叫你你都没感觉。”妈妈心疼地嘟囔着。

“好,我吃,行了吧。把晨晨也叫醒吧,吃完再休息。”我双手按住沙发坐起身,把女儿翻了过来。她一向都很机灵,一觉察到我的动作就睁开了眼,因为还有点迷糊,两只小手还在揉眼睛。

“乖,醒了,姥姥的面做好很久了,我们来吃点。等下吃完,我们再休息。”

“妈,等下我去盛,你别来回跑了。”

“又累不着,没事。希望我家晨晨赶快好起来。”老妈顺手搬了个小板凳在我旁边坐下来,看着我们。

“好好吃,姥姥,你以后还要给我做,好不好嘛?”女儿吃着还不忘下一顿的要求。

老妈一边答应着,一边大声地笑着说了好几个好字。我嘴里吃着今天的面,突然感觉好像这碗里的面充满了小时候的味道。那时候,家里穷,很多家里还吃不上白面膜,爸爸人热情开朗,活干得好,再加上爸爸有些学问,跟我妈把家里的庄稼种得好,所以虽然交完粮所剩不多,我也总能吃得到白面。

妈妈那时候最喜欢做的就是面条,而且是汤面条。因为虽然我们可以有白面吃,但毕竟还不丰富,而面条则可以用少少的面做一大锅的饭,再搭配些野的地菜或几根切得碎碎的青菜什么的,一顿饭就可以很好而又有滋味的解决了。而要做面就要有工具,最重要的要备三件东西,一是“案板”,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砧板,这个要比普通切菜的大一些;二是擀杖,再就是刀了。

我们那时候的厨房,是爸爸用一块一块石头垒起来的,因为没钱买砖,上面搭上木头的梁,再铺上一层黑色的牛毡纸,牛毡纸外面再缮一层灰色的水泥窠臼的瓦片。屋子里的墙是没有涂料粉刷的,最多涂一层水泥。爸爸妈妈千辛万苦找来柳树板子拼接而成的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再把粗糙的表面打磨平整,就成了妈妈做面的案板。因为那时候找到合适的柳树面板除了碰运气,就要花钱买,爸妈是没钱买的,因此妈妈特别珍惜, 每次用完,都会把上面的面粉残渣清扫得干干净净,隔个十天半个月,还会抬到水井边彻底洗刷一遍,然后趁着太阳光还够强烈,把它好好晒一晒。

在这张“案板”上,一坨坨的面随着妈妈擀杖的来回滚动越变越大,变成一个圆圆的面片样。然后妈妈会把用擀杖把面片挑开,抓起面粉均匀地撒在上面,再用擀杖把整个圆卷得紧紧的,用力地继续在案板上来回滚动,有时拉回来的时候,还故意把擀杖在案板上用力地砰的一声站一下,干脆利索。我最喜欢看的就是那面片越来越薄,整个圆越来越大,表面也越来越光滑,直至最后在妈妈的刀下快速地变成有粗有细,有宽有窄的长长的线,再在开水锅里不断翻滚成为我们口中的餐。我有时候调皮,还会趁妈妈不注意,偷拿一条出来玩儿。而每次放学,只要听到那熟悉的砰砰声,我就知道是妈妈在厨房,我们又有面条吃了。闻到那熟悉的甜甜的面粉味,心里格外温暖而踏实。

毕业离开家乡,自己也尝试学妈妈的样子做面,却怎么也做不出那种味道。老妈来了,我又有了口福,尤其在今天,这碗面让我感觉格外幸福,真希望这感觉一直延续下去。一直以来,老妈似乎都有这种能力,可以随时轻松化解我满身的疲惫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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