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下毒,造反逼宫
薛御史府
大圆桌上摆着一笼热气腾腾的蟹黄汤包,一笼清香四溢的羊肉芹菜馅儿饺子。
薛御史坐在桌边看书,薛夫人棠氏面露焦急:“阿岩啊,你说平常这时候棠棠都回来吃夜宵了,这会儿怎么还不回来啊。包子饺子都热了两回,再热可就难吃了啊。”
“你放心好了。”薛御史翻了一页书,笑对妻子道:“你啊,就是瞎操心。平大人上回还在我跟前夸咱们棠棠。只说顺天府里头,再没哪个男子的功夫比棠棠还高的。
棠棠的身手,别说在顺天府的捕快里头数一数二,就是拿到锦衣卫的女暗卫里头,那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你要着急,先绣会儿花,一会子棠棠就回来了。”
说着,哗啦一声,薛御史又翻了一页书。
棠氏闻言,心中稍稍安慰,可不知怎的,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心里毛躁躁的。
“不行。”棠氏皱眉道:“我去大门口等棠棠去。你要在这儿看书,就自个儿看。”
薛御史一见妻子站起身来朝门口走,立马把手上的书放下,带了两件儿披风跟了上去。
“天这么凉,你先披上披风……”
“棠棠的呢?”
“在我手里头,丢不了。”
夫妻二人正要出门儿,“呼”的一声,一卷纸破风而来,仿佛利剑。
棠氏抓着薛御史的手,一个后空翻,身上的披风往前一盖,“哗啦”,披风裹着那卷纸掉在了地上。
“什么人?!”棠氏拔出身上的佩剑,将薛御史护在身后,屏息凝神,警惕的看着周围。
薛府里的仆人都早已沉沉睡去,棠氏的声音落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格外响亮清晰。
然而,无风无雨,院子里悄然寂静,唯有腊梅枝轻轻晃动的,稍作回应。
薛御史瞧了眼漫漫无边的夜色,星月黯然,空阔寂寥,他眉头倏然一紧。
棠氏没有收佩剑,只拉着薛御史的手感觉到了那只手的冰凉,心中陡然一沉。
“阿岩……棠棠……出事了。”
薛御史没有答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朝那落在地上的披风走去。
棠氏拉住他,“我来。”
棠氏从前是女捕快,身上功夫并不弱,起掌一推,披风便被掌风刮开,留下个纸卷,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棠氏走进了些,蹲下身子闻了闻气味,确定无毒后,这才将纸卷拿起来。
薛御史瞧见那双颤抖的手,便将纸卷接过来。
展开一看,夫妻二人脸色齐齐一变。
“棠棠在四殿下秦溪手里。”薛御史将那卷纸揉在手心儿里,皱巴巴的裹了层冷汗。
棠氏闭了闭眼,哪怕头一次办案,头一次出嫁的时候,都从未这样慌过,“棠棠……该怎么办?”
抓薛慕棠的人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说是前四皇子秦溪。
抓人的目的也很简单,只要薛御史明日在同萧元帝喝茶的时候,下毒即可。
而放人的条件,便是萧元帝退位,秦溪登基之后。
薛御史和棠氏夫妻恩爱,薛御史更是京中有名宠妻如命,爱女如命的人。
若是薛慕棠这个宝贝女儿死了,薛御史和棠氏活着也没有意思了。
如果时间充裕,薛御史此刻定会立刻从密道进宫,禀告一番。
但那送信的人没有走,一直在外头守着,留给薛御史和棠氏的时间只有半盏茶。
半盏茶的时间里,但凡薛御史离开这个院子,薛慕棠的人头便会被送上来。
可若薛御史接下了毒药,办成了事,薛慕棠便可毫发无损的被送回来。
棠氏此刻只觉得一股冷意从心头蔓延开来,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薛御史铁青着脸,将手中的纸紧紧攥着。
一方是为国为民的萧元帝,一方是如珠如宝的乖女儿……
风渐起,吹得门窗来来回回“吱呀”作响,刺耳得让人心慌。
“好。”薛御史知道那人就在外头等着,闭眼沉声道:“答应你们的条件便是。可棠棠若受一点儿伤……我薛岩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棠氏没有说话,只别过头咬牙流泪。
她不愿他的丈夫当奸臣,可也不愿女儿……死在贼人之手。
门外的人闻言,没有进来,只用一道轻柔的掌风将一瓷罐送了进来。
“咯噔”,瓷罐平平整整的摆在了地上。
棠氏抢在了薛御史前头,将瓷瓶打开,清香扑鼻,满满一瓷罐的茶叶。
“庐山云雾?”
薛御史点了点头,眉头深深皱起。
*
安平伯府
天刚亮,小厮正要取下门口的灯笼吹熄蜡烛,却见一个穿着灰扑扑长袍的高大身影门外的墙脚蹲着,直发抖。
小厮揉了揉眼睛,大吃一惊,“姑爷?”
秦沔抬头,牙齿冷得在发抖,正打算站起身来,腿一麻,人就倒在了地上。
小厮连忙招呼了几个人过来帮忙,将秦沔抬进了安平伯府。
安平伯府内烧着暖融融的炭火,小厮带了秦沔进去沐浴了一番,又送了些热茶、糕饼后,这才过来跟安平伯禀报。
安平伯从兰姨娘的屋子里出来,眼角眉梢都染着愉悦温和。
“他来了?”
“是呢。说是要找伯爷帮忙呢。”
“呵,除了本伯爷,他还能找谁。没人跟着他吧?”
“伯爷放心,那小子是昨儿晚上就过来等着的,见咱们伯府落了锁,怕打扰了伯爷休息,这才傻呆呆的在外等了一夜。”
安平伯满意的点了点头,抬脚朝厢房走去。
*
厢房内
秦沔坐立不安,看着一桌子香喷喷的糕饼也不见有丝毫喜色,直到看到安平伯,这才面露欣喜。
一拂长袍,便恭恭敬敬的跪下来,“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阿沔做什么行这么大的礼?”安平伯皱眉,似是心疼道:“地上凉,你快些起来。”
见那一桌子的糕饼汤羹都不曾动过,安平伯又问:“可是东西不合口味?”
“不不不。”秦沔连忙摇头,“府里的东西很是可口。但小婿有事相求,并无胃口,还望岳父大人不要生气!”
安平伯摇头一笑。
叹气道:“你这孩子,有什么事这么急,连饭都顾不得吃啊。快起来,你坐着与我好好说说就是。”
安平伯亲自扶了秦沔起身,面对面与他坐着,又亲自给他夹了两块煎鱼。
秦沔握着筷子没动,只忙问道:“岳父大人,书娆可在府上吗?”
“书娆……”
安平伯摇了摇头。
“她不在?”秦沔猛然大惊。
从昨日书娆离开,说自己要出去散散心,秦沔便一直担心,待昨晚未归,秦沔更是满京城都在找人。
也因此,秦沔还不知昨日清晨,齐氏被薛慕棠抓紧了牢房的事。
“她在倒是在,只是……”安平伯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又似是悲痛万分道:“书娆的手、脚……都被人斩去了。”
“什么?”
秦沔手中的碗“哐啷”一声碎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呢?她在哪儿?”秦沔抓着安平伯的袖子,焦急万分道:“求岳父大人快些带我去见见书娆吧。”
书娆面容被毁,已经是让她险些心如死灰,想要自尽了,若是再没了手、脚,秦沔简直不敢想他的书娆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安平伯闻言,招来一个小丫鬟,让她带了秦沔过去。
*
屋内
沈书娆戴着面纱,正坐在床上喝药。
刚喝完药,往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就听到秦沔惊慌心疼的声音响起,“书娆!书娆!书娆!”
虽然昨日她的父亲便早嘱咐过她,今天秦沔会来,可……沈书娆仍是不由皱起了眉头。
同样是齐家的女儿,前庄亲王妃齐婉玥便知书达理,容貌倾城,可齐氏呢,斤斤计较,妖艳心毒,连带生的儿子也一样,一个楚洵是在天上,一个秦沔是在地下。
想到还要与秦沔这个一无所有,蠢笨如猪的男人虚与委蛇,沈书娆便觉得心烦。
“让他进来吧。”
“哎。”红玉答应了一声,将放了药碗的托盘放在了桌上,走过去开门。
“书娆,书娆呢?”
秦沔一进门便四处找寻沈书娆的身影。
待听到床上捂着嘴,压抑的哭泣声,秦沔立刻慌了手脚,忙走过去。
撩开帐子一看,便见沈书娆戴着幕篱,半躺在床上,哭得泣不成声。
右手肘和右脚掌断裂的地方,上了褐色的药膏,包了一块白色布,饶是如此,血腥气也没有盖住,还未结痂的地方隐隐渗出血来。
“书娆?”秦沔声音沙哑,几乎是不可置信道:“怎……怎么会这样?”
他的书娆,不过是出去散散心,为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手脚都没了?
想到沈书娆貌美如花,手无缚鸡之力,秦沔脑中立马浮现出一个猜想来。
他的书娆,被人侮辱在先,断手断脚在后!
“书娆……”秦沔一面流泪,一面满眼猩红,愤恨道:“是谁……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我这就替你报仇去!”
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一定要把那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报仇?”沈书娆哭声稍稍止住几分,含泪道:“如今你什么都没有,怎么为我报仇?”
秦沔呆了一呆。
庄亲王府没了,庄亲王世子的名头也不复存在,他没有功名官职在身,没有金银财宝在府。
京城里,他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蝼蚁,富家人的凶悍恶仆都能打死他,或许还不用偿命。
“我……我……”秦沔颤抖着唇,忽然想起了他的哥哥,楚洵。
“书娆……”秦沔眼神一亮,便抓着沈书娆完好无损的那只左手,激动道:“我哥哥,我哥哥楚洵是锦衣卫指挥使,又是广平王府的世子,有他帮忙,害你的人,一定会死得很惨的。”
当年前庄亲王妃雪地晕倒的时候,他曾将母亲偷偷扔掉的药丸子捡了几颗,帮楚洵母亲暂时保住了性命。
虽然前庄亲王妃本就时日无多,但到底,他的哥哥是记着这份儿恩情的。
秦沔对沈书娆向来没有隐瞒的,便将当年的事,还有楚洵记得他帮忙的事说了一番。
“书娆……我哥哥一向恩怨分明,若知晓你遭了这么大罪过,我让他帮忙的话,他一定会帮的!”
沈书娆眸中露出一抹笑意来。
原来,她父亲猜测得果然没错,楚洵没对庄亲王府赶尽杀绝,果然另有原因。
而正因如此,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办啊。
“阿沔……你说楚世子能帮忙,这我是信的,可你又知不知道,我的手,我的脚,到底是被谁斩断的?”
秦沔一愣。
就听沈书娆含恨道:“这都是拜你的好哥哥——楚洵所赐!”
秦沔一下子便面如土色。
“这……这怎么可能?”
算起来,沈书娆算是他的弟媳,即便是看在他这个亲弟弟的面子上,楚洵也不可能这样对沈书娆啊!
“怎么不可能?”沈书娆反问道:“难道你觉得,是我在对你说谎?你若觉得我在说谎,那你就走。
你就走得远远儿的,再别管我和娘,让我这断了手脚的女人在娘家待一辈子,让娘在顺天府牢房待一辈子,你别做我丈夫,也别做娘的儿子!”
说完,沈书娆便扭头接着哭哭啼啼,直哭自己命苦。
秦沔一听齐氏也出了事儿,似乎也同楚洵脱不了干系,便忙拉着沈书娆的手。
焦急抱歉道:“书娆……是我说错了话,可……可我昨儿都在找你,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实在不知。
你好生与我说说,我一定帮你和娘的。哪儿有丈夫不要媳妇儿,儿子不要亲娘的啊!”
沈书娆听完,这才止住哭声。
哽咽道:“你知道你哥哥是外人,知道我和你娘跟你是一家人就好!这事儿,原是这样的……”
沈书娆便从昨日开始说起。
当然,沈书娆是不会把自己换了端阳郡主面容的事儿说出来的。
而秦沔见沈书娆戴着幕篱,也只当是沈书娆因为容貌被毁,这才戴上幕篱,不以真面目见他。
于是,沈书娆便将安平伯教给她的话,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只说,昨日出了安平伯府,觉得胸闷气短,脸上的伤也不大舒服,便想去药房再让浦大夫把把脉,另抓一副药。
结果,她刚到春草堂,便碰到了公主府的青葵过来找春草堂的浦大夫去看病。
“你说说……”沈书娆哽咽道:“爹是楚世子的亲爹,你又是他亲弟弟,那笙笙公主,可不是我们的亲嫂嫂了吗?
我是弟媳,见嫂嫂有事儿,上门儿探望有错吗?我不过是帮公主殿下端药的时候,药汁子洒在身上,脏了衣裳,到客房换了件衣裳罢了。
可谁知道……可谁知道你哥哥,竟会那样对我……他……他竟然强迫我……他就是个禽兽!”
“怎么会?!”
秦沔立刻惊呼着站起身来。
“你不信我?”沈书娆拔高了声音问他。
“我……”秦沔抓着后脑勺,眉头拧成疙瘩,咬牙道:“不是我不信……可是……可是哥哥不是那样的人啊。”
楚洵的性子待谁都冷若冰霜,尤其厌恶女子。
广平王府里,伺候的下人,不是上了年纪,人老珠黄的嬷嬷,便是身手敏捷,武功高强的小厮。
若说女子,除了那笙笙公主住进去的时候,带了些自己的仆人之外,当真没见过楚洵跟哪个女子亲近过。
即便是当年动不动就去庄亲王府的沈书娆,楚洵也不曾多看过一眼,每回沈书娆去的时候,楚洵不是出去拜访师父好友,便是出去钓鱼赛马,几乎没有跟沈书娆打过照面儿。
无论幼时,还是及冠都不曾对沈书娆感兴趣,或者更准确的说来,不曾对除了顾宝笙之外的女子感兴趣的楚洵。
秦沔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楚洵怎么就对已经嫁人了的沈书娆……兽性大发了。
沈书娆却说得有理有据,她哭道:“怎么就不可能?!
阿沔,我有什么理由要拿自己的清白来骗你?你知不知道……楚……楚洵他凌辱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说他就是要报复你娘,要你娘知道,即便她夺了他娘的性命,夺了他的世子之位,夺了他的未婚妻,他也一样有法子把自己的东西讨回去。
阿沔……平日他或许清醒,可是公主殿下病了一天一夜,大夫们都说好不了,御医们也束手无策,他当时借酒消愁,喝醉了啊。
喝醉了,他酒后吐真言,为所欲为,对我做出那些事,有什么奇怪的?我都这样了……”
沈书娆哭着用左手松开自己的腰带,露出自己脖颈之下的泛着青色的红痕来,哽咽道:“我都这样了,你还是不信吗?你还是宁愿信你的哥哥,不愿意信我吗?
若那楚洵真的记着你的好,那你娘怎么就昨儿被抓进了顺天府大牢挨打了呢?他分明就是一直怀恨在心啊!”
秦沔一见到沈书娆身上的伤,立马心疼得眼睛更红了。
沈书娆趁热打铁,立马又将齐氏“无辜”被抓紧牢里的事情说了一番。
待沈书娆说完,秦沔的泪水滚滚的落了下来。
他声音沙哑道:“书娆……是我……对、不、起、你和娘亲。”
书娆说的没错,他虽给了几颗药丸子暂且保住了前庄亲王妃齐婉玥的命,可是,那高人给的药丸子不正是他的母亲齐氏吩咐人毁掉的吗?
齐婉玥不正是他的母亲害死的吗?
楚洵有什么理由要感激他这个小刽子手啊,有什么理由不为亲生母亲报仇雪恨,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只有他,傻呆呆的以为楚洵受了那一点恩惠便会放弃自己的深仇大恨吧!
沈书娆见秦沔悲痛万分,心里总算舒服起来。
秦沔能对楚洵心生恨意,也不枉她昨日对自己下狠手,在自己身上掐出那些痕迹来了。
“阿沔,我受些委屈有什么关系?”沈书娆哽咽道:“横竖我的身子都不清白了,只是……只是有楚洵在那儿挡着,咱们想要平安过日子,想要娘安稳从牢里出来,那根本不可能啊。”
秦沔握了握拳头,咬牙道:“我这就去广平王府,杀了他再说!”
“你这是做什么啊!”沈书娆拉住他,含泪道:“杀他有那么容易吗?何况杀了他你也走不了,娘和我也要遭罪,到时候咱们安平伯府也就完了!”
秦沔双手捂住头,声音悲痛,似是走投无路的哑着嗓子道:“那怎么办啊!”
他没有手下,没有钱财,甚至一身功夫连楚洵身边儿一个普通的锦衣卫都能给他废掉。
秦沔头一次觉得,有庄亲王世子的名头在,他是世子,除了那个名头之后,他简直就是一无是处的草包,废物!
沈书娆拉着他的手,温柔带泪道:“其实……其实也并非是毫无办法。你既是面上还没有和他闹翻,那今日你便过去拜访拜访他,把这个放到他的茶水里头……
咱们也不是要他死,他喝了这个,也就晕过去几天,到时候我让我父亲去顺天府那儿上下打点一番,把娘救出来。
南齐没咱们待的地儿,咱们就去塞外牧马放羊,把这儿的一切都忘了,塞外无边,天下无际,楚洵……总是不能再找到咱们,给咱们再使绊子的。”
秦沔握着沈书娆给的药包,有些迟疑,“这东西?”
“咱们是夫妻,难不成我还要拿这东西骗你?这喝下去也就脑袋疼些,晕过去几天,可……药效发作,那也是晚上的时候了啊。
你若不愿与我去塞外过闲云野鹤的生活,那……那你就走吧。只当再也没我这个妻子,没你娘便是!”
说着,沈书娆又哭了起来。
秦沔是最怕沈书娆哭的,这一哭,秦沔只觉得心都被戳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了。
“书娆,你别哭了。”秦沔将药包放进袖子里,郑重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和娘再受委屈的。你先在安平伯府里住着,我这就去广平王府找人。”
沈书娆含泪点点头,目送着秦沔慢慢远去。
安平伯从屋内走出来,满意的点头一笑。
萧元帝和楚洵中了毒,今晚……博哥儿就能带兵血洗皇宫,夺得帝位了啊。
*
广平王府
楚洵翻看着手中的信件,俊美冰冷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来。
“人来了?”
“来了。门外候着,主子现在可要让他进来?”
楚洵点了点头,让人把秦沔带到了花厅。
*
花厅里,秦沔正坐在圆桌旁,紧张的四处打量着。
他方才趁着下人下去端糕点的时候,将水下在了楚洵的茶杯里……也不知……会不会被人看到。
但不等他细想,楚洵已经进来了。
“哥哥来了。”秦沔脸上挂着一抹笑。
他不大会撒谎,楚洵进门第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局促不安,还有深深恨意。
楚洵拂袍,从容坐在他身旁,淡淡问道:“有事找我?”
秦沔咽了咽唾沫,忽然跪下去,磕了三个头,哽咽道:“我娘被抓到顺天府大牢了,我……”
“想让我放了她?”
“我……”
“是不是?”
秦沔咬牙,“是,她是无辜的。我娘成日打马吊,怎么会跟敲梆子的阿天勾结呢。她只是说了几句话罢了,真的没有恶意的。
这回……求哥哥你看在我的面儿上放了她吧,若日后她再胡乱说话,但凭你处置!就连我一块儿处置,我也绝无怨言!”
噔噔噔……楚洵轻轻用茶盖子拨着茶水,秦沔紧张的看着楚洵,只觉那一下下都拨在他心上。
却见楚洵忽然放下茶盖子,轻声道:“好。看在那药丸的份儿上,我放她一次,若日后再犯……我绝不留情。”
“多谢哥哥!”秦沔目光复杂,扯出的一抹笑容比哭还难看。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楚洵那张淡然冰冷的脸,秦沔无来由的愿意相信楚洵,甚至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将桌上那杯被下药的茶水打翻,告诉楚洵真相。
然而,脑中想起沈书娆那伤痕累累的身体,还有被斩断的手,被斩断的脚,想起被送入牢狱,被打了板子,求医不得的娘,秦沔的眼神倏然变得冰冷。
书娆说的没错,一个原本自己娘亲心存恨意的人,怎么不会做出那些事情啊?
他站起身来,谦恭卑微的将桌上那杯下了药的茶水端起来,又直直的跪下去,递到楚洵面前,一脸感激道:“弟弟谢谢哥哥的大恩大德!今日是茶,来日是酒,只望哥哥你……岁岁平安!”
楚洵淡淡看他一眼。
今日是茶,来日是酒?
只怕他若真对秦沔毫无防备,那这杯茶喝下去,来日的酒水便只能再九泉之下饮了。
楚洵默不作声的将茶杯接过去,浅啜几口,又将茶杯放在桌上,声音冷漠道:“茶我已喝了,你娘我也派人放了,你回去等着吧。”
“嗯。”秦沔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步子沉沉的出了花厅。
走到门口,忽觉凉风阵阵,秦沔迟疑了一瞬,回头想说些什么,但见楚洵只垂眸饮茶,秦沔终究没有把想问的话说出来。
茶,楚洵已经喝了,即便他想问问那事儿是不是真的,也毫无意义。
他的书娆,不会拿自己的清白,不会拿他母亲的性命骗他的!
待秦沔一走,凛四便从横梁上跳下来,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茶,正是刚才秦沔下药的那一杯。
屋外彤云密布,似要天降大雪。
楚洵瞧了眼那杯热气渐消,渐渐冰冷的茶水,缓缓道:“准备下去吧。”
最干净的雪掩埋最脏污的血……是个造反逼宫,血洗皇宫的好天气啊。
*
安平伯府别院
薛慕棠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床边一个小丫鬟端着一碗瘦肉粥喂她。
“滚开!”薛慕棠有气无力的吼她。
她确定,昨晚见到的那个身影,一定是苟博!
日夜思念,熟悉无比的人,她怎么可能会认错!
如果当时出现在胡同里的人是别人,她只会万分警惕,绝不会这样轻易过去。
可那人是苟博……到底,又是谁要这样害她?甚至于是利用她,威胁她的父亲呢?
正在苦思冥想之际,“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
“奴婢给世子殿下请安!”
床边的小丫鬟立马放下碗,跪下去磕头行礼。
世子?
薛慕棠侧头一看,惊得说不出话来。
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睫毛长翘,薄唇红润,可不正是她日日思念,苦苦寻找的苟博吗?
可……那双眼眸,却再不复从前的纯澈天真,有的只是阴沉冰冷,像古井黑沉,像杀手冷漠。
看得……直让人心惊肉跳。
“小傻子?”薛慕棠声音沙哑的开了口。
苟博没回应,只淡淡道:“薛姑娘,我是安平伯府的世子。”
薛慕棠惊愕的望着他,就听苟博声音平静道:“你父亲已经答应为四殿下效力,薛姑娘若是执意不肯吃东西,执意想自尽。
岂不是让薛大人白费苦心了吗?”
四皇子秦溪?安平伯?
薛慕棠脸色惨白,艰难的问道:“所以……你是要帮着他们造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