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来
愁绪像漫天纷飞的柳絮让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闪躲却无论如何都逃离不开,正在惆怅时,紧紧攒在掌心的手机又突兀地震了起来,摊开一看,是苏羽。
叶隐忽然惆怅起来,他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电话一遍一遍地响进来,他却仿佛黑暗中慌乱找不着出口的小白鼠。
要不要接···
苏羽她会不会又要说那些话···
不,不要接···
震动忽然像感应了他的思绪,倏然停止了震动,他短暂的松了口气,只不过几秒,手机又不依不饶地震了起来,仿佛他不接,它就会永远地震下去一般。
怎么没完没了打来,什么事这么着急,会不会是婉秋···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啊!”
郁婉秋霍得抬起头,看着窗边终于露出笑颜的苏羽,他的电话通了,心里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
“怎么了,有事吗?”
好不容易接通了电话,等来的却是他淡漠疏离的语气,苏羽心头一紧,这三天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还是那天在陵园爆发之后,他也彻彻底底地“重生”了呢。
然而,再多的心疼也只是在心底,一开口,她便还是那个永远乐天派的苏羽。
“诶诶诶,你这个人很不靠谱诶。消失了这么多天不见人还问我怎么了,你怎么了才对吧,老实交代跑哪里逍遥去了~~”
“呵呵,最近公司很忙···婉秋,她,她好吗···”
“她不好。”
“她怎么了?”
“她淋了雨发高烧,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
“苏羽!”
郁婉秋在苏羽身后焦急地低声喊她,苏羽朝她挤了挤眼睛,吐着舌头顽皮地笑了起来。
压抑了许久的心终于变得晴朗了起来,郁婉秋微微低下头,笑意浓浓地在眼眸里流淌。
他对我还是关心的,在乎的。
“她现在怎么样了?”
“唉···”
苏羽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走到郁婉秋身边坐下。
“她怎么了你说话啊?!”叶隐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
“瞧你急的,她没事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调养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恢复了。最重要的是,她的PTSD也好了,终于不用再吃那些精神类药物了。”
瞅了一眼郁婉秋,苏羽无奈地撇了撇嘴,再不说实话,婉秋的眼神一定会变成机关枪把她打成马蜂窝。
“婉秋姐就在我旁边,你要不要跟她讲话?”
苏羽整理了一下呼吸,一把拉过婉秋就把电话往她手里塞。
“快,叶隐的~~”
郁婉秋一下子呆住,手里的电话在读秒计时着,就好像全部的他都凝结在了这个小小的手机中,她心扑通扑通狂跳着,一时竟不知道该做什么。
“婉秋···?”
叶隐轻轻开口,不知道那边的她能不能听到,再也压抑不了的渴望迫使他轻声唤她的名字。
“你好吗···?”
“嗯,你呢?”
郁婉秋轻轻回答着,他熟悉的声音就在耳畔,温柔如旧,婉秋心脏一阵悸动,好像就连他每一寸呼吸都牵动着她的心跳。
“这几天公司太忙,没有时间去看看你,等忙完了这一阵我就去找你。”
“啊,不用,不用···你好好忙自己的工作···”
不用···
像是正在悠然升空的气球被戳破,瞬间爆裂在空中,洋洋洒洒的姿态不见,只有破碎的残片重重跌回地面。
她说不用,不用···
郁婉秋皱着眉头,紧紧咬住了嘴唇,手心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她无比懊悔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怎么就说出口了呢。
他一定误会了她的意思,她想要说的不是这个,她只是想告诉他安心工作,让他放心。
“那个,我是说,我没事了,你不用操心我,好好照顾自己···”
“···”
“我···”
“我知道了,公司还有事,我要去忙了,你好好休息吧···”
“哦···”
莫名的窒息在叶隐的心底渐渐汇聚,呼吸变得越来越细小,像是失去了这种能力。
眉宇间染上悲伤,他低下了头,指尖用力按上了手机屏幕。
不管她病着,还是好着,我只是一个外人。
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根本不需要我···
“诶诶诶,怎么挂了?喂喂?叶隐??”
苏羽接过还在发愣的婉秋手里的电话,像是难以相信叶隐会就这么挂断一般,拿着电话又反复地看了几遍。
“怎么就这样挂了?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公司里还有事,他去忙了···”
“什么?这个混蛋,他是吃错什么药了!让我打回去好好教训他一顿!”
“不用了···”
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郁婉秋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苍白的面容里带着深深的遗憾和心痛。
他一定是误会了···
怎么办···
他一定是误会了我不想见他···
看着婉秋落寞的背影,苏羽敛住了笑容。
她怎么会不明白,真正相爱的人,是婉秋和叶隐···
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对叶隐的感情,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男子,那个像风一样让人心痛的男子。
她从来没有想现在渴望去拥有他,守护他。
即便对手是她最亲爱的婉秋姐,可爱他的心又该如何平息呢。
婉秋姐,我一定会比你更爱他···
“嘭!”
一颗白色的高尔夫球急速朝着太阳飞去,蓝天白云间,它像是长了翅膀火球。
空旷的高尔夫球场,绿树环绕,一汪湖水随着微风泛起涟漪,气温不算太高,正是怡人。
沈恪包下了整个球场,独自漫步在绿毯之中,秘书背着沉重的装备远远地守在一边。
王子阳从叶氏出来就直奔荣峰,却没想到沈恪竟然悠闲地跑出来打球,他也只好辗转来到了球场。
一肚子怨气的王子阳耷拉着脸跟在沈恪身后,自从俩人见了面他就一直气鼓鼓的却一句话都不说。
沈恪也不理他,自顾自地打着球,玩得不亦乐乎,终于王子阳气不过嘟囔了几句。
“不是跟你说了,有事电话联系,不要轻易跑来找我吗。”本以为沈恪不安慰他几句至少该跟他一样着急,可他依旧拎着球杆,享受着悠闲的下午。
“我啊,我现在住到你家里都没人管了!叶隐这个小王八蛋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了,还躲躲藏藏什么!”王子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阴阳怪气地抱怨道。
“所以,你被他fire了,所以,你不平衡了,跑来找我发泄,所以,你希望荣峰替你买账,是吗?”沈恪走到球根前,摆好了击球的姿势,眼神始终不曾落在王子阳身上。
“我说沈恪!你不是翻脸不认人了吧?!我王子阳冒着生命危险替你潜伏在叶氏做卧底,我现在被叶氏fire还不是因为你,你还想撒手不管,我告诉你,没这么便宜的事!”
“你走吧,去天域地产。”
“什么??!!你要我去找刘天宇!我疯了吧我!叶隐跟他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去不等着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吗?”
王子阳张牙舞爪地说着,话到激动的时候唾沫横飞,他顾不得都快要滑落到鼻尖的眼镜,直接拦在了正欲击球的沈恪面前。
“诶我说,你之前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叶隐一脚把我踢开你就歇了菜,这就没招了啊,你沈恪就这点儿能耐怎么跟叶隐斗啊?那么大个叶氏,你费了那么大的劲现在怎么不敢下手了?你这演的哪出啊?”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顾言枫。
沈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王子阳正说得起劲,却也硬生生将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沈先生,按照您给的地址,我们找到了。”
“好。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如您所料,郁婉秋的确不是郁书仁和李美林的亲生女儿,具体情况等一会儿我会发到了您的邮箱。”
“告诉刀疤,按照计划行事,夜里动手。”
“是。”
挂断了电话,沈恪轻轻抽动了嘴角,他眯起眼睛,漆黑的眼眸里尽是神秘。
王子阳惊愕地瞪大双眼,这才用力扶了扶他那金丝边眼镜。
“你这,你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王总监,你胆子未免太小了点儿吧。”
沈恪重新瞄准地上的小球,洞口就在面前五米开外。
“我让你去找刘天宇,就是为了这次竞标能一举打败叶氏。你是怎么输的,就要怎么赢回来,知道吗?”
“你的意思是让我潜入天域地产?潜入刘天宇身边?”
王子阳失笑,他连脑子都没过便否定了沈恪的意见,甚至嘲笑起他来。
“哈哈哈哈~~沈恪,你未免太自负了吧,叶隐这次帮刘天宇拿到了他一直得不到的那块地,天域地产和叶氏现在好得就差合并了,你想离间他们?你是真的被叶隐吓傻了病急乱投医吧?”
“离间计用不成那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沈恪自信满满地挥起球杆。谁知,杆还未落,王子阳又拦在了他面前,一脸的焦急和迷惑。
“什么什么,什么叫走为上策,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要让谁走?”
“刘天宇老了,他儿子又无心接受商场上的事,叶氏也已经风雨飘摇,你说让谁走。”
沈恪重重呼了口气,这才忍下了没有爆发的火气,反而好声好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王子阳,他不过是一颗棋子,他那满脸油腻火冒三丈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又好笑又可怜,怕是有一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啊,我明白了!”王子阳眼珠一转,恍然大悟,拍着脑袋,脸上乐开了花。
“顾特助那边也已经做好准备了。叶氏,这次完蛋了。”
“顾言枫?就说今天怎么没见到他,刚刚的电话是他打来的吧···呵呵,你们不会夜里要来杀我吧,哈哈哈哈···”
沈恪玩味地看着王子阳,就像看着一个会说话的玩具,这只傀儡真是傻得可怜,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色,沈恪冷冷地一笑。
“暂时还不杀你,留着你还有点儿用。”
“沈先生,你可得凭良心做事啊,我王子阳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那么大的叶氏我都不要了跑来追随你,我可是忠心耿耿的啊!我···”
“你挡住我了。”沈恪冷声打断王子阳,眉眼里全是霸气。
“啊,噢噢噢···”王子阳越说越激动,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狂妄地拦在了沈恪面前。
沈恪再次瞄准欲击球,好像就连眼神里都闪烁着必胜的光芒。
“叶氏,该归我了。”
“好球!”
滚动在绿草上的小球一路直下,应声入洞。
王子阳在一边略带着拍马屁的叫好,沈恪迎风而立,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叉着小旗的球洞。
叶氏已经是煮熟的鸭子,剩下,就是婉秋了。
叶隐啊叶隐,你千不该万不该喜欢了我的人,这次,我要让你永远抬不起头来。
“叮咚!”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一声,打断了沈恪的思绪。
他翻开手机,是顾言枫的邮件。
沈恪屏着呼吸,眉头不自觉地皱在了一起,他打发了王子阳,一个人默默走到休息区。
手机上的文字映入眼帘,郁婉秋的身世之谜就这样被揭开了。
看着那些冷清的文字,沈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子里甚至浮现出某天郁婉秋知道了自己身世后的崩溃,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惊痛之余,更多的却是愤恨。
叶隐,都是你!
如果那天你没有带郁婉秋去赴宴,郁婉秋永远都是名正言顺的郁家“大小姐”,就不会有今天所谓的真相!
都怪你!
是你让婉秋失去了身份,是你让她有机会面对这一切残忍!
沈恪痛苦地抿紧了嘴巴,眼睛死死盯住手机,忽然,他修长的手指停住在了屏幕上。
“张歆瑶死后,女婴被一位妇人捡到抚养至今。妇人名叫陶沁,她的丈夫姓苏,名叫苏云庚。
因为捡到的女婴特别小,他们为孩子起名,苏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