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泥潭
要想进京，走水路去南京，然后一路向北是最快的。
这两百来号人，在一群乌鸦的空中轰炸下，从城北的码头登上了早就安排好的3艘大船。一艘主要运人，两艘运机器人和各种后勤物资。
一百多号低级官兵挤在第一艘号称“大船”的木制帆船内；洋人们、协都统钮大人及十几个传令兵则分别在第二和第三艘船上。两个女生的卧室原本用作放置压舱物，窄小简陋得如同茅厕。船舱里乌烟瘴气，各种烟味、脚味、汗味、屎尿味、鱼腥味、胃酸味混作一团。连闻惯了屎尿臭的狼王都不停哀求宿主不要回舱。
可是甲板即小又冷，吃饭睡觉总要下去。琦雨晴第一次觉得如此憋闷难受，整整3天不是蹲在甲板上吃风，就是窝在被子里闻臭。
这几天，忍受着扑鼻臭味的姬兰，特别想念那洋人身上异域的香味，“这才是体面的人应该有的味道。”她想着。
也是因为船小，虽然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琦雨晴却总是极力回避着和罗天宇正面接触，她有种莫名的愧疚感，万一他问起那晚的事情，自己似乎无言以对。“他会问吗？不会吧？”
不过，第二天的晚上，她竟然发现玄心子说是要去甲板透气，却偷偷跑去为罗天宇换药治伤，还带去了点心和小吃。那三排长非但没有拒绝，两人还谈笑甚欢！
想起前几天自己差人给罗天宇送去的那碗粗糙的野菜兔肉汤，再看看玄心子精心制作的糕点小吃。琦雨晴的小嘴嘟得老高，一个人蹲在舱里最底层的角落生着闷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是该生师妹的气，还是生罗天宇的气，或是生自己的气。最后就是那么呆呆得坐着。
这可苦坏了狼王那灵巧的鼻子。
“我说~小妖女~小姐姐？主子哎~~~我的小祖宗~~~求您了！挪个窝吧！”无论它如何哭爹喊娘都唤不醒那跳了闸的宿主心弦。
船行3天到了南京城下。众人陆续下船登岸。
“小妖女~你再带我坐船，我就和你拼命！非折腾得你死去活来！你信不信！？”
“我信！我也绝不再坐船了！”
一行人不敢入城，沿着官道急急向北。越过苏北广袤的平原，绕过了曲阜城，队伍的行进速度渐渐放缓。因为这里已是泰山脚下，路窄林密，极不好走。
几天前还有说有笑的众人。至今已经完全没了生机，连日的行军，让最强壮的汉子都双腿发软。
好在三辆大车承载了大多数背包辎重，人也可以轮番上去歇脚。
琦雨晴在滁州城下时路过一栋地主别院。瞒着众人偷偷溜了进去，砍了丈许粗壮的竹节。边走路边用刺刀又为自己做了一个竹镖筒和8只竹镖，小心得挂在腰上。
可是，这配发的刺刀制作不精，重心不稳，极不顺手，让她耿耿于怀。
时间随着行军的步伐悠悠得跨到了1910年1月18日，腊八节。
从曲阜出来已经4天了，才行进了不到百里。钮呼卢不停的翻查地图，但是队伍依旧如同在山麓间打转。
原本走在后面的三辆大车这时移动到了最前方带路。只因为大车能过的地方，人便能过去；而人能过的地方大车却不一定。
山坳间，一行人渐行渐深，无意中陷入了一片湿地的包围。
小小的水鸟，三五成群的畅游在芦苇荡中，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唯独头顶那群自九江城码头便一路尾随、吃人剩饭的乌鸦，煞了风景。
“小妖女，怎么这几天也不见你去猎野味了？”狼王无话找话。
“你又馋了？”
“你看那些野鸭肥得！肉都挂不住了！”
“没那个心情，你看这湿漉漉的路，走得一身泥了。我要是有空，宁可多洗几条脏裤子！”
“臭美~”
“你说啥？”
“臭美也没人看！”
“哼！”小丫头正要发飙，只见前面百余米处的三辆大车忽然就是一沉。接着队伍便开始纷乱吵闹。
“怎么啦？”琦雨晴小步急赶上前。凑到了站在一块小小高地的王昆和罗天宇身旁，好歹她也是个排长啊！当然和军官站一起，哼Ｘ头找了找玄心子，发现她正站在远处，没敢轻易靠近。
“大车又陷进水里了...”王昆有幽幽得说。
“这是第几次了？”
“今天第三次了！”罗天宇毕竟刚刚伤愈不久，又连日赶路显得有些无力。
“唉~”小丫头无奈摇头。
“交给下面人处理吧，正好偷空休息一下。”心里想着。
刚要找地方歇脚，只听前面人群大声呼叫“啊~~~扶稳！扶稳！！”
“咔嚓~咔嚓~咔嚓~”三声脆响，原本为了固定绑在一起的大车，同时向着右侧的杏翻了进去。
“好一个铁索套连环！”王昆有些鄙夷得看了一眼钮副都统，口中竟然还哼唱着京剧《火烧赤壁》“烈火更助英雄胆，我管叫那八十三万强虏灰飞烟灭火冲天。”
小丫头看着官长种城门楼上看火烧的表情，只觉得好笑。
正想调侃几句，便听到有人大喊！“救人啊！救人啊！有人掉下水啦ｚ师！洋人机师掉下水啦！”
罗天宇“噌！”就来了精神。医护官的本能驱使他直直向着队伍前方跑去。
王昆抖了抖已经干瘪的烟盒，斜眼瞅着身旁显得有些焦虑的女兵。停止了哼唱，怪怪得问到“你不去前面看看？”
“恩？”小丫头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心生焦躁，被这一问，有些发懵。
“去吧~去护着罗排长。他身体….”
“嗻！”不等官长把话讲完，琦雨晴便窜了出去。
“呵呵~这丫头。”王昆终于点上了有些发蔫的烟叶，继续隔岸观火。
“谁掉下水了？”琦雨晴竟然比罗天宇更早跑到现场，拉住一个正在准备索具的士兵便问。
“琦排长？！你们来啦？那三个洋人本想上机操作走出泥潭。不曾想，都连人带机器跌到了水里。”士兵一边忙活，一边回答“这下可惨了。若是驾驶舱进了水，他们必要淹死在里面了！”
“砰~~~”得一声传来。最后一辆大车上陷得最浅的机器人，忽然有了动作。摇椅晃的支起了身体。
“咔吱~咔吱~”居中的那个也晃晃悠悠支了起来。显然，驾驶员们正在努力平衡已经进水的机器。
可是第一台机器人，由于陷得太深。整个驾驶舱都没在了水中。无论指挥员用水中捞上来的有线对讲机如何叫喊，机舱里就是没有动作。
“史蒂文，你没事吧？”琦雨晴听到胖子凯尔在第三台机器人中用扩音器大喊。
“没事！”史蒂文操作着半个身子都陷在泥里的第二台机器人，也用扩音器回话，“不过，我座舱里全是泥！腿上动不了了！我得先清理一下！”
“我这边也是！”凯尔回应。
说着，两台机器人长条形的座舱玻璃观察窗被打开，泥土混合着水草被一点点的丢了出来。
听到史蒂文没事，琦雨晴莫名感到了心安。呼吸也平稳起来。
“我不是关心他！我只是紧张~，对！紧张！”小丫头自己心中嘀咕。
“嘿~我的小百灵鸟！你是来救我的吗？”史蒂文清理着座舱，看到离他不远站在土坡上的琦雨晴，扯着嗓子打趣道。
虽然除了翻译官外，其他人并不懂那个洋人在喊啥。可是小丫头依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便想转身离去。
“安迪不行了！”忽然一个翻译官跑了过来大喊，“史蒂文！想想办法！”
“什么？”史蒂文透过细长的观察窗往前看，可是他的机器人也半躺在水中，由于角度的问题，看不到前方。“他没出来吗？”
“他半天没动，我们派人下水从外面开了舱门。等我们捞他出来。已经没呼吸了！”
“见鬼！你们快救人啊！”
“罗排长正在救治！可是...”
“见鬼！见鬼！见鬼！”史蒂文拍打着坚硬的机器外壳。“三号机怎么样？能动吗？”
“不知道！我们不会操作啊！”
这时，钮大人也踏着方步来到了土堆上，对着翻译说“叫他下来。操作三号机！”
“嗻！”翻译官匆匆行礼，“史蒂文，大人让你下来，先把三号机拉出来，否则都绑在一起，谁都动不了！”
“见鬼！告诉你那个猪脑的大人。要不是用铁链把我们都捆着，也不至于搞成这样！我来开三号机，那谁来开二号！？还不是起不来？”
“那怎么办？”翻译官只向官长简单翻译了一下，有些无奈。
“让他马上教我们的人驾驶！”钮大人可不想因为自己行军迷路，而失去了一台强悍的机器战士。
史蒂文忽然看见了那个想走又碍于官长在旁不能落跑的小丫头。
一根手指从观察窗的细缝中伸出“她！她可以驾驶！我教过她！”
“谁？”所有人都顺着手指的方向和翻译的声音看向了琦雨晴。
小丫头瞪大着眼睛，一脸惊恐！“不！我不会！”小手摇摆得如同拨浪鼓。
钮呼卢眯起双眼，看了看面前这个传奇的女兵，又看了看那边一脸笃定的洋人。
正有些拿捏不准之时，王昆出现了，“报大人，可否小声一絮？”
“恩？”钮呼卢不知道这督队官有什么事要汇报。不过看在他屡立战功，便俯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