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什刹海观莲节

第二日一大早子蓠就将芳音唤来,叽里咕噜说了一阵,芳音直高兴点头着出去了。

舜英平日在家起得较晚,来到叔父家后生怕遭人笑话,也早早起来了。雨燕正端水往舜英房里去的时候正看到芳音兴冲冲从子蓠房间出来。“芳音!”雨燕叫她,“早啊!”“早!问舜英小姐安!”她说着就飞也似的出去了。雨燕不禁纳闷,这主仆两人都这样风风火火。

“小姐,我准备了件厚些的披风。”雨燕说。舜英昨晚吃了药,现在觉得舒服许多。“不要那披风了,夏天还披这个出门恐怕要惹人笑。”“身子才是要紧的,人家笑就让人家笑去。”舜英直摇头:“今日觉得舒服很多,不披它了。”雨燕见她执意不要,只得又收起来。“小姐你说这子蓠小姐要带咱们去哪?”雨燕问。“我也不知,她是个热心肠的人。你昨晚不该提我的病才是。”舜英边说边下床来,雨燕忙将衣服递上去。

舜英确实极瘦,只穿里面单件薄衫时,身上骨头突兀,整个人细如柳丝。雨燕见她不要披风,特意找了件秋袍给她。人是极瘦,头发也不浓密,梳起高髻来不见很多。雨燕挑了一枝晶莹剔透的木槿花簪子插在高髻上,病态中的舜英别有一番柔弱不胜之美。因她身体不好,从小也不用铅粉胭脂,素面干净也自风流。

吃过早点,子蓠便来邀舜英出门,杜氏不免又嘱咐一番。子蓠连连答应着出来,舜英已经出了房门,雨燕仍是备了一件披风。“轿子在门口等了。”子蓠过来挽舜英的手。雨燕没有看见芳音,问到:“芳音不去么?”子蓠诡异一笑:“我让她办正事去了。”雨燕舜英心里一阵纳闷。

三人出门,两顶轿子已经等在门口。子蓠上了前一顶,舜英和雨燕在后面一顶。“到什刹海去。”子蓠对轿夫说。轿子行起,舜英身体椅,她挑起轿帘向外看去。路边垂柳浓绿,道上人来人往。行商坐贾,贩夫走卒,叫唤的叫唤,摇鼓的摇鼓。口念歌谣童子三两个摇头晃脑从桥边过,附庸风雅文士茶楼上随口哼两句诗文。偶尔一骑绝尘飞过,马蹄声散入人声。雨燕好久没见这么热闹景象,满心兴奋。

“终日锁在家里,竟不知城里这般热闹。”舜英感慨说到。“这么好的景色,真是要出来看看呢。”雨燕附和说到。

“小姐可是要去什刹海赏荷?”轿夫边走边问轿中的子蓠。“正是,不知那里今日有什么看头。”“除了荷花就是些书生骚客,从未凑过这等热闹,也不知有什么看头。”轿夫憨笑着答。虞子蓠也不怕那没热闹,没热闹她今日也要造出热闹给舜英解解闷。

什刹海在紫禁城北,因周围有十座古刹得名。元代时称作海子,明初缩小,成了前海、后海、西海三块。夏日时湖面平波如镜,垂柳婀娜,最美的是满湖荷花竟风华。

这日正是六月二十四,吴越一带将这日当做荷花生日,称作观莲节。观莲节当天,湖边满是赏荷之人,饮酒赋诗文客不在少数。虞子蓠在杭州住了多年,每年观莲节必要去凑热闹。搬到京城后第一年没过这节,今年本来还想不起,因想带舜英出去逛逛才记得。

将近什刹海,风里已能闻到一阵淡淡荷香。子蓠让轿夫在前海停下,舜英雨燕下轿来。只见垂柳掩映着高门绿瓦,这里多住着王公宗室。湖水碧绿,放眼看去皆是绿荷红莲。早有些公子带着书童三三两两在柳下拈韵填词,另有一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在画舫上置酒游湖。舜英刚下轿时觉得风吹得有些难受,直到见此清丽景色,顿时舒服许多。三人就于堤岸上信步行走,子蓠见此情此景,不禁暗暗感慨苏东坡那两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真是写绝了。这让后来人还怎么敢再动笔咏荷。

三人正走着,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放肆笑声。子蓠舜英循声望去,四五个穿着丝绸马褂的公子哥不知说什么边说边笑往这边过来,毫无顾忌。舜英连忙回身闪避,子蓠冷笑一声才转过头。

芳音这时不知从哪溜了出来,笑嘻嘻把舜英雨燕吓了一跳。“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子蓠问。“都办好了,画舫就在前面。”芳音往前一指,三人看到一艘两层画舫靠在岸边。“那还等什么,舜英,咱们过去吧。”舜英奇怪:“这么大画舫是哪来的?”“舜英小姐有所不知,这画舫乃是专门租给人游湖的。”“谁人都能租么?”舜英边走边问。“也不是,这里有个不明说的规矩。其他协舫交了钱就能上,独有几条要问身份。”芳音语带神秘。雨燕:“问身份?”芳音点了点头:“非是官宦则是富户。我报的是老爷的名号,他敢不让咱上去?”舜英一惊:“这恐怕不妥,咱们几个女流要是……”“小姐只管放心,上了画舫的人互不过问来历,都只借着这画舫赏半日荷花。画舫上有咱们一处位置,互不干涉。况且有我家小姐在,都不要担心。”芳音说着笑嘻嘻看了子蓠一眼。子蓠笑道:“她说的是,咱们只借他的画舫赏荷半日,与他人互不干涉。”舜英虽心里不安,但出了门只得听子蓠安排。

四人到画舫前,船家正在招呼客人上船。芳音过去先跟他说明,船家往子蓠这边看了看,点了点头,芳音便过来了。“离船开还有一会,小姐们先上去,我买些吃的回来。”“雨燕,你同芳音一起去,莫叫芳音一个人付钱。”“舜英真是跟我见外了。”子蓠道。“这是要的,我来这本就是叨扰,再让你们这样破费我实在心里不安。”她说着就让雨燕和芳音快去快回,两人领命出去。子蓠知她性情敏感,也就不争,两人携手先上了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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