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传言

温九看着那个在柔软羊毛地毯上滚过几圈又艰难活下来的瓷杯,忽然恍惚了一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伯尧对她就变了?

来不及多想,她还是不急不缓的走近伯尧,“汗王,妾身听说各部王妃在大祭司营地中集会,便过去瞧了瞧。”

“你去能有什么用9不赶紧滚回来,老老实实的在营帐中祈求长生天勿降天谴,迁怒漠北草原。”伯尧怒气未止,温九端了杯茶在旁边候着,姿态做的很谦卑,一旁的侍女早已跪在地上,害怕的抖了起来,柳和指尖微颤,折柳眼光流转,柯柯刚刚回来,在帐外心生疑窦,这王妃与汗王以前从未有过如此争吵。

伯尧停了一会,扫一眼身边温九,“以后少往大祭司那边跑,记住没?”

“是”温九顺服的点头,不料竟换来伯尧结结实实的一巴掌。那双曾牵她、抱她、温柔的抚摸她的手终于打到了她的脸上,温九手中杯子也掉在了地上,水迹沁了一地,还在不断蔓延。

“问你记没记住,不详的玩意儿。”伯尧的话冷冷的,嫌弃之意非常明显。温九跪在他面前,头埋得低低的,“妾记住了”。

伯尧看了看四周噤若寒蝉的侍女,心中郁气存而未发,站起身来,面对温九谦卑的姿态,还是踹了一脚:“贱人!”

等着伯尧离开中帐,垂杨折柳才赶紧将温九扶起来,苏华折柳柯柯北北也都忙起来,帮着温九打水沐浴更衣。

一切收拾妥当,温九还有些回不过神的样子,垂杨便先叫她们都出去,只留了自己与折柳两个伺候着。

妆镜前的温九才算恢复了些精神,“信送到了么?”

垂杨半跪在温九身边,为她梳着长发。“主子放心,绝无差错。”

折柳则撩起她的衣裳为后背的伤痕上药,伯尧力大,那一巴掌和一脚完全不留情面。后背上一块青紫伤痕,左边脸上则已经红肿,在清晰铜镜的映照下愈加恐怖。

勉强问完最关心的问题,松了口气的温九侧过脸仔细端详着脸上的伤痕,紧紧咬着牙,瞪大了眼睛。神色还能勉强保持平静,双手早握紧了拳,眸中怒火大炽。

伯尧,你欺人太甚!

垂杨折柳各自做着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家主子。她们也算是陪着温九一块长大的,自小就在一处练武习文,却从没见她受这么大的委屈。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言论,说是这几年天灾这么多就是因为汗王娶了外族的大妃,使得长生天降罪于漠北子民,惩罚汗王的不忠。

她们自然是不大信这种说法的,奈何有心人推波助澜,谣言愈演愈烈,总有人愿意相信。这次大祭没有人当着温九的面说这件事情,攻讦伯尧娶妻不贤,希望伯尧废妃之类,算是温九平日里会做人,舍得往外送金银了。

伯尧本就厌倦温九唯唯诺诺,且看不惯她往外送东西,东南西北的枕头风吹着,漠北各部王公种种话语甚至是眼神都能让伯尧按捺不住来温九这里找茬。这次估计是宴会上那个部落的王公又说了类似的话,伯尧来找不痛快。先是在帐中等了一阵儿,又得知温九再一次往外送东西,才如此暴怒。

哪家的家主会动手打嫡妻的,蛮夷无状!垂杨折柳也没有法子,只在心底为温九不平罢了。

好一会温九才回归正常,“闻莺那边有信来吗?”漠北这边的局面她马上就打开了,眼前困境不过十几日便能解决,温九便把目光转向季舯部。聪慧大气、娇娇软软的安宁可比伯尧值得惦记。

“周大人说了几句,仿佛还好,却也不清楚。总归是天遥路远,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好消息。”垂杨觑着温九神色,看她差不多已经恢复,才敢多说几句。“主子,谣言易破,伯尧的事如何解决呢?”

温九表情扭曲了一瞬,马上恢复正常“像他那样的,就是欠打,就是免不了一顿打,打一顿就好。”

“主子?”折柳放下伤药呆在那已经好一阵儿了,下意识的问道。她那呆呆的样子倒引得温九微微抿嘴,垂杨也在一旁凑趣玩笑,温九总算放开了心情。

“他不是嫌我软弱么?上鞭子抽一顿就知道什么叫不软弱了。对这种莽夫讲大周后宅那一套是没用的,只能暴力解决。”温九看着两个侍女还是不大明白的样子,也不多解释了,“你们且看着,大不了一剑杀了,一了百了。”

这下垂杨折柳倒知道说什么了,“主子可千万别冲动,这个时候杀了伯尧,您还不知道要嫁给个哪新汗王呢?还是先掌握了漠北商路要紧!虚与委蛇也就这几年,下面便不需依赖伯尧打开局面了。”

没有说出来的,就是温九荒废这几年,能不能找到机会避开旁人,一剑杀了伯尧还是个问题。

“也罢,先不说他了,家中母亲兄长可好,母亲可有信来?”温九暂且压下揍伯尧的冲动,问起家中种种。

“夫人倒没有信来,毕竟路途遥远不大方便。只是听说少夫人诞有一子,取名知故。”三人俱是欢喜不禁,“嫂嫂倒是有福,那孩子可健康?”

“已经周岁了,双眼灵动,很是聪慧。”垂杨说着,又添了些炭火。折柳拨着炭盆,笑意盈盈的恭喜温九。

“我们家真是转运了,不管怎样,有健康的孩子出生就是好事。”温九在心中默念几句,祝祷温家先祖她还是很真心的。

“夫人还说她们已经回到许都了,安阁老对家里也很照顾。一切都好着呢。”垂杨凑趣说着喜庆话,她本想说柳和,还是暂且按住不提。

好就行,也不枉她来漠北走这一遭。就算没有安家襄助,她经营多年的人脉也能照应家里。温九默念着《太上感应篇》,隐去心中的怨怼。对伯尧、对武帝、对周清、对母亲、对兄长、对太子、对医仙谷那人……走到这一步,她想怨的人不知凡几,终究一切惊涛骇浪都平静成涓涓细流,缓缓淌过既定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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