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问罪
懒洋洋睡得不知晨昏日落，云峥睁眼醒来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自己应该是错过了早朝。虽然听说他是急匆匆奔去了国师所在之处，但萧秦的住处却像是虎穴龙潭般无人敢闯。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人敢去打探皇帝的下落，早朝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换做是在过去，云峥或许还会为竟然错过了早朝这件事懊恼不已，责问萧秦为什么不叫醒自己，但现在他却觉得像这样的小事并不重要。天下既然是他的，那么他自然是想要就要，不想要也可以不要，可萧秦却是他无法掌控的存在。
“我睡了多久？”猛然想起自己该不会是睡了不止一天，云峥起身想要去找自己的衣服，却被萧秦一把拉了回去。感到腰酸腿软使不上力，云峥倒是感谢萧秦拉了他一把，不然他也许真的会难看地摔倒在床下。
“没有多久。从你来找我的时候到现在，不过只有一天多一点而已。”萧秦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看起来倒是神清气爽，显得愈发的神采动人。“早朝是肯定来不及了，不如你破例开个晚朝也好。”
“管它呢……”云峥转过身来看萧秦。“既然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好了。”
“这话还真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扬了扬眉毛，萧秦顺势拉过了云峥。
“哦？那我又该说什么？什么又像是我该说的话？”微微一笑，云峥蓝色的眼睛带着一种渴望般看向了萧秦。“不如，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里。”
“去哪里？”分明感到了一阵激动，萧秦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极力伪装出和平常一样云淡风轻的态度。
“随便什么地方都好，远离宫廷，远离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似乎是说到了动情之处，云峥那双湖水般的眼睛里泛起了粼光。
“你的天下呢？”实在是没有办法不抱紧这正在自己面前进行着如此动人的表白的人，萧秦微微颤抖着的身体比表情更诚实地暴露出了他的感情。
“没有了我，这天下也始终还是别人的天下，而没有了你，我一定不再会是我。”不想继续压抑、隐藏自己的感情，云峥第一次体会到了可以畅所欲言的快乐。
“是啊，我怎么忘了，人是会变的……”仿佛求证一般，又或者是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而看向了云峥的眼睛，萧秦看见那双眼睛的颜色还是那样不变的鲜明色彩。
“的确，人是会变的……我和你最初相见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和你变成今天这样的结果。”也许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云峥微微偏过头去，垂下眼皮，躲开了萧秦的眼睛。
“是啊，我们的初见好像并不愉快……”想起了往事，萧秦轻笑出声。
“不错……”想起萧秦是第一个竟然敢痛打自己的人，又想起了自己当初画的那张画像，云峥不免在心中感慨光阴易逝，青春难留。
“你和我走了，你的侄子怎么办？”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月夜下那个追逐着白鸟的孩子，萧秦忍不住要笑自己真是和皇帝这家人孽缘匪浅。
“重儿……”萧秦的话猛然点醒了云峥，让他那双蓝色的眼睛黯淡了下去。“重儿性格稳重，远比同龄之人早熟，想必过不了多久，他应该就不再需要我了。”
“这么说来，你是真的打算把这帝位传给他？”萧秦眼珠微转，又落在了云峥身上。
“等到他长大成人。”云峥微微点头，看起来态度坚定，并不像是在撒谎。
“那是多久？”萧秦的指尖挑起了云峥的一缕长发，缠绕着把玩。
“和我初次出征时差不多大的时候，或许应该可以……”有些不确定自己究竟该选择在何时放手，云峥微微低下了头。
“难得不会太早了些？”低头计算了一下年龄，萧秦微微皱眉。
“等到我七老八十的时候？那还算什么让位？岂不是显得我太不心诚？或者是……非要等到别人动手来夺的时候？”对于萧秦的问题，云峥给出了自己的反驳。想到因为这帝位而引发的种种纷争，而自己又因此而失去了太多，云峥越发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现在你都不能离开。既然是无法做到的事，不如就等到了那个时候再说好了……”将卷起的那缕长发放在唇边，唇上那带着些许冰凉的光滑触感让萧秦突然又有了新的念头。
“也好，那就到时再说吧。”云峥叹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不知何时竟然被萧秦捧在了手中。
“让我来帮你梳头吧。”萧秦不知何时早已将一把梳子拿在了手上。
“这个时候？”想说这个时候实在是有些不早不晚，但想到梳头倒也并不需要在什么特定的时间，云峥只好低头不言。
“总觉得这样做的话，就好像是新婚的夫妇一样……”萧秦低下头，将梳子轻轻插进了那蜜色的发丝之中，深深沉迷于了自己的乐趣之中……
托了丽姬的福而得以和萧秦好好地缱绻缠绵了一番，云峥却并不打算因此而感谢丽姬。一想到丽姬竟然只是为了那样的目的就对自己下手，云峥就觉得不彻底惩治一番不行。
“说吧，那香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当然不会相信丽姬所说的“不过都是无心之举”，云峥淡色的眼睛冷冷瞥向了跪在地上的丽姬。倒也不是他一定要对此事耿耿于怀，一点都不能体谅深宫弃妇的幽怨，而是怕姑息纵容之后不知又要生出怎样的祸乱。
“陛下……臣妾是真的不知……”丽姬哭得梨花带雨，却奈何云峥心如铁石。
“你可是想我用些手段来逼你说？”不明白素来温顺的丽姬为什么会这样拼死抵赖，莫名感到一阵恼火，云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陛下若是不能相信……臣妾情愿一死……”不愿意牵连自己的哥哥，丽姬甚至不惜以死想要，希望云峥能念及昔日恩爱而放她一马，将此事顺利蒙混过关。
“好啊，既然你那么想死，寡人就成全你好了。”云峥浅色的眼睛盯着丽姬，突然微微一笑。云峥此言一出，不止一旁侍奉的宫人面面相觑，就连丽姬也止住了哭闹，张大了一双眼睛看云峥。
“既然你已经不想再活下去，寡人又怎好阻拦？只是不知爱妃你喜欢用哪种方法去死？只要你说出来，寡人定当尽量满足。”冷哼一声，云峥慢慢走近了呆坐在地的丽姬。“还是说，你想让寡人亲自动手？”平日里最恨别人要挟自己，早已看出丽姬并不是真心求死，云峥有意要拆丽姬的台。
“我……”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称“臣妾”，丽姬至觉得月姬曾说过的话分毫不差——那果然是一双好像狼一样的眼睛。
“如果不是真的想死，就老实承认。寡人倒也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云峥在笑，丽姬却觉得这笑容比任何表情都要残忍。
“那香……是我托人求来的……”虽然知道已经到了不得不说实话的时候，丽姬却还是不愿意将自己的家人牵扯进来。
“也罢……”突然想明白了这香怎么来的其实并不重要，云峥长叹了一声。“起来吧，你那寻死觅活的样子还真是难看……”冷眼瞥了一眼衣冠不整，哭花了妆容的丽姬，云峥再没多说一句，转身拂袖而去。
本以为经过了这场风波，丽姬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云峥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意外。虽然丽姬并没有老实承认，云峥却好像真的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此事再也没有追究下去。
虽然自此再也没有踏入过丽姬的宫中一步，但云峥却也同样没有踏入过其他妃嫔的宫中，所以只凭这点倒也并不能说丽姬就因此而失了宠。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女人？”误以为云峥是因为顾及旧情才对丽姬格外网开一面，萧秦的话里也带上了几分醋意。
“喜欢？或许……她也并没有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不是吗？”听出了萧秦的不悦，云峥含笑看向了萧秦。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为什么不再追究？若是别人也仿效她的做法，不知道你是不是每次都还要再来找我。”听到云峥竟然为丽姬说话，萧秦的心中更是不快了几分。
“不是因为喜欢才不去追究的。”并不想要误解加深，云峥笑着解释。“她不过是想要我宠幸于她，宫中的妃嫔大多都会有和她同样的想法。就算她是犯了错，只怕也是许多女人都会犯下的错误。”
“你这难道还不是替她辩解？”虽然多少也对这深宫之中的女人有所同情，也明白独占了君宠的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萧秦却并不打算因此而自责。
“我只是想说，如果没有她，也还会有下一个。她的性情我多少总算是了解，总好过再去了解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看见萧秦今天异乎寻常地不开窍，云峥也只好尽量把话说得清楚明白。
“怎么？若是你废了她，难道还打算另选新欢来补上她的位置？”云峥明明是在解释，萧秦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就算是我没有那个意思，若是妃位空缺，自然也还会有人来劝我另选新人来填补这个空位的。”意识到自己的确是有所失言，云峥只好将责任推卸于舆论。
“话虽如此，但这毕竟是你的家事，还是你说了才算，难道不是？”萧秦挑眉一笑，笑容却让云峥心里发慌。
“我……也不过只有你一人而已。有你一人，就已经足够……”心知眼前的这位国师大人发起脾气来实在是不太好惹，除了这好像女人一般撒娇的方法之外，再也不会有更好的方法来平息萧秦的妒火，虽然觉得自己似乎正变得越来越不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苦无他法的云峥还是不太情愿地投入了萧秦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