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人生还

“怎么回事?”沈耐小声地嘀咕了句,脚上的步子更快了。

“兄台,城中可是出了什么事?”看见一个青衣破布的男子刚从人群中挤出来,沈耐随即追上去,拉着男子,鞠了一躬认真问道。

“少爷?”看到沈耐,男子却跟看到鬼一样,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是沈耐及时拉住他,恐怕就摔在地上了。

男子面色惨白,连嘴唇都毫无血色,手颤巍巍地抬起来,指着沈耐还有些难以置信:“少爷,你,你没有,没有死?”

一句话说了好几次才说完整。

“我当然没有死了!”沈耐觉得这人说话实在奇怪,又上上下下重新摸了遍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少爷没死!少爷没死!”这人忽然大叫起来,周围的人听到声音立刻转过来,见着沈耐着实被吓了一跳。

看到众人的神情,又想到这城里的情况,沈耐忽然明白了什么,心里一紧,哪儿还顾得上这些,死命朝自家赶去。

府外早已被堵了个水泄不通,沈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进去,里面除了身穿制服的衙役,只剩下被白布搭着的一具具……尸体?

沈耐惊住了,脚下就跟被千斤顶绑住了一样,竟然走不动。内心深处万分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才好,闭个眼,重新睁开,就会发现一切还是跟从前那样。

“少爷,节哀顺变。”忽然有人走到沈耐身旁,同情地道了句。

“你别胡说八道!”沈耐猛地拂袖,指甲刚好从这衙役下巴刮过,血痕触目。

衙役愣了,心里有些烦躁,只是顾虑到沈耐的心情,倒是没有发作,鞠了一躬便离开了。

沈耐看到李长正在前面与人交代着些什么,死死咬着唇走过去。

李长一回头就看到沈耐,魂都被吓掉一半:“少爷?”

“李长,这府里可还有什么人生还?”一字一句,说出来却是钻心的疼。那么热闹的一个院子,那些人的音容笑貌,怎么会就在一夕之间便如云烟般消散了?

李长也长长叹息:“除了少爷,这府里怕是无人生还了。”

“无人生还”几个字传入沈耐耳中犹如晴天霹雳,身体不自觉往后踉跄。

又咽了口唾沫,沈耐抬手抓住李长的衣袖:“劳烦李长带我去看看爹娘。”

“少爷,城主和夫人都是中了剧毒,身上还被人砍了数十道,还是不要去看了罢。”李长有些为难,更多的是担心,沈耐虽说已经十八,可一直被沈家呵护在掌心,哪里能应付这样一些事呢?

谁知沈耐的态度十分坚决,摇着头,声音满是坚定:“劳烦带我看爹娘。”

如此,李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将沈耐引过去了。

站在两句白布搭着的尸体面前,沈耐似乎感觉到心脏有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大脑里空白一片。

指甲已经深深地钻入了掌心的肉,血像开了阀愉快地往外流,沈耐的眼睛里却是漆黑一片,活像个没有生气的活死人,此刻也只有身体上的痛才能勉强缓解心底的疼。

缓缓将那白布掀开,一张脸铁青一片,嘴唇全是黑的,眼珠子瞪得老大,似乎一不小心就能掉出来。再往下看,身上全是雪痕,整个人好像被血包裹住了一般。

沈耐也不知什么时候眼珠子开始不停往下掉,颤抖着握住了这个是他父亲的人,掌心传来的冰冷触感像是再一次告诉他,这人已经死去了。

“爹!爹!”终是忍不住,沈耐仰天悲恸,大吼出来,整张脸都扭曲了,脖子那里青筋一根根暴跳出来诉说着伤痛。

眼睛却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连意识都有些模糊,沈耐觉得身体忽然便轻了,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

“少爷,少爷眼睛动了。”耳边忽然传来小丫头惊喜的声音。

终于恢复了些意识,沈耐睁眼,陌生的房间,古木大床。

“爹?娘?”想到些什么,沈耐猛地挣扎起身,渴望着有人告诉他这只是个梦。

丫头却忽然跪在了地上,脑袋蔫蔫地垂着,身体却在发抖:“少爷,奴婢伺候不周,还请少爷怪罪。”

“我爹娘呢?”沈耐转过身,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丫头,只问上这么句。

丫头的手却死死地抓着地,咬着唇鼓起勇气道:“回少爷,城主和夫人,都,都已经去世了。”

还是去世了吗?一切都是真的?沈耐心口一疼,猛地咳嗽,咳了好大一口血出来。

“少爷你快躺下。”之前通传的大夫总算赶来了,看到沈耐苍白的脸色与白衣上的鲜血,立刻招呼着他躺下去。

可沈耐根本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还是丫头上前扶着他才勉强躺下去。

“少爷,你现在郁结在心,在下可以用药调理,但终究治不了根本。还请少爷想开些,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大夫在说什么,沈耐也听不进去,脑袋里还想着最后见着的父亲的模样,两行清泪沿着脸颊垂落。

“爹娘什么时候下葬?府里的人什么时候下葬?”脸上面无表情,沈耐的声音却装着悲痛。

“回,回少爷,城主和夫人,还有府里的人,都,都已经下葬了。”丫头也知这话说出来有些残忍,又害怕沈耐生气,声音瑟瑟发抖。

“什么,都已经下葬了?”沈耐瞬间直起身子,双手抓着丫头的双肩,不敢置信地盯着丫头的眼。

大夫手里的针刚扎在沈耐胸前,他这猛然一动,胸口上划过半米长的口子。

丫头一下子被吓坏了,双肩更像是快被捏碎了一般,竟忍不住哭出声来:“少爷,请少爷松手。”

沈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的力大了些,垂眸把手收回去。

“为何这么匆促下葬?”沈耐此刻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只顾盯着丫鬟着急询问着,手把床单扯出一条条皱褶。

丫鬟垂下眼,根本不敢直视沈耐的眼睛,声音瑟瑟:“回,回少爷。你已经,已经昏迷三天了,二老爷说如果再不下葬,那是对死者的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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