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嘲讽

伯尧的妥协并不在一时一地,只要温九还抓着他急需稳定漠北诸部的小辫子,快一点慢一点到不算什么。

夜间伯尧并没有留宿,大妃也巴不得他赶快离开,即使已经同床共枕这么些年了,她始终都很抗拒伯尧的亲近。

看伯尧那个样子,他也不一定能真的接受其他女子的过分亲密。

所以说他们两个配在一起,谁也不欠谁的。要是伯尧还能是一个痴情的种子为了她要死要活的,那温九也是不会手软。

到时候回到许都封一个什么侯爵,安安稳稳的供着就行了。

至于漠北这块地方,届时还是交给大周来管束吧。

温九看着伯尧龙行虎步、大步流星的背影,为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勾起微笑。

这种事情要是能发生,那征服漠北的难度可就太低了。

“柳和是不是要生了?”

温九忽然想起了这个脑子里却根筋,连名分都没来得及要就爬上了伯尧床的小侍女。

温九还能依稀记得,当年她执龙泉剑起舞时,柳和惊恐的眼神。

那些小心思温九本来是懒得管的,谁知道她的野心也太大了些。

“算算日子,也是快了。”

折柳简直都不想提起柳和的名字,一说起她就要暗自生闷气,鼓着腮帮子说道:“吴瑞先生一直在给她诊脉,听说状况还不错。”

温九满意的点点头,这丫头总算吸取了教训,再没有自作主张代她处置事情的意思了。

“你们只管那些外物也尽够了,至于有没有人过去言语之间占一些便宜就不必管束了。”温九说着,纤指间摸上发间抽出固定着黑发的簪子,任由那三千发丝倾泄而下。

“能不能保注子,就看她自己了。我们管不着,也不必管。”

她被长发遮掩了一半的脸孔下泛起妖冶的笑意,带着充满恶意的冷艳。

丧子之痛又怎能轻易就释怀呢?

不管温九想不想,她的道路已经偏移了原来的轨道,变得偏执又可怕了。

一场大败亏输,更是激起了她心中压抑着的疯狂。

她绝对不比漠北的任何人差,温九郎决不能接受自己被困在这种荒凉的地方一辈子。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收敛了外露出来的狠厉与疯狂,仿佛又是当年天真不谙世事的漠北新妇。

折柳和苏华就站在她的后方,两人对视一眼,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一直冲到了脑海。

路乐清新送来的那面镜子,也太清晰了些。

她们宁愿自己看不清温九的一举一动。

温九郎的变化很大,除了在伯尧面前有所隐忍,说话做事已经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甚至在路乐清跟前忍到一半直接翻脸。

她们两个只不过是小小侍女而已,平日里用膳吃药的事情可以劝一劝,但要是想去告诉主子该怎么为人,那就真是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

跟着温九这么久了,她们也发自内心的觉得像温九之前那样隐忍低调私下里发展势力的决定才是对的。而温九如今却是自己改变,就如同今天,毫无顾忌的同路乐清翻脸,要是那位回到许都同皇帝多说了几句什么,那吃亏的还不是她们家主子。

温九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还是说她早就忘记了温九孤儿寡母还留在许都?她还是这样顺着自己的心意,想说就说,想做就做了。

......

草间微风渐起,深浅不一的绿意在眼前任意摇摆着,马蹄毫不留情的落下,那原本被踩进泥土中的嫩绿草叶待马儿飞奔离去之后,又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挺直了身子。

昨夜有事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断了路乐清百般纠结的思绪。

就此回去大周,回到许都,在武帝哪里狠狠告状?

除了显示除他能力不足还小家子气之外,再没有别的好处了。

路乐清想的很清楚,就此结束出使回大周是不可能的,他只有留在漠北,绕过大妃嘉福公主在此地经营的种种人脉,在满是天生敌意的漠北贵族中另辟蹊径,拿到属于他的消息渠道才行。

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还拉不下脸面主动与温九缓和关系,那他这个从二品的正使也快要做到头了。

他打定主意,没等伯尧派人来请,就带着分拣出来的众多礼物去到了王帐的盛大宴会中。

这些漠北的贵族们平时没事的时候还要找出各种理由来享受,这次中原的使者带过来了众多药材和珠宝,更是他们理所当然的宴饮时刻。

打的由头就是迎接中原使者,这次中原的使者真的闻讯而来,这些贵族们也不好将其拒之门外不接待,派人请了路乐清进来,派了年纪最轻的商牟在一边陪着,其他人三三两两的打了招呼就四散开来。

路乐清看着宴会上衣着暴露的舞姬和烘烤的泛着油光的牛羊,不时响起的哄笑之声更是直参云霄。

“路使者尝尝这熊掌,这可是大祭司去极西之地的路上捕获到的呢,味道鲜美,可惜这样的圣物每人只能食用一小块罢了。”

商牟很快就被路乐清高超的话术俘虏,热情的向他介绍着宴会上的种种可口食物。

路乐清瞄了他一眼,身高中等,长得也匀称的很,不像是特别爱吃的人啊。

刚刚感叹玩,路乐清猛地回过味来:“这是大祭司从极西之地带回来的?那上一任大祭司已经举行完天葬了?”

大祭司的更迭是最近发生在漠北草原上最大的事情了,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切入点。

路乐清仔细的听着商牟的回答,“是啊,大祭司送走老祭司的时候还没出什么事,就是回程的一路,可真是艰险无比,一波又一波的考验简直能直接累死人。”

商牟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消息,脸色就有些变了,他是养在部落里从来没有怎么见过刀兵的,光是想想真正战场上的血腥与硝烟就有些不寒而栗。

部落里那些根本不死人的练兵可不是真正的战争。

路乐清听着他的话却很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什么叫考验?

那些真正要命的危险你只说是考验,是不是太会避重就轻了?

“这样的考验是漠北的风俗?”

“那当然了。”商牟的肯定毫无异样,“如果不这样,怎么能筛选出最合适的继承者呢?”

你还能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也是不容易。

路乐清都有几分佩服商牟家里的长辈了,这孩子能养成这样,他们肯定也费了不少心思。

“这样说来,类似这种的考验自然是不错的。”路乐清心里是不大看得起商牟的,好在他性格温和不讨人厌,又是路乐清的消息来源,这才说起话来有来有回,也算得上是和谐了。

“路公子是中原过来的,路上又多远啊。”

路乐清很快哄得商牟换了一个称呼,要不是两人分属两国,说不得商牟就要以大哥相称了。

“路上风光正好,也就不觉得路途遥远了。”

路乐清娓娓而谈,说起中原风物来更是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直把中原的风光生生描绘成了一副人间仙境,听着商牟向往不已。

“路公子,原来中原是这样的。”商牟年轻的脸上满是神往之色,眼睛里仿佛有万千光芒闪烁。

“怎么,之前你没有听长辈们说过中原吗?”

路乐清的好奇真是实打实的没有一点作伪,商牟看起来真的不想是漠北大部落里出来的人。

“他们都是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去悄悄打听吧,他们也不让。”

商牟明显是将路乐清当成了亲近的哥哥一类的人物,自然而然地抱怨起来。

“既然是这样,你就不要告诉他们你知道了;今后就有我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路乐清一边诱导着商牟更加亲近他,一边也在为悄无痕迹的套话创造机会。

商牟还没来得及说话,整间大帐就都安静下来,他的嘴巴张了一张,看着进来的伯尧和突如其来的满室寂静,闭上了嘴巴。

“都一个时辰了,你们是中原的猪啊,这么能吃?”

伯尧一进来就没有好话,好在这些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根本不把这些放在心上——最起码是表面上并没有放在心上。

“哦?中原的使者也在这?”伯尧对路乐清也没有什么好印象,指望他看在大周的面子对路乐清嘴下留情更是不可能。

“这可真是土生土长的猪了。”

明明平淡的语气,从伯尧嘴里说出来总能起到格外强烈的效果,有几个人“哈哈哈”笑了起来,带动了整间帐篷里经久不息的嘲笑。

路乐清这样的外族,不管被这样对待,他们都只有看热闹的份。

商牟看着脸涨的通红的路乐清,想要说些什么,面对着威仪无双的汗王,他什么都不敢说。

伯尧昨天受了路乐清若有若无的威胁,一时乱了方寸竟然直接跑去质问起温九,反而被自家大妃用几滴眼泪给狠狠教训了一通。

那憋着的气自然都尽数都发泄到了始作俑者路乐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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