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牵连
而殷子瑜年十四便随父出征，现年二十，亦是骁勇善战。如今留在王都历练，不过大家心里都有数，陛下的猜忌心重，大概是怕殷将军功高震主，才要强将殷氏兄妹攥在手里。
不过这些对季宁来说都没什么意义，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长辈在场，她能在殷府随意行走，做什么都随心所欲些。
殷子瑜的消息很快就有了音讯。
彼时季宁正待在殷子瑜给她安排的小院里住着，手上的书页在指尖纷飞，她正耐着性子一个个认去，就听到门外有人在叩击门扉。
“季姑娘，少爷有请。”
季宁不明所以地放下书，起身开了门，她跨出台阶一步，心里隐隐有了点预感。
自入府后殷子瑜几乎没同她见过面，此时却这样郑重地邀她相见，想来事情是有了进展。
她对侍女谦和笑笑，跟着一并入了书房。
“季姑娘请坐。”
甫一入屋，殷子瑜就停了手中的笔站起身来。他今日未穿戎装，倒是着了一件松绿色的宽袖锦袍，显得整个人文气了许多。
季宁垂眸同他行了个礼，身后丫鬟就退出去了。
殷子瑜坐回到位子上开门见山道：“成王世子平安归京，季姑娘的逃犯身份也随之不攻自破，今后不必再躲躲藏藏了。不过我听舍妹说季姑娘似乎已有离开的打算，不知可否与在下聊聊？”
季宁没想到殷梓童心思这么细密，居然连她的心思都看出来了，她抬头看了殷子瑜一眼，斟酌几许后道：“当日季宁出手并非为了寻得回报，如今也在府上叨扰多日了，少爷小姐心善收留季宁，季宁却是不好意思再当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殷子瑜对她的话并不感到惊奇，寥寥几次的接触过后他知道季宁性子是有些傲的，断不会当个蛀米虫，只是梓童又求他留下季宁……
殷子瑜低头细思了会儿道：“前些日子雨势过大，陛下有意派我去淮水一带镇洪赈灾，可能也就是过几日的事。上回我已经找了丞相大人要求处罚翟东，就怕他贼心不死还要来招惹舍妹，出入虽也有护卫，但总有不便的时候，望季姑娘再留些时日陪陪梓童。”
季宁见他十分真心实意，又想自己如今心无所向，也就无所谓了，遂答应了下来。
殷子瑜很满意似的朝她笑笑，季宁知他还有公务要处理，没多作停留便告辞回屋。
殷府虽然世代都出武将，但是内头宅院修得倒是清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池榭依水而建，又有禽鸟红鱼嬉戏觅食，在秋日斜阳辉映之下，连带着朱红色的廊柱都似镀上了一层金光，风景甚是醉人。
季宁行至半途停步凭栏，望着远处一只丹顶鹤立于池间照影，左右晃动脑门的样子颇为滑稽有趣，淡淡一笑旋即又立刻平复回去。
“季姑娘，你在看什么呢？”
肩上轻轻一沉，季宁扭头笑答：“你看那只丹顶鹤是不是在孤芳自赏呢。”
殷梓童顺着季宁的手指探身前望，看清后也忍不住咯咯笑开。
“倒是极像”，殷梓童回过头来看着季宁探问：“不过我看季姑娘你好像不是很开心，听闻兄长方才找你去书房，想必是要留你，若是你觉得勉强，梓童可以再去同哥哥说的。”
季宁回之一笑：“不是，季宁只是奇怪，怎么成王世子就突然失踪又突然归京了呢？或许小姐你知道些什么？”
殷梓童闻言神色有些尴尬：“这个梓童也不知道，哥哥一向不喜我过问朝堂之事，成王世子失踪……里头内情自然牵连甚广。季姑娘并非出自权贵，不知其中弯弯绕绕。”
季宁听得她所言遮遮掩掩的，以为她不欲道出实情，叹了口气故作怅惘而言：“只是季宁无辜被牵连其中，不得其解总是心里不太舒服，唉……罢了罢了。”
见她如此，殷梓童难为情地咬了咬唇，思忖片刻拍掌道：“既然季姑娘不安心，那不如我去找人问问？”
“找谁？”季宁观察着她的反应，略微一挑眉梢。
殷梓童道：“我可以去问三皇子殿下！三殿下他为人亲和有礼，若是问他应该能得到解答。”
季宁心想这三殿下立于高堂之上，一言一行想必更加谨慎，心里并不十分相信，遂问：“小姐很有把握？”
殷梓童闻言却脸色渐红，扭扭捏捏作答：“梓童和三皇子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虽然现在不得常见，但是关系依旧笃厚。”
季宁暗笑，殷梓童这副小女子作态还怕别人看不出她早已芳心暗许么，于是打趣了她几句，弄得人羞眉臊眼地跑了。
成王府邸
三更已过，纪府祠堂仍旧灯火通明。
纪宸捏着一炷香缓缓叩头跪拜，屋内青烟缭绕，夜风时而会突然撞击一下门扉，发出砰砰的声响，在无人的深夜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闷与渗人。
如墨的眼眸定定地平视着供台上的几座漆色牌位，眼底似有云雾翻腾，渐又平息，整间屋子弥漫着一阵令人窒息又压抑的平静。
两侧横架上密布的长明灯火苗齐齐一晃，门扉被人轻轻推开复又合上。
纪宸直身长跪，阖眸低问：“人到了？”
“到了，不过周氏似乎精神不大好……”
纪宸呵地轻声笑开：“老钟，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名唤老钟的男子忙俯身道：“世子恕罪，只是她成日满口胡言乱语，有些言辞更是不堪入耳，老奴怕传到外头了对世子声誉有所影响。”
纪宸面色肃季恭敬地再一拜，而后起身立于堂中：“如今她母子二人失势，大哥连前途都废了，周氏她还不知好歹就怪不得我了。”
老钟恭敬道：“是，老奴明白了。”
纪宸瞟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抻了抻衣摆，手下意识按在腰上却没有摸到预想中的玉佩，他怔愣着低头看去，无奈地抿了下唇。
老钟极有眼色地连忙说道：“世子莫急，玉佩有消息了。说是半月前那女子拿去城东的日升昌典当了。明日掌柜当会专程送到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