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老师
十月三十日，李文静终于开学了。
之所以这么晚，是因为小姑娘就读的县一中暑假只有一个月，余下的那一个月则挪到了九十月份，方便孩子们在家帮忙秋收。
“来，收好，这是哥给你备好的一些零花钱，县城虽然离家不远，可你这也算是出门在外了。平时渴了饿了或者馋嘴了，就拿钱去买，千万别舍不得花钱。”
吴良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叠钱塞到了小姑娘的手里。对于李文静，他是真心喜欢，当作自己亲妹妹看待的。小姑娘这一开学，就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面的节奏，吴良自然放心不下。他一个大男人，做不到像孩子母亲那样考虑周全面面俱到，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钱给足，让李文静不至于在学校里吃苦，人穷气短这个道理，吴良还是懂得。
小姑娘收起钱，点头应下。
“还有，你记得马小波吧？就是胡云彪的那个跟屁虫，你在学校里如果遇到什么难处，就去找他，他解决不了还有我。小姑娘长大了，肯定有些事情是不方便跟父母说的，哥帮你摆平。”
不止他们两人，西关村口还有好几家人也在给家里的孝送行，负责载孩子们去往县城的是牛大壮。自从火锅店开业以后，牛大壮每天都要开着拖拉机，到附近村里收购食材。按照吴良所吩咐的，店里青白菜务必新鲜，牛羊肉都是现宰，这样才能够保持口感，为百里香留住食客。
牛大壮从来没有想到，在他眼里一贯高深莫测的吴良，竟然也有如此婆婆妈妈得一面，插口道：“吴老师，县城又不远，我每天都要跑上一两个来回，有啥不放心的...咱赶紧走吧，店里还一大堆事呢。”
吴良扭头瞪了一样，没空搭理他，又仔细端详起身前的李文静，背上一个小书包，穿着新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可他还是觉得缺点啥。旁人家的孩子都大包小包，衣服被褥，面饼咸菜一大堆，李文静却两手空空轻装上阵，搞得好像自己有多不在意一样。
“静静，要不你带我回去一趟，再给你收拾点啥？”
听到这里，李文静终于有点不耐烦了。之前的叮嘱是关心，再多可就成了烦恼，小姑娘赶忙摇摇头，道：“行了啊，哥！怪让人笑话的，再说了，我妈还在县城呢，没什么不放心的。”
吴良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眼见时间已经不早，牛大壮在旁边已经催了一遍又一遍。无奈，吴良只好抬手放行。目送小姑娘上了车，走出差不多一百米远，吴良突然想起一件事，赶忙大喊道：“丫头，在学校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许早恋啊，听到了没有！”
“吴良！”
听到远远传来的小姑娘的怒吼，吴良嘿嘿一笑，一点不慌，车都已经跑远了，小姑娘还能杀不回来不成？
回程的路上，吴良刻意绕了条村边小路。路过小溪，吴良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没有后世污染的溪水此刻还清澈见底，连着阴了好几天的天空今日难得放晴，普照天地的璀璨直射入清清水面，星光点点，霎时闪闪生辉。在原址上正在重建的西关村小，就伫立在不远处的山崖之巅，吴良感觉，重生后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
沿着小溪一路向上走，吴良登上后山，迎面，便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树后，静静得向学校那边望。
这...不是那个张长弓吗。
吴良愣了下，从那天头一次见到他开始，就经常看到这小子出现在学校附近，从不和人说话，好几次吴良冲他主动打招呼，张长弓都是转身就走，今个这是又来了？
压住步子，吴良轻手轻脚得靠近到张长弓身后，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方望，除了还未竣工的学校以外，就只有几个孝子在那追逐打闹。
“喂，你天天在这看什么呢？”
男孩子吓了一跳，猛得转过身来，在瞧清楚来人是吴良以后，眼中的戒备才稍稍散了一些。不知为何，张长弓这一次竟然没有掉头就走，但也没有开口回话。
吴良盯他看了半天，张长弓也就是十岁左右的年纪，衣服干净整洁，脸皮比小姑娘李文静看上去还要白净，看来在山上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算了，吴良早就看清了张长弓沉默寡言不善于与人交际的性子，就算在这里继续对峙下去也是白白浪费时间。吴良伸手往裤兜里一摸，掏出一把糖，这都是昨天给李文静收拾东西时剩下的余货，塞到张长弓手里，说道：“别老一个人躲着，小小年纪有啥事不能跟别人说...你要是愿意，下次来的时候到我宿舍坐坐，不比在这里干站着强？”
“走了。”
随口叮咛两句，吴良摆摆手走了，他就算是有心想帮人一把，也得先看看这小家伙领不领情，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吴良可不愿意做。
看到吴良真得头也不回的走了，留在原地的张长弓努了努嘴，明显一幅有话想说却又不好说的表情。直到吴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张长弓才低着头，扭身离去。
第二天...
第三天...
第四天...
吴良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得向树底下看上一样，可小男孩就像是下定决心彻底消失在他人的生活当中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吴良空闲的时候，偶尔也会想，却从来没有动过上山去寻张长弓的心思，毕竟这世界上，总有些人，会像一阵风一样从你的身边经过，但也只是经过。
这一天，吴良又端着一壶浓茶爬上屋顶，远远得向学校那边望。
经过一个月的日夜赶工，西关村小终于快要建好了，两座连排的平房，和一个独栋的小礼堂已经建成，只剩下操场等一些周边设施还没有彻底完工。但相比起已经在家闲了三个多月的孩子们来说，这一切都不碍事。
距离预定的开学日期还有五天，一到五年级的孩子加起来有四十多个，或许更多。吴良自然要亲自带课，可单凭他一个人绝对不行，关于招新老师的事情，他早就托胡云彪帮忙打听了，只要愿意来就行，一切待遇从优。
就在吴良正思考学校里琐碎杂事的时候，就听到脚下突然有人在喊，
“老师，送饭！”
吴良低头一看，张长弓两手提着一个大篮子，站在那里，眼神有些紧张，表情也带着局促。
吴良忍不住笑了，“小家伙，你叫谁老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