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血痕

晚上,周围都没有了动静,四周静悄悄的,她不知道帐篷外是不是还有人守着。

掀开帐篷,外面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门口的守卫不知道去了哪里,地上都是血,到处都是呕人的血腥味。

“她在这里。”

从远处走过来一个人,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人,夜晚漆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对方是谁,是好是坏,秦越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我就说了,荣深将这女子放在这帐篷中,你只要捉住她,荣深定会焦头烂额顾不上别的,这女子门庭不菲,背后势力非同小可,她一人的价值,足够抵挡千军的价值。”

坐在马上的人没有说话,黑暗中,秦越感觉有一双眼睛阴狠的盯着她,让她不寒而栗。

“把她给我活捉了。”那人开口,从他的背后走出几个穿着铠甲的人来,手里的刀闪烁着寒光,他们逼近秦越,而她则一点点的往帐篷里后退。

硕大的汗珠滴落下来,秦越脑子里想着帐篷里的布局,能否借助帐篷里脱身。

那帐篷的两边有两盏灯,进去先把灯熄灭,让他们看不见自己,随后她睡觉的地方的床下有一把长刀,是第一天来军中发放的,而她只要拿到刀,就有逃走的希望。

退到帐篷边上,她像一只飞走的小鸟一样钻进帐篷里,环顾四周看到桌子上的书,她拿起一本快速砸灭两边的烛台,帐篷里一下子暗下来。

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她快步走到自己睡觉的床下,摸索着床下的刀。

放在床下的刀上面积了灰尘,很久没人用了,她悄悄的拽下刀鞘,刀鞘有点长,而且还不能发出声音,前面有脚步声探进来,她捏着刀把的手心出了很多汗。

“出来吧,出来还可以饶你不死,若是不出来,我们的刀可不长眼,虽然不让你死,但说不好划了你的脸蛋,留了疤痕,可就怪不着我们了。”

为首的一个人恐吓她。

秦越不出声,她握着刀微微发抖,眼睛都却盯着在帐篷里即将要活捉她的人。

“啊!”一声惨叫回荡在帐篷里,一个人砰的一声应声倒下,几个人一下子乱了阵脚。

“谁?出来!”一个人喊了一声,还没有等他回头,一把刀划破他的喉咙。

“是我。”

声音嘶哑的男声回答到。

秦越心里一动,她悄悄从床下爬出来一点探探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但是那个声音,她认得,是荣深的。

一群人狠狠的厮杀在了一起,刀与刀碰撞出一丝丝火花,在黑暗中泯灭,温热的血流在地上,满屋子的腥味,让人窒息。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倒下了,就只剩一个人了,他喘着气,朝秦越的方向走过去。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安静的没有声音,只有那一步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秦越握紧了手里的刀,脑子里一片空白。

“出来吧,我答应你表哥要好好照顾你的,我们赢了。”荣深对她说。

秦越的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她从床底下爬出来,手和脚都冻得冰凉,丢下那把刀,她冲上去紧紧抱住荣深。

两个人隔得那么近,却看不见彼此的面容。

只不过荣深知道,此时此刻,他浑身是血,秦越看不见才是最好的。

“荣深没死!快走,快去看看前面的战况!”为首骑马的人掉转马头,却被一只手拉住。

“来了就别想走了。”

“你们!”他惊于自己上当了,刚想拿出刀来反抗,却一棍子被打晕了,从马上掉落下来。

这一夜,众人过的艰难而疲累,漫山遍野的死尸和投降的囚犯混合在一起,看守他们的将士彻夜未眠,尽管身体已经精疲力尽。

而荣深也是,这两天的大战他冲锋在前,奋勇杀敌,而刚刚折回来救了秦越,杀掉了那几个人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在帐篷里,他倒在了秦越的怀里,昏昏沉沉的睡去。

回想起刚刚他对自己说,我们赢了,秦越仿佛不能相信,我们赢了吗?经过这大半年的损耗和战乱,终于赢了么?

可以回到京城了吗?

可以见到她的爹爹了吗?

可是——

自己应该怎么回去?自己在军中这半年一事无成,一旦回去,爹爹要是知道了自己了身份,怕是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可是不回去?这一切也已经结束了。

这一战,让她半喜半忧,该怎么办呢?

早上醒来,身旁露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着实让秦越吓了一跳,可她看到是荣深,便又放下悬着的心来。

抬头望了望外面,朦胧的光从帐篷外透进来,天应该刚刚亮。

抬了抬手,她的胳膊都有些麻木了,这么冷的天,她竟然和荣深在地上睡了一夜。

她起身把床上的被子抱过来盖在他身上,被子还没轻轻一碰荣深,他就醒了。

“你没事吧?”他开口的第一句就问她有没有事。

“没事,你再休息一会吧。”她说。

“不行,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办,我得……”他从地上爬起来,可腿被冰的没有知觉,使不上力。

秦越把被子扔在一旁,把他扶起来,又把被子裹在他身上。

“你这样出去不行,我去给你弄点水擦一下脸。”她把他扶在床上坐下,用手抚了抚他额前的乱发。

秦越从外头找来干净的水,又把帐篷里她盖灭的蜡烛点燃,本来她怕冷,帐篷里有为她预备的火盆,她从外面捡了被劈坏的兵器的木头,抱回了帐篷里。

把捡回的木头扔到火盆里点燃,火升起来后,她把一个铁盆里倒满凉水,直接压在火盆上捂着,不一会儿,铁盆里的凉水就热了,找了块干净的布浸湿,她帮荣深把脸上的血洗干净。

那种血腥味随之而来,让秦越几乎要呕吐,她强忍着干呕的欲望,仔仔细细的把荣深的脸擦干净。

荣深望着她,看着她帮自己洗脸,擦手,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一盆盆清水端进来。

“殿下,你手上的伤还疼吗?”她拉着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手,他的手上有一块淤青很引人注目。

“不疼。”他看着那块淤青,淡淡的说。

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在抖,眼泪马上又要溢出眼眶,荣深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她,这种伤痕他从小到大都经历过,每次都是伤口没有知觉了,所以真的不疼。

“真的不疼,我现在也不冷了,我该出去了,大家在等我。”他掀开被子,揉了揉麻木的腿,下床后已经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

“等我回来,不许哭了。”

他留下这句话后,走出了帐篷。

秦越听话的点点头,擦干眼泪,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爱哭了?她也不知道。

坐在帐篷里,她想起了沈丘和程璟他们,不知道白大夫那里怎么样,她决定在这个紧要时刻去帮忙。

帐篷外已经没人守着她了,她顺着记忆中走了出去,外面满是伤兵,他们身上血迹斑斑,被抬着送往白大夫那里。

而被抬着的更多的是死人,曾经一张张鲜活的面孔现在已经变得脸色铁青,没有生气,身上被插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混合着肮脏的泥土,让人看得很难过。

所有人都沉默着,悲伤的气氛笼罩着营地,她跟着队伍的后面找到了白大夫的百济营,一拨拨的伤兵往里抬,而另一边被盖着白布的士兵从里面被抬出来。

她赶紧进去,白大夫听见有人进来,以为是送伤兵的,头也不抬的说:“你看这‘百济营’哪里有位置,就放哪里吧。”

他的身上也满是鲜血,都是沾染了那些伤兵的。

“白大夫,我来帮忙。”秦越走过去。

听是熟悉的声音,白大夫抬头看了一眼,看到秦越也略憔悴的脸庞,心里不由的心疼了一番,可更多的是感激,他现在没时间心疼她,这里放着的人,都是等着救命的人。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你过去把那些还有救的帮他们止血,没救的就帮他们减轻一些痛苦,上点麻醉的药,我们这里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秦越点点头,她明白,这么多将士,白大夫一个人救不过来,京城那想要治荣深于死地的人,目的就是这样,他们越损失惨重,京城的人越有理由加给他们罪名。

虽然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但她毅然决然的过去了,有的人被砍断的胳膊还往外冒着血,她硬着头皮帮他们包扎。

“白大夫,我想问您,沈丘和程副将,您见到他们了吗?”秦越担心的问。

“没有,秦越,不要分心,你要相信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外面还算清冷的天,白大夫的额头却忙的上冒出汗来。

“对不起啊白大夫,我只是太担心他们了。”秦越继续帮伤者包扎,匿大的百济营,到处都是哀嚎声。

“白大夫,殿下让我来帮你。”百济营的门被撩开,进来一个穿黑衣的男人,他的身后跟着一群穿黑衣蒙面的人,手里都提着木箱子,等待为首的吩咐。

“何公子?”白大夫停下手里的活儿,惊喜的看着他。

“辛苦了。”他低声对身后的人说,随即那些人拎着箱子走进了百济营的各个角落。

原来这些人,都是大夫。

“秦越,你出去歇着吧,殿下的人来了,咱们大梁,就没事了。”白大夫欣慰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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