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伯尧
华贵婚车之上,浓郁的奇楠沉香气味熏的人昏昏欲睡,温九手中正握着一块玉佩,心里鄙夷着蛮夷喜好。这奇楠沉香是一根沉香中最好的一块,如果说在金银财宝中,玉石为首,那么奇楠就是沉香中之珍品中的珍品,香料中的钻石。这奇楠沉香一般只用一小块,哪会如此暴殄天物,这可真真是蛮夷。
即便是宝马香车,也是要如此这般吗?若是换了别的女子来,恐怕也是受不了这气味的吧。温九自知与一般闺阁女子并不相同,当下也只能慢慢猜测她们普遍的想法。
拿了那玉佩慢慢的看,这玉质极美,白的通透,乃上好的羊脂玉。真不愧为“翠竹法身碧波潭,滴露玲珑透彩光”。常见的椭圆形,上面没有过多的纹饰,只虚刻了几刀,恍惚也只能辨认出是一个“喜”字,这是今晨才从家中送到的。徐氏在雍州放心不下温九,奈何嘉福公主远嫁乃是武帝亲自盯着的大事,她托了不知多少人,才在公主离开禁宫之后悄悄行动,远远的跟着送嫁队伍。又是打点宫女侍卫,还要与赵妈妈、周清心照不宣,才算赶上了最后一天,送上徐氏亲笔信一封并十几个箱笼,俱是温九在家中用惯之物并徐氏紧急为温九赶制的嫁妆。
再有,就是这枚玉佩了。徐氏信中着重言及此物,称其是乃她当日进门不久温老将军亲手所制,共有两枚。一枚如今予她,另一枚便是在温八郎大婚之时再传下去。
安阁老已经做主,将他家因母丧而耽误了年华的嫡出小姐嫁给温家八郎。那小姐安婉正是安宁的亲姐姐。
安宁差不多也该到季舯部了,那聪慧的女子只要守好本心,自然能在那边随份从时,安心过着自己的日子。况且闻莺颇善医道,也是能帮她一二的。幸好当时把闻莺派到她身边,不然那个娇滴滴小姑娘又如何去面对这样恶劣的环境。
感觉到婚车不再前进,温九将玉佩收好,心中莫名的歉疚也尽皆压下。她整整了头上凤冠,深呼口气,端正坐好,外面的声音已经隐隐约约的传来。
忽略了周清的寒暄,温九就支楞着耳朵听外面另一个声音了。那声音清冽,如金玉相击,让温九怎么也想不到这声音的主人竟会是叱咤漠北的白狼-不刺。
温九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僵硬的身体,耳中只听得那漂亮的音色说“公主,怎么还不下车?”,眼中只见一只宽大的手掌伸进了掀开了帘子。
正是夏季日头高的早晨,无数光芒自那掀开的缝隙争先恐后的倾泻进来,也照亮了温九那张丽色绝伦的脸庞。
他站在背光处,温九只能看见狼王那双闪烁精光的眼睛,那里是毫无掩饰的野心,还有看见她的惊艳。
温九几乎是瞬间就冷静下来了,连忙收敛脸上的表情,垂下眼睑不与他对视。
狼王笑得肆意张扬,他把手递给坐在那里的美丽公主,她的紧张不安、希望憧憬都是因为他!
“公主,我的中原名字叫做伯尧。”
温九克制着自己的动作,犹犹豫豫的伸出柔荑,轻轻搭在狼王伯尧手中。
不料伯尧手上用力,拉得她一踉跄,另一只手伸进来,直接把离了座位的她打横抱起,转出婚车。一旁的侍女大惊失色,欲阻止,却不料被狼王白狼一瞪,便停了下来。
温九大惊,“狼王,你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伯尧看着惊慌失措的温九倒是更加开心,那双睁大的眼睛如天山的小鹿般纯净,水波盈盈,惹人怜惜。“公主莫怕,我不会摔着你的。”
他抱着温九大步向前走去,一边低头与怀中公主说话,“嘉福公主,你的名字?”
温九一怔,嬷嬷不是说这个问题得在夜间安寝之时说吗,这伯尧不按规矩走呀!伯尧看着她呆呆的样子更是欢喜,“你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吗?”
“荣庆,荣耀的荣,庆贺的庆。”温九老老实实的回答,心中已平静下来,但还是闭上眼睛作害羞状。
毕竟这还是她记事起头一回被人这样抱着呢!
果然是蛮夷,这青天白日的,竟然不知道避忌!温九心中又羞又气,被他这样一抱,她这个公主还有什么威严!
大周送亲的队伍鸦雀无声,漠北那边稍显简陋迎亲的队伍也弹起了乐器,伴着欢快的乐曲声欢呼起来。温九悄悄睁开眼睛,越过伯尧宽阔的肩膀看向后方。
排列整齐的队伍奏起恢弘的雅乐,公主和亲,异族羞辱,国之大耻!
周清是想要劝阻的,只是漠北掌管祭祀的老头过来拦住了他。什么漠北规矩,哪里有这样的规矩?只是身处异域,又是和亲而来,周清也不敢妄动,免得和亲又添变数。
抬眼正望见温九偷偷往这边看来,可真是仙人之姿,见之忘俗,那狼王肯定要被她迷得死死的了。不是说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地叫君骨髓枯么?狼王怎么可能想到这仙人似的佳人,可是能真的提着剑斩落他的人头呢?
只是温九郎实在可惜,明明能在大周风流洒脱,虽男装示人,亦不失为治世能臣,谁想到一朝和亲至漠北,恐怕也终身无回还之日了。
周清寒门出身,努力加上运气奋斗至今,面上不显,但心中往往恃才傲物。往日见到高门贵子心中只觉他们不过是祖宗功绩而已,如今看温九坚忍智谋,始有佩服之意。
伯尧眼见温九睁开眼,又继续说到:“荣庆长得比漠北最漂亮的女人还要美,你一定是长生天赐给我的宝物。”
温九继续故做羞涩状:“狼王过誉了,荣庆并没……”话还未说完,就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伯尧也是臂力过人,抱着她上了马。一拉缰绳,那马儿就像前疾驰而去。看到此,祭祀笑了一下,不过浑浊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
我是第一次骑马,我是第一次!温九重复了两遍,才把心中夺过缰绳放慢速度的想法压了下去。怯怯的回头看着伯尧神采飞扬的脸庞,这人的相貌还不差,性格么,也太狂妄了些。温九自小沉稳内敛,对这般人物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只是没想到和亲的对象竟然就是这样的人。
靠在伯尧怀里,温九身子僵硬极了,偏偏伯尧还要取笑她:“荣儿现在就如此紧张,晚上可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