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论规矩
“白痴。”
“你说什么？张长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白痴。”
“你还想在西关村小上学？做梦！”
“白痴。”
......
任凭吴良千言万语，小长弓永远都是用相同的两字箴言回敬，搭配着他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平静脸，杀人更是诛心。
“行了，你俩别闹了。”刘桂花笑着将小家伙护到自己身后，两人这种斗嘴式的互嘲虽然看上去挺有意思，可也怕说多了真急眼。
“小吴，你还真和孩子一般见识啊。听婶说，今天还真是有事找你。”
心不平，气不顺，吴良最后瞪了张长弓一眼，才扭头看向桂花婶，问道：“是店里出什么问题了吗？”
“那...那倒没有。”
吴良没有想到，一向爽利的刘桂花竟突然开始有点扭扭捏捏了起来，“店里生意挺好的，我就是想问问，小吴你能不能给婶也寻摸个赚钱的营生？”
吴良愣了一下，眼睛在慢慢睁大，刘桂花想赚钱？这还是那个爱岗敬业，曾对自己职位无比自豪的西关村妇女主任吗？
见吴良这幅表情，刘桂花更加不好意思了，好像生怕人误会似得补充解释道：“小吴，其实也不用像开火锅店那么挣钱，只要比寻常坐班赚得多就行，你不用太为难，婶没有那么贪心。”
“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吴良摇摇头，说道：“只是...婶儿，你村妇女主任当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想起赚钱来了？”
听到吴良说不为难，刘桂花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至于后边的那个问题，她倒是丝毫没有避讳，“以前我觉得作妇女主任好，是因为觉得这好歹是个公家的铁饭碗，稳定，又体面。可在县城呆过这几天以后，婶算是终于看明白了，千好万好都不如手里有钱的好。就拿你开的这个火锅店来说，我一开始是真没想到生意竟然会这么好！一桌七八十上百块的价格，就算搁四个人身上分，每人都得二十块钱的消费，都这么贵了，却还是止不住得有人来。婶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都不够在你店里吃上几顿饭的钱...”
听着听着，吴良渐渐明白了，在市场经济的糖衣炮弹轰炸下，刘桂花也终于堕落了。不对！应该是觉醒了。
“静静她现在都上初三了，马上就要面临初升高的问题，我准备给她选个市里的重点高中，然后还有大学，还有毕业之后的工作，婚嫁，这些...可不都需要钱。以前是没办法，但是现在...”
说到这里，刘桂花抬起头，直直得看向吴良，眼中闪烁的是坚定，是将吴良当作未来寄托的希望之光，“小吴，婶就这么一个闺女，说什么都不可能委屈了她，趁着还算年轻，我总要为了静静再拼上一把。”
说来说去，这不过是一个再浅显不过的简单道理，兜里有钱，心里才能不慌。
其实，吴良心里面对此早有打算，只是没想到刘桂花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但反过来想想，这样才是最好，被人推着走永远都比不上主动前行。在脑中简单的梳理过后，吴良冲刘桂花说道，“你是我婶儿，静静也是我自己认得亲妹妹，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们。火锅店，我是准备让你来负责长期打理的，牛大壮作副手...”
“啊？”刘桂花脸上一惊，赶忙摆手道：“这可不行！为了火锅店的生意，大壮他每天都没日没夜的忙活，更何况，店铺本来就是他家的，让我管事，那不成抢人家的了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可不能做这种丧良心的事。”
吴良哭笑不得，“谁说让你抢人店铺了。我问你，火锅店现在生意怎么样？”
“好啊！整个县城都没有比它更好的了，现在店里仅凭我和大壮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忙的过来，服务员加上帮厨都请了十好几个人了，就这，我还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连口水都喝不上。”
刘桂花嘴上说得虽然是抱怨话，可脸上却写满了开心，吴良笑了笑，继续说道：“菜色新鲜，口味独特，火锅店的生意注定会越来越好，一个店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接下来，我们肯定要铺分店，开连锁，以竹阳县为开端，把百里香的招牌推到市里，省城里，乃至全国。到那个时候，我们才能算是真赚到了钱。”
这年头，大多数人根本没有连锁加盟的概念，各地的特色饭馆都还是小本买卖，拘泥于独门独户的传统经营理念。
吴良一边规划着未来的宏伟蓝图，一边为刘桂花仔细分析道：“牛大壮性格沉闷，看一家店还行，真让他出去和外人打交道，那肯定是要多费劲有多费劲。可桂花婶你就不一样了，迎来送往加上日常管理的活，非你不可...到那时候，你就是上百家店铺的总经理，赚多少钱都不算完！”
一通鸡汤灌进去，刘桂花顿时被震得五迷三道，晕晕乎乎道：“总...总经理？咱真能作那么大的生意？”
吴良郑重承诺道：“绝对能！”
刘桂花将信将疑，盯着吴良瞅了半天，最终咬咬牙，应道：“成，那我全听你的。”
吴良满意得点点头，先是为刘桂花打开了一扇门，紧接着又推开一扇窗，只有诱惑着她把头先伸出去，才能发现天地竟如此广阔。
“成，今晚我就跟你一起回县城，当着牛大壮的面把事情全都讲清楚。从今以后，你主管经营，他辅抓后厨和人员培训，尽快在县里开出第一家分店。”
刘桂花脸上突然有点为难，“啊？不用这么快吧。”
吴良好奇得看着她，问道：“你是怕牛大壮不同意？”
刘桂花摇摇头，“那倒是不是，牛大壮现在对你是打心眼里的佩服，人前人后说的都是你的好话。我只是觉得能不能等一等，等到第二家店开了以后再说，不然整得我好像急着夺权一样。”
原来是这样...吴良想了想，最终还是拒绝道：“不行，这种事情早说早好，先把规矩给立下来，让你们俩互相适应配合，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有这个必要吗？”
吴良点头，“很有必要。”
“不行，还是不行...”
豪情初生，转瞬即逝，刘桂花感觉心里总是有道迈不过去的坎，不只是怕以后和牛大壮处起来尴尬，更多的还是她自己有点心慌。她本来只是想找吴良给自己出个主意，谁想到，竟凭空落下来这么大的一个担子，刘桂花说什么也不同意。
就在两人拉扯间，一直在旁倾听的小长弓突然凑了过来，伸手抱住刘桂花的胳膊，一本正经道：“无规矩，无以成方圆。只有先把规矩立下了，事情才能做成。桂花婶儿，你就听他的吧。”
小家伙的话，颇有几分一针见血的意思，吴良惊讶得看着小长弓，没想到他装起大人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可小家伙紧接着的下一句话，又把吴良气得不轻。
“再说了，甭管最后成与不成，又不用咱自己背责任，要亏，亏得也是那个白痴的钱和人情，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