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请辞
送走连珏，整个太医院的大夫和御医们脸色是好又不好，院使承甫面色却是漆黑如灶底。谁能告诉他，为何皇上会突然听余姚——这么大年纪还是药童的庸才之辈。
可是他的确有胆量拖延时间，又不像是庸才，如果不是庸才，那么就意味着他一直被余姚所愚弄着。
这一方面纠结，可余姚又不向他说任何一句话，一点都不像在太医院待久的人精，透露出一股子轴的劲。
承甫正值不惑，已到太医院之首，也算是年轻有为。培养一个御医，他代表承系的医学世家的心血。所以院使，他当的是小心又小心。听着余姚率先说出，自己却没有一点办法，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于是坐在正磨药的余姚旁，等着他说点什么。可是他又是磨药，又是制丸，从大堂东边，走到西边，就是不说，承甫气得脸色涨红，肚子一胀一瘪，瞪着他。
余姚莫名其妙。
“瞪我干嘛？”
他终于和自己说话了，承甫一笑，随即面色一僵。
不对，他是来质问他的，为何要为他和自己说话而开心。
“你绕过我，直接向皇上答话不觉过错吗？”
“院使，医者以什么为先？”
“病者，但是…”
“这就够了，只要达成目的，过程如何并不重要，我们所求并不同，你不必担心我会因此威胁你的院使之位。”
如果他真的是对的，为何还在药童一职迟迟徘徊，才在这样的机会面前，饥不择食。才想这样刺他几句，可是承甫看到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将药材加在磨轮当中，认真地前后压碾，他想不起来刚刚自己想说什么。
“但是，为了结果，院使大人得帮我一忙。”
余姚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整个太医院的御医大夫药童就看见一向稳重的承甫，几乎跳了起来，怒红了脸，一只手伸出食指指着他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好大，大的胆子！”
“随你，不行那太医院就都得给躺着的二位陪葬。”
听到陪葬两字，刚刚还井然有序的太医院想被谁按下暂停键，看着两人都不敢将刚刚抬起的脚步放下，生怕自己听错一个字。
众人用期盼哀求的眼神看着承甫，承甫一只手捂脸，另一只手无力地挥开，让众人各忙各的，于是大家才如释重负。
“你说的是真的？”
“孤本是我编的，但是有孤本的人我知道一个，如果说除了现在可能还活着的须御族人，就只有他能救这两人。”
“你不能治我就不说什么了，你找他进宫就行，为什么必须得出宫呢？”
余姚一听这个，磨药的手停了下来，奇怪地看着他。
“我知道江湖神医，确实有些脾气，但是你可知道，他们只要出了这皇城门，一旦出了事情，我们根本无力控制事态发展？”
“他必定能救回她们，只是他身份特殊，不便入宫。”
余姚将最后一味药材千年上佳的人参小心磨成粉入药，丝毫不见他有任何其他神色，这样的人不会是太医院的人精，因为另一方面来说，他很简单，眼里药就是药，没有其他意义。
这一晚，太医院灯火通明，余姚喂两人吃了抑制毒药的药丸。便坐在院使旁，茶盖撇开茶沫，等着承甫最后的决定。
承甫真的快被这个比自己年纪大，却做事如此大逆不道之人气疯了，谁能把这个人从太医院里扔出去。显然能做这样的事情的皇帝已经给他特许。
焦虑地走来走去，当红烛滴下最后一滴蜡，火光闪了两下，消失，残烟飘荡几下，消失不见，窗外的天已大亮，光从窗缝里照进来，照在床上两人如玉的面容，却一个因毒，一个因昏迷过久，都出现面色灰败之迹。
“走！”
宫门前，暮色中颜色昏暗的马车停在宫中的小侧门前，马儿在余姚的马鞭下，嘶鸣着预试待发。没有人愿意给此行做下担保，但是比起自己的脑袋来说，承甫觉得冒这个险十分有必要。
拿出令牌摩挲了一下又一下，余姚等的都不耐烦，抽出他手中出宫令牌。
如果不是出宫令牌只有院使大人才会有，余姚才不想和这些麻烦的人物扯上联系。
“定要带两位平安归来！”
“我余姚说道做到。”
简单一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就格外有信服力。承甫稍稍安心，看着马车闯入在夜幕当中，再也看不见。
现在他能做之事，只有守好太医院，不让有心人，借题发挥。
且先不看桃夭和成安王到底如何，朝堂之上已经乱成一片。
桃夭当众刺杀成安王，已然发酵，所有人都看见，就连桃泽也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是知道，桃夭突然转性，定与那天神秘人有关。
可，那只钗是从丞相女儿手中刺出。
“桃丞相急匆匆进殿见圣上定是心虚，丞相做得久了，心也就大了，现在安地什么心，简直人人皆知！”
罗御史只待桃殷一走进朝殿中，便冷嘲热讽，弹劾于他，甚至隐指桃殷想要造反。周围的官吏纷纷附和，弹劾如飞刀般迅速在朝堂之中蔓延。
连珏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怎么门阀代表罗御史一开朝，就说些莫名其妙，他听不懂的话。何时丞相也是能任由他人弹劾的？
可是情况好像有些奇怪，连珏不说话，只端坐在高座之上，看着他们。
桃殷见皇帝并没有立刻治罪，虽也奇怪，但立马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圣上，桃殷在位多年，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怠慢，但事务繁杂，家中之事疏于管教，于是桃夭变得顽劣异常，甚至在去年还得到京城女纨绔之称。臣两头皆忙，混乱异常，早已精疲力竭，今日见罗御史竟也比在处理政务时轻松许多，所以臣再次禀明圣上——”
“臣身早已不支，还想离官在家中一享天伦之乐，望圣上念在臣这么多年在丞相一位勤勤恳恳，准了臣这一意愿。”
满朝哗然，丞相请辞？！
为了不成器的女儿，桃家何至于做到此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