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人鱼的回忆

“如果你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我可以找人来陪你,但是我真的要离开了。”

“这里不好吗?我对你不好吗?”

“你很好,这里也很好,但我还是要回去,外面的世界还有我牵挂的事。”

夕沫沉默,她想拒绝,不想让司曜回去,可是看到司曜不开心的样子,她也会难过。

“你是个好姑娘,所以让我离开好吗?”司曜温柔的看着夕沫。

“你还会回来吗?”

“我会回来的。”

默然的看着司曜片刻,夕沫上前紧紧的抱住他:“你如果不回来了怎么办?”

“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的。”司曜抱住夕沫,摸着她金色柔软的长发,轻声许诺着。

半年时光可以改变很多,孤单美丽的人鱼变得依赖一个人,或许她自己没有意识到,但是心里排斥和对方分开。

人鱼终究是善良的,不想看到对方伤心难过,最终选择了相信,让他离开。

然而,司曜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一天又一天,看着天目湖周围落叶又长叶,夕沫已然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心中的想念却无法自拔。但是那个男子始终没有来找她,她想见他,问问他,当初的温柔是否只是他的谎言,只是为了离开而对她的欺骗。日复一年,十年春秋消逝,夕沫再也等不下去了,不知是思念还是不甘。

最后夕沫找到了木埃深林深处的一位古老的灵兽,从他那里换得一份可以幻化成人的药水。

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疼痛,夕沫的鱼尾化作人类的双腿,金色的长发和双眼也变成了黑色。她一遍一遍的练习着行走,终是走出了天目湖,走出了木埃深林。

人世的繁华并没有迷乱她的双眼,三年时间,不谙世事的人鱼历经苦难终于找到了司曜。

而那个男子,正在和另一大世家的小姐议亲。

得知消息的夕沫跑到海边坐了一天一夜,心中莫名的烦闷。直到日出,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夕沫的心久久的平静。她从小就在天目湖,没有见过日出。走出天目湖后,不可自拔的爱上日出,朝阳对她而言去天目湖湖水那般温柔沁人心脾。

欢喜的她踏步在海水,海水激荡着拍出朵朵海浪,似在迎合她的欢呼。夕沫不由自主的放声歌唱,优美的旋律动听的声音穿透整个海岸,海内妖兽渐渐汇聚在她身边,愉悦的游动着。

鱼兽翻腾,水波飞舞,迷醉了路过的一行人。

“她是谁?”司音看向兄长。

男子飞跃而去,踩在水面上。

海浪停了下来,海兽也被吓走了。

夕沫回眸,看着男子没有说话。

“你是夕沫?”司曜的声音带了一丝不确定,有些迟疑的问道。

十三年的时光,男子变得更加成熟,五官也变得更加深刻,比她记忆力的那个人更多了一丝成熟的魅力。

突然的,夕沫抬手一个巴掌打在司曜的脸上,转身便走。

看着她的背影,司曜摸了摸脸,笑了,抬步跟了上去。

“你不好好在天目湖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看看某个不守承诺的人死了没有。”夕沫恶狠狠的说道。

“他还没死,你要不要再多看两眼。”司曜毫调笑的说道,眉眼含笑的模样在夕沫眼中更像挑衅。

“我想过了,一个死了的收藏品远比活的听话的多。”夕沫看着司曜,长发在空中凌乱,冷凝的双眸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她抬起右手,五指指尖顿时长出舞蹈锐利的指甲,顿时扑向司曜的面庞:“你去死吧!”

指甲堪堪停在司曜脸庞前,再有寸进,便会刺破他的眼睛。

“为什么不躲?”

司曜笑容不改,越发的温和:“我相信你不会。”

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却让那张脸越发的显得可笑,夕沫忍不住笑开。

之后,夕沫随着司曜回到家中。

时间一晃两月过去。

司曜很忙,很少有闲暇陪夕沫。但是每晚回来,不管多晚,都会去夕沫房中看她。

司府今日事忙,尽管夕沫很少出门,也知道是司曜的婚期已定。

“你要成亲了?”

“嗯。”

“你承诺过会回天目湖的。”

“嗯,会回去的。”

“那什么时候……”

“夕沫,对不起。”司曜抱住夕沫:“你可以先回天目湖吗?”

“为什么?”

“我的未婚妻看到你,我会很为难。”

“可是,你是我的。”明明只要陪在她身边就好,为什么要在意别人。

司曜笑了笑,摸了摸夕沫的头发没有说话。

“我不会回去的,除非你和我一起回去。”夕沫坚定的说道。

“我答应过你会回去,但不是现在。”司曜同样坚定的说着。

夕沫看着眼前的男子,红了眼眶,忽然觉得委屈。她大老远跑来找他,他竟然为了另一个女人赶她回去。明明答应和她回去,却一再拖延。

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至始至终,她都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事情不知道他的想法。每天缠着他回天目湖,大抵他,对她也厌烦了吧。

身体化作金光消散在空气中,夕沫消失在司曜眼前。

“夕沫!”司曜大声叫着,可是没有回应,只留一地清冷的空气。

夕沫没有再出现在司曜眼前,或许是离开了,或许是不愿意相见。

直到半月后,传言东海岸出现人鱼。

人们疯狂了,不管谣言真实性,纷纷组队想要猎杀。

因为一直流传着吃了人鱼的血肉可以长生不老的传说。

司曜的家族同样参与了这场争端,作为家族的嫡传子之一,司曜无法违背族内的命令,带着人赶去了东海岸。

一连半月,司曜都会独自乘着小船飘荡在海面上,呼唤着夕沫的名字。

在他到来的第二十天,夕沫到底还是出现了。

“你和那群贪婪的人类一样,也想要我的血肉吗?”夕沫上半身出现在海面上,平静的凝视着站在船上的司曜。

“你为什么不回天目湖?”司曜在船头蹲下,一只手伸向夕沫。

“你若不是来杀我的就回去吧!”夕沫没有伸手,反而向水下沉了沉:“我并不想看见你。”助她化作人形的药水也只能维持三年,人鱼形态的她无法凭借自己在离开水域的地方自由行走。

“噗通”一声,毫无征兆的,司曜从船上扑向夕沫,紧紧的抱住她。

夕沫更加愤怒了:“在水中你以为会是我的对手?”司曜被她拖入水中,远离海面,远离空气。

冰凉的海水下,夕沫以为仿佛看到司曜笑了,明明已经无法呼吸,怎么还笑得出来?夕沫暗骂了一声笨蛋。

就在夕沫准备放手时,便见到司曜突然靠近的脸庞,吻住了她的唇。

夕沫停止了反应,这般静距离只看得到司曜闭上的双眼和长长的睫毛。

两颗心脏从未有过的靠近。

两人缓缓浮出水面,司曜离开了夕沫的唇,睁开眼睛,便看到眼前呆愣的女子,顿时笑开,摸了摸她的头发:“发什么愣啊!”

夕沫反应过来,脸颊微红,不敢看司曜,只想马上逃开,却是被司曜紧紧箍住肩膀。

“看着我,夕沫。”司曜温柔的声音传入夕沫的耳中,夕沫不自觉的看了过去。

心中不明所以有着一丝雀跃,还有期待。

“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便喜欢你。”美丽的金发,纯洁清澈的眼眸,看他看到的第一眼便深入脑海,见到了,便爱上了。司曜的眼中带着期待还有一丝紧张,问道:“你呢?你喜欢我吗?”他想要的不只是她对于收藏品的那种喜欢。

喜欢?夕沫看着司曜清幽的双眼,想了想:“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一走十年,他不曾回来,她会去寻找。三年凡尘寻觅,不曾放弃,只想见他。在知道他未婚妻,要赶她走时,她会难过。她想这便是喜欢了吧。

“可是,你已经成婚了……”

“给我一点时间,一切会都好起来的。”

夕沫不懂,也不想再问,此刻眼中心中只有这温暖的怀抱。

那是两人最愉快的一段时光。每日晚上东海岸相约,夕沫的内心久久的甜蜜,对回天目湖一事只字不提。

可惜好景不长。

这天,夕沫一如既往的等待司曜的到来,小船飘离海岸,来到两人会面的地方。

船舱走出一人,可惜并不是夕沫等待的那个人。

女子站在船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夕沫,眼中带着一丝怜悯:“果然,你就是那个人鱼。”

夕沫认得这女子是司曜的族妹唤司音,和司曜的关系还不错。

“司曜呢?为什么是你来?”

“奉劝一句,司曜不会喜欢你,你还是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司曜说过喜欢我的,你不用挑唆我们的感情!”

“你确定他真的喜欢你?”司音一脸同情:“他的未婚妻风吟身患重病,只等着你的血救命。司曜说喜欢你不过是想要你心甘情愿的拿出自己的血罢了。”

“你胡说!”夕沫大喊道:“司曜不会骗我,你胡说!”心中不可避免的慌乱,却在不停的安慰自己,等司曜来了定要好好问清楚。

司音摇头叹息,袖中飞出一道卷轴,在半空中打开:“这是时间卷轴,你看了就会明白了。”

卷轴中出现一个房间的场景,看布置是一个小姐的闺房,床上坐着一个女子,脸色苍白面有病容,此刻却是笑得很开心。男子坐在床边,手中端着药碗,细致的给女子喂着药。

那般温柔的眼神,夕沫却是熟悉无比。

男子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司曜。

“曜哥哥,我这病是好不了了,拖累你了。”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司曜摸了摸女子的头发:“我会拿到人鱼血,你的册好起来的。”

夕沫的脸色煞白,她曾经很喜欢他摸她头发的感觉,原来他还喜欢摸别的女子头发。为了那个女子,他还要她的血。

时间卷轴收了起来,司音开口说道:“现在你该明白了,他喜欢的不是你。”

夕沫垂眸没有说话,顿时如坠深渊,心冷到了极点。

“走吧,去深海处,那里才是属于你的地方。人类远比你想的复杂,这里不适合你。”

司音说完便走了,就像她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等司曜到来时,已经没有了夕沫的踪影,只有一个海兽衔着一个小瓶子丢在他的船上。

打开瓶子,里面鲜红的血液。那一瞬间,司曜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船在海面上漂泊了三天三夜,耗尽全力的司曜终是被族人找到带了回去。

这一切,夕沫看在眼里,却是没有现身。

从那天开始,夕沫便在海底洞穴闭关了,对海面上的事情不闻不问。

守着东方的这片海域,不知过了多少个岁月,夕沫终于修行成功了凭依之术,可以依附在别的生灵身上,让他人代之行动。她想念天目湖的湖水,还有湖底的贝壳床,她要回去了。

夕沫回到天目湖,等待她的事坐靠在树边的长胡子老者。

“鬼老,你是来拿我的声音的吗?”夕沫问道。

当初他们做了约定,鬼老给她可以幻化人形的药水,她要拿自己的声音作交换,回到天目湖之时,便是鬼老拿走声音之时。

鬼老笑了两声,声音苍老,却是精气十足:“不用了,已经有个小家伙帮你完成了交易。”鬼老的右手抬起,掌心飘着一团白色的光芒,赫然是灵魂之光:“他拿自己的一魂一魄代替你的声音。本来我是不同意的,可是他在我耳边唠叨了两百年,老头子我听得心烦,便答应了。”

夕沫一愣,感受着那团有着熟悉感觉的灵魂,平静许久的心有些躁动起来。

“他人呢?他在哪?”

“老头子可不知道,他离开这里已经是一百年前了。”鬼老摸了摸长长的胡子:“人类的寿命不像我等灵兽般漫长,一百年前我观他大寿将至,现如今,怕是已经不在了。”

就在夕沫沉默中,鬼老又道:“他说如果你有一天回来了,让我转告你。”

“人类的寿命真的很短暂,我用尽一生也未必等得到你回来。所以,我可能又要食言了。我不能留在天目湖,我要去寻求大道争取更久的时间等到与你再次相遇。希望那时,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夕沫的眼泪无声流下来,刚刚燃起的心情湮灭下去。

“这一魂一魄我留了一百年,对我终是无用,便送与你了。”看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一眼,鬼老继续道:“你离开五百年,红樱树已经长成。你若真的放不下,不妨用它为那小家伙塑一尊肉身。”

接过司曜的一魂一魄,感受着掌心微弱的魂力,夕沫泪如雨下。

便是在这湖底,夕沫守着司曜的一魂一魄渡过了千百年岁月,如今,都结束了。

冥悠最后看了一眼天目湖,转身离去。

身后的盈盈湖水泛着金色的光辉,一如既往,只是再也没有了湖底的那个人鱼,和那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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