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磨砺
刑部之中，高立被判罚打五十大板。太监身体因为残缺，都比较羸弱，可是高立却硬生生扛过这些板子。
虽说奄奄一息，但这口气还在。
事情传到连珏耳中，他放下手中的书，便让新任大太监带路，径直走向刑部。
其实，一个大太监的身份完全不能让一国之君前去看望。可是他是连珏，在夺嫡之中艰难活下来的七皇子。
高立从他还是皇子之时便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虽说连珏知道他心眼比较小，不喜欢太医院那帮家伙，更不喜欢没有规矩的越位之举，可是他从未有过出格的动作。
“高立。”
一声熟悉的唤叫，躺在板凳上的高立连忙抬头。结果这一动作牵扯到屁股上的伤，痛得他当即摔了回去。
连珏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宫女将上好的金创药粉洒在他伤口之上。
“朕知道你为何不喜欢太医院，不喜欢余姚。”
“可是，你还是令朕失望了。”
“皇上——”
“此后，你去冷宫做个管事太监吧。”
连珏的声音不悲不喜，只是一丝惆怅，便让高立眼眶中含了泪水，他抬头看向连珏，含泪而扭曲的背影，因垂泪闭眼而消失不见。
当年在后宫，因为并不受宠，七皇子连珏没有太多的俸禄可以给先帝寻一份好的寿礼，就因为当时高立的一句戏言，他便真的在后花园中寻找最苍穹的松柏，想要作画一副送给先帝。
寻松柏之时，恰巧遇上太子之驾。明明没有冲撞的可能性，太子偏偏让仪仗队停了下来，就站在连珏前，一句一句羞辱。高立从不知道原来有人的语言可以像刀萃毒，一刀一刀向人心里捅。
不仅如此，太子的脚还踩向连珏的手，如果受伤便不能画，连珏只是那样一躲，太子便更加不依不饶。高立不堪忍受，挡住连珏。
就是这一个动作让太子说出，下人以下犯上，就是连珏管教不严。
一百大板，整整一百大板。
他哭得眼睛都快瞎了，才终于等到板子落完。连珏连一口气都快没了，那日又是下雨，整个宫中没人敢给他们一把伞，就是他跪在太医院门前整整一夜，太医院的那群人紧闭的院门却从未开启。
最后是桃殷从宫中冒雨将他们接回家中，悉心照料。
所以高立不喜欢越位无视规矩之人，因为曾经就是他如此才差点害死殿下。
现在，他一直陪伴的人却说，他失望了。
为什么皇上不气吗，不厌，更不恨，只有他对他的过去耿耿于怀。
高立闭眼，脑袋嗡嗡一片。
“连珏对你如此，你还是如此忠心吗？”
“你——”
话截然而止，牢中的牢头将他的哑穴一点，“你只需要听我说。”
“连珏厌你，只是恨铁不成钢，明明你是一直陪他走到今日之人，你却用他的名义做违背他诺言的事，这便犯了忌讳。”
“你呀，就是太实诚，软和一点不就皆大欢喜了。人不能只看事物的一个方面，我听说连珏离开刑部之后，便去了太医院，可能这一次便是余姚翻身之日吧。他就是将余姚放在底层打磨，早有重用之意。”
“他对你也是此意，你定要爬上高位握住实权，才不负他的期望。”
牢头声音渐渐缥缈，高立被迫对上牢头的眼睛，便再也离不开。
眼睛黑色的瞳孔如同旋涡缓缓旋转，最深处是一片深沉的海，黑色将他淹没，呛在这片浓稠如墨的血海逐渐窒息，意识缓缓降落。
“我定要爬上高位握住实权，才不负他的期望。”
安静幽暗的刑部深牢之中，高立声音机械般的重复，所有情绪像沸腾的水尽数浮现，却又伴着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而沉静下去。
重新亮起的眼，在晦涩的表情之上，如果有人，必定会被这个太监眼中的野心所惊。
牢头浅笑，取下帽子和人皮面具，露出点着朱砂的面容，赫然是阳柔。在黑暗中，逢源宛如一团黑雾从房梁上落下。
“主上，现在回天御教坛吗？”
“不，我还要去一趟上风山。”
如阳柔所说，当连珏从刑部出来后，他便向太医院前去。而身后的大太监拿着金色锦帛，脚步轻快，显然将有喜事。
而太医院在皇城内反而消息不流通，所以实际上在今日朝堂之上除了桃夭一案被盖棺定论，还有一事因为有桃夭和成安王在前，因此反而来得并不是很惊讶。
皇上下旨，在浣月国内，十五个省份内，各自创办太医学院，分作医学和药学两部，作为学堂，让全国的大夫可以进修学习，互相交流，也旨在培养出更多大夫。
此事并非第一次提出议案，从前是一个没落的医学世家余家中的独子，通过尚书上了一道创办医学和药学学堂的折子，可是第二**上并未提及此事反而将余家独子——余姚送入太医院，作为最底层的药童。
毕竟医学作为世家独传，是各个家族中不可分享的秘方，因为是可以握人性命的生意，所以也与大门阀有所关系。而余姚此举，就是将这块肥肉放在火上烤，势必是要烤出一滴滴能够留下的油。
这必定不被属于门阀的官员和御史所容，皇上这一态度倒让还在准备弹劾的御史和门阀们收回心思。
可近年来，门阀力量逐渐被削弱，而桃殷在位时桃家也常办起药石的生意，价格十分低廉，这一举措，挤垮许多门阀医馆。所以他们却也不能动其他手段，丞相一位便让他们动手前得再三思量。
现在门阀们回过味了，根本就是皇上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动了心思，这些年一直用桃家布局，虚弱反对力量。
如此好事，历经五年磨砺，终于落到余姚头上。
得知全国下旨办起太医学院，而自己被授予院长一职，官位四品。余姚宛如雷劈，头俯于地上，良久抬头，双目热泪。
“皇天在上，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