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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多赢

李珂把信折起,压在砚台底下,对金梅说:“走,把小姐扶出来,我们到外面去,别憋在屋子里。”

金梅挣扎着不肯走,她对李珂说:“你们别管我,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李珂说:“尽说傻话,你是为一个男人活着吗?他变心了,不要你了,并不损你什么,这是好事,这样朝秦暮楚的男人,不值得你这样。”

她和金梅生拉硬拖地把金梅拖了出去。

泾江口成了恐怖的世界。部队逃的逃,走的走,更有不听命令的,大白天行抢,百姓吓得四处逃难。

街上到处是抢掠的大兵。码头上战船争相开动,营地里拆掉了帐篷,只剩了埋锅灶的残灰、三块石。这都是胡庸揭帖的功效,泾江口如汤浇蚁穴一样,乱了营,任何人对变成匪徒的溃兵都无约束力了。

李醒芳在经过十字街石牌坊时,看见了毛笔字写得很圆熟的揭帖,才明白为何局面突然失去了控制。

画中人会倒在楚啸天的怀抱里吗?不占天时地利,却大胜朝阳湖,只有人和为上了。穷寇勿追,兵贵无常。同一条江,流淌着几对男女的恩恩怨怨,这是一条怨江。

被楚啸天誉为“混江龙”的江台容率他的水师大获全胜后,来向楚啸天禀报,武子豪的军队彻底土崩瓦解了,战船没跑了几艘。

楚啸天问起张天恺的下落。

仲武已经查明:张天恺带着武子豪的小儿子连夜逃回昌州去了,他们的小船差一点叫赵龙部拦住;武子豪的尸首是头一天偷着运走的,根本没敢发丧。

赵龙也来报告,听降卒说,好像是天意,他们一觉醒来,兵营里到处是无头帖子,人们奔走相告,武子豪已死,这一下就乱了营了,不攻自乱。

楚啸天问他们知道这帖子从何而来吗?

众人都说不知道。

吴博文早猜到了,无疑,这是胡庸所为。只有他有这样的心计。

“正是他。”楚啸天说,“这人胆大心细,立功不小啊。”胡庸虽没回来,已先后派出两伙人回来禀报了。

正在这时,道一进来报告胡庸回来了。

楚啸天兴奋地站了起来,迎到了门口,一见疲惫不堪的胡庸露面,立刻拉住他的手,说:“辛苦了,方才还说到你立了大功呢。”

胡庸矜持地说,虽说此行九死一生,可我并没有像土佛大师预料的那样必死无疑,已把十几个人安然无恙地带回来了。

楚啸天从屏风上揭下一张纸条,说他早已有准备,宣布从现在起,升他为从五品郎中,并已行文到正阳去报告王野了。

胡庸说了声:“谢主公。升不升我事小,我已答应替我的随从请赏了,望主公成全。”说着送上名单。楚啸天说:“这个自然,一定重赏!”

吴博文说:“提升这么小的官职也要报王野,主公不嫌麻烦吗?”

楚啸天说:“我还是他治下的臣子呀。”

江台容说:“连不可一世的武子豪都完蛋了,王野算个屁!爱理他理他,不爱理他废了他,告诉他回家放牛去得了。”

楚啸天说:“不得胡说。一日君臣一日恩情,怎么可以君不君臣不臣呢。”但仲武并不往心里去,知道楚啸天并不认真生气,是不得不做表面文章。

灭了武子豪等于有了半壁江山,得了倾国倾城的美人,在楚啸天看来,不亚于有了另一半江山。他连吴博文都瞒着,先让胡庸将雅兰秘密藏到一处民宅中。

民宅看上去很普通,但院里院外岗哨林立,戒备森严。

楚啸天和胡庸率随从骑马而来。在大门口下马后,胡庸说他为了弄到雅兰,和老朋友李醒芳也反目了,差点搭上了性命。这当然是邀功了。

楚啸天说他心里有数。

胡庸说雅兰夺刀想自杀时,手受了伤,叮嘱主公可体恤她一点,为防她自杀,他用了四个丫环无时无刻地监视着她呢。

楚啸天说:“这样一个美人又这样烈,难得。”

雅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身后藏着包玉玺匣子的包袱。面前放着冷了的饭菜,一口未动,两个丫环一左一右地站着。她并不害怕,早已料定楚啸天是“劫色”而已,并不想伤害她。

门开处,胡庸先进来,满脸赔笑地说:“雅兰皇后,我们主公来看你了。”

楚啸天走进来,见了她,眼睛一亮,她本人远比李醒芳画的还要妩媚,虽然看上去脸若冰霜,又没施脂粉,可比浓妆重彩还要楚楚动人。楚啸天庆幸自己有艳福,上天赐予他这样美的绝代佳人。他喜不自胜,满脸堆笑说:“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雅兰闪了楚啸天一眼,问:“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丑男人就是楚啸天吗?”口气盛气凌人,目光也似两把刀,她反正无所惧,倒先给楚啸天一个下马威。

胡庸怕楚啸天脸上下不来,忙向两个丫环使眼色,带她们一起走了出去。

楚啸天没有恼,却说:“这都是他们办事糊涂,我是对皇后神往已久的,想一睹芳颜,本想把你从离乱中请过来,却没想到这帮蠢材,这样没礼貌,看,把你的手也弄伤了。”他靠近雅兰,试图拿起她的伤手看看,雅兰躲开了。

楚啸天说:“你知道吗?这次大兵压境,我早已料到武子豪大限已到,我惟一担心的是雅兰皇后的安危,才特地派我身边最能干的胡庸去接你,真怕玉石俱焚啊。”

雅兰冷笑一声说:“是接我,还是去抢劫我呀?武子豪死了,你连我守丧的机会都不给我,这像什么样子?这是一个仁人君子所为吗?”

楚啸天有他的说法,武子豪是个暴君,是个不识时务的人,皇后对他一定比楚啸天更清楚,他死了,这也是天意,她这如花似玉的人,何必为了一个匹夫而委屈自己?楚啸天称自己是替她着想。

雅兰道:“他再坏,毕竟是我的丈夫。楚啸天,你明说吧,你想怎么样?”

楚啸天回答,想把她护送回南陵。她从前是皇后,日后一样是皇后。

雅兰讥讽地说:“就你?一个癞头和尚,也想当皇帝?”她竟然肆无忌惮地纵声狂笑起来。

楚啸天的脸紫胀起来,这是对他最大的污辱了,如果别人这样对他,他会杀人!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发作。他说,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有德者居之。

“你抢人妻女,不准别人守孝,你这叫有德者吗?”雅兰咄咄逼人地问。

楚啸天许愿,到了南陵,她尽可以为武子豪守孝,愿守多久都行。

“那你白养着我不是亏了吗?”雅兰问。

楚啸天说:“我楚啸天仰慕你非一日了。”他从宽袖里抖出一张画像,在雅兰面前展开,说,“你看,我费尽心机,弄到你的画像,每天都要虔诚地看上一回,过去,只是非分之想,这次有缘,楚啸天愿终生服侍你。”这倒令雅兰很意外,脸色平和多了。

雅兰想了一下,说:“我知道,你不会放我回昌州的。不过我提个条件,你能答应,我就随你回南陵。”

楚啸天说:“你提什么我都答应。”

雅兰的条件够苛刻的了:安排一处静室,准许她为武子豪守三年孝,到服满时再说。

楚啸天一口应承:“我答应,这不是什么难事,我楚啸天虽然仰慕你,可绝无勉强的意思,只要你不愿意,我永远不存非分之想。”

雅兰看了他一眼,说:“我希望你是个君子。”对他的恶感减了几分。

楚啸天总算吁了口气。

帆樯如林的江面上,楚啸天的大楼船格外威风,这是夺了武子豪的龙凤船改造成的。

楚啸天正率得胜之师返回南陵,浩浩荡荡的船队顺江而下。

在楼船顶上,楚啸天与吴博文悠闲地弈棋,吊着伤臂的姬明瑶在一旁观战。

吴博文执白,他把四个白子连成了一条线。

楚啸天说:“哎哟,你一连成棍子,就有十口气了,接成棍子气最长啊。”

吴博文一指右角的两个棋子,说:“我这无忧角才更厉害,我是占了地利的。”

楚啸天下了一个黑子,说:“我下这一个夹,你这两个子已无法逃生。我这棋局是金角银边草肚皮,我靠地利,更靠人和。”

吴博文又说起这次的朝阳湖大战,他问楚啸天以为凭什么取胜?讲天时、地利,我们都在下风。自古以来,水战不得天时、地利,不可能取胜。周瑜破曹,就是借风水之利,武子豪强大水师据朝阳,处在上游,先得地利,人家是在等我们来攻,以逸待劳,又占优势,结果却一败涂地,这是好多人百思不解的。

楚啸天暂不下棋了,品着茶说:“先生一肚子烦忧,战前为什么不说。”

吴博文笑笑,那时说了,会动摇军心,挺也得挺着,心里却在打鼓,没有稳操胜券的把握。他问楚啸天,“主公心里不惧吗?”

楚啸天稍稍沉默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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