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源于未知的恐惧

漆黑的夜里,也不知道吴良是怎么一个人从大雪飘飞的深山中摸索出来的,比他下山更晚,却还要早到了数个小时的张长弓一直守在学校宿舍门前,是她一把搀住了摇摇欲坠的吴良,小心翼翼得扶进屋里。

当其他人得知消息赶来时,脸色烧红的吴良依旧在床上昏迷不醒,匆匆赶到的刘桂花身上还穿着饭店经理的制服,向张长弓问道:“这是咋了?昨天走得时候,人不还是好好的吗。”

张长弓满脸愧疚,吞吞吐吐道:“昨天大雪,吴良把我送回了家,还和我爷爷聊了会天...可不知道为什么半夜他就突然从山上消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怎么会不知道呢...”刘桂花还想问,却看到小长弓眼眶里已经有水珠在转,一时间也不好再继续逼迫下去了。

倒是牛老头听见小家伙提起了他的爷爷,顿时心中有数,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吴良的颜色,还像模像样得把了会儿脉,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体虚受寒,给他吃点药休息两天应该就行了。”

然而,吴良病情的发展却出乎于所有人意料之外,三剂汤药下肚,他身上的烧是退了,却还是昏迷不醒。直到大年三十的夜里,刘桂花牛洪斌等人都还守在吴良跟前,按理说,刚刚合作创办公司的几家人本来能快快乐乐得过个好年,却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而瞬间愁容满面。

无论怎样,日子还是要过。大年初三四家店同时开门,刘桂花在叮嘱女儿一番后,就带着人回县城去了。按照之前吴良提出的公司设想,年初这段时间就是开始大力扩张的关键时期,刘桂花在保证日常工作人员充足的前提下,又从附近村里以最低薪募集了大批人手,在各个店里实习轮班培训。除非是没有条件,否则人才培育就该从起步时便开始做起。

在迅速成长起来的刘桂花带领下,百里香生意依旧红火,好像无论吴良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差别一样。然而,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吴良缺席的弊端终于开始显现。

首先,公司向省城扩张的第一步就把他们难住了,店该建在哪里?贷款该向哪家银行申请?省城的业务又该派谁人去接管?还有吴良说过必须要有人专门负责对外招商,最好能够在短时间内就吸引大批的外地商户主动申请加盟,可光是会上提到过的加盟种类就有七八种,刘桂花他们自己都还晕晕乎乎的,又怎么可能将概念成功推广给他人。

就这样,谁也说服不了谁,无穷无尽的分歧渐渐将刘桂花等人彻底淹没,每一天的例行会议都是以争吵为开端,再以不欢而散为结尾。众人才终于意识到,原来吴良平时看上去好像并不管事,可一旦没有了他的现场决策,公司的发展简直寸步难行。

吴良什么时候能痊愈呢?这已经成了陷入泥沼的众人心中,唯一的共同期盼。

其实早在半个星期以前,吴良就醒过来了,只是除了在苏醒之初曾和张长弓说过一句话以外,他一直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两眼无神,对外界所有的人和事都漠不关心,除了在床上躺着以外,就只会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对着天空发呆。

“我是谁?”

张长弓一有空,就会反复思索着吴良的这个问题,作为唯一一个稍稍知晓些内情的人,聪明的小长弓勉强能从吴良当时的语气中体会出他内心的迷茫。

那天晚上,爷爷一见面就问吴良是不是谪仙人?这是什么蠢问题啊...

紧接着自己被赶出了屋子,再然后没多久姓吴的就消失了...

张长弓仔细回忆着那晚发生的一切,很准确得抓住了谪仙人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重点,既然能让吴良作出如此反常的应对,那无论再怎么不可思议,也都让人有了值得深思的价值。

谪仙人这种说法在中国得来已久,如诗仙李白,兵仙韩信,茶仙陆羽,酒仙刘伶...总之,凡是能将才华表现到远远凌驾于时代之上的那些特殊个体,古代都喜欢称之为谪仙人。

张长弓只知道吴良确实比寻常人要多些小聪明,可就看他每次惹自己生气时那一脸贱笑的鬼模样,哪里像个仙人了。

和小家伙满脑子不着实际的想法不同,吴良思考的方向更执着于科学的解答。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吴良之前一直都认为这只是后世网络上的无聊杜撰,并对其嗤之以鼻。

如果真像话里所说的那样,那十八世纪中叶开启的第一次工业革命算什么?

十九世纪以电气取代一切旧能源,因为内燃机诞生而使人类第一次真正能够翱翔于蓝天之上的第二次工业革命又算什么?

九州西端那次摧城灭地,秒杀众生的毁灭裂变又算什么?难道是因为上帝无聊了,所以决定在人间点燃一场从未有过如此恢弘的盛大焰火?

还是说以近代为节点的往后三百年时间里,整个世界的六十亿人其实一直都在走下坡路,人们就该将一切的不可知都交归于上帝和命运去解读...

荒谬!

可吴良现在所经历的,就是这种荒谬。十月十五日凌晨四点二十八分,了尘亲口说出的这个时间点,就是吴良重生后睁开眼看到墙上挂表所显示的时间,分秒不差。

真是见鬼了!

除了认可老和尚这个神神道道的说法之外,难道要让吴良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有这么一种神秘组织,掌握了稳定操纵时间虫洞的技术,所以才能够把他从之前的世界准确无误得捕获到眼前的这个平行空间?

吴良就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而且就算真有这样的一个组织,了尘就是组织中负责观测并接触实验体的那个人,那本着利益均等的原则,他们就不该放任自己在竹阳这么个穷僻小县城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赶紧抓回去严刑逼供或者切片研究才是正途。

想不通!无论怎么想,都是不通。

天上的月亮弯了又圆,吴良就这样一天天得蹲在宿舍门口,渐渐得饭也不吃了,觉也不睡了,任由自己的大脑浸没到无穷无尽的臆想当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对未知的恐惧,焦躁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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