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萱儿被出卖,楚洵入住公主府

屋内茶水滚沸的声音咕噜咕噜响着,秦萱儿过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她浑身都在颤抖着。

“你……你是不是为了帮顾宝笙,所以……所以刻意胡说八道,想我知难而退,把公主之位让给她!”

什么高氏,什么妹妹!

秦萱儿咬着唇,满脑子都只有两个字——“不信!”

顾琤这么蠢、这么傻、这么脏的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哥哥呢?她的哥哥就该是萧琛那般天之骄子,运筹帷幄之人啊!

顾琤摇头苦笑,“萱儿,我没有骗你。当年的事,到底孰是孰非,到底是真是假,在离京之前,宝笙和楚世子都告诉我了。

我们的母亲,是伺候娘……伺候德音长公主,也就是嘉慧郡主的贴身丫鬟。她姓高……和嘉慧郡主,长得很是相似。”

无论郑绣莲的那包药是哪里来的,背后指使郑绣莲的人是谁,总归是他动的手。

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再叫嘉慧郡主一声“娘”。

想到秦萱儿的岁数和顾宝笙仿佛,顾琤心中更是无尽的凄苦悲凉。

想来,当年他撞到高氏被害之时,高氏也该被嘉慧郡主救下来的吧?

否则,哪里还有秦萱儿出生?

高氏是怎样被嘉慧郡主救下来的,后来又是怎样怀上秦萱儿的,顾琤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他害死了嘉慧郡主,害得顾宝笙当年冬日落水,无法生育,这两条大罪,足以他被千刀万剐,足以让他悔恨一生了。

顾琤怕秦萱儿这个妹妹与他从前一样偏执,做出些伤害顾宝笙的事来,便忙把嘉慧郡主对高氏的好,还有高氏和永安王的事说了一遍。

只盼着秦萱儿知道自己的性命是嘉慧郡主留下来的,能够心存感激。

毕竟,是他们兄妹俩占了锦衣玉食的位子,反倒让嘉慧郡主的亲生女儿很是落魄可怜了好几年,差点儿夭折。

但,听完顾琤一番话的秦萱儿,却是彻底妒忌气愤得红了眼。

“你要我把位子乖乖还给她,不再去跟她争什么,抢什么?”秦萱儿泪珠滚落下来,声音沙哑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呀?

你要我还的不是我的位子,是我的命啊!”

她在云州的日子,锦衣玉食,金炊玉馔,上有父兄疼爱,下有婢仆环伺,府里只她一个正经主子,她俨然是众星拱月,金枝玉叶的小公主。

便是宫里真正的公主过得也远不如她自由自在,惬意舒适。

可顾琤呢,竟告诉她,她不仅不是萧山王的女儿,不是皇家公主,反倒只是一个丫鬟跟别人生下的孽种,若非嘉慧郡主待人宽厚,她和顾琤早已不在人世?

从公主变成了孽种,从云端跌落到尘埃,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顾琤也是头一次见这个妹妹,本想伸手拍拍她的肩头,但看到秦萱儿衣裳不染纤尘,他一双手却满是脏污,指甲缝里还带了深深的泥垢,手在半空颤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萱儿。”顾琤哽咽道:“我知道这些话会让你难受。可是萱儿,嘉慧郡主不计较我们娘亲背叛她,不计较我们娘亲犯下的错误,反倒让我们好好儿活着,这已是最大的恩典了。

现在宝笙她认祖归宗,你也有了归宿,何不好好跟那八殿下过日子呢?宝笙的身份今非昔比,即便你不愿意把位子还给她,萧山王也早已向世人说明。

我只是……只是不想你再重蹈覆辙,再像我一样做错事了。”

秦萱儿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掏出手帕来擦了擦眼泪,看向顾琤的目光满是阴鸷。

顾琤在后悔什么,她知道的。

高迎秋在云州的时候告诉过她,顾琤曾在冬日时,将顾宝笙推进顾府的冰湖里头,害得顾宝笙险些淹死。

虽然顾宝笙的丫鬟把她救了上来,但顾宝笙身子受寒,想要怀孕生子却是不能了。

真是太可惜了!

“你既然会水,你既然当时那么恨她,为何不跳到水里,按住她的头淹死她呢!”

秦萱儿双目赤红,厉声痛恨道:“你若当时弄死了她,哪里还有她抢我位子,抢我父兄,抢我夫君的事?都怪你啊!心慈手软,留下祸患,把我害成了这样!”

如果顾宝笙淹死了,萧山王和萧琛没有看到顾宝笙,或许……就永远不会知道顾宝笙的身份了!

这样一来,萧山王的女儿,南齐的公主,就只有她。

是啊,她的父兄之所以不来西戎接她,就是因为有顾宝笙的存在。

但如果……如果顾宝笙死了呢……

萧山王痛失爱女,就算她不主动安慰,哥哥也会接她入宫让她安慰父亲的啊。

“顾宝笙不能吃什么,用什么,你都告诉我来。”

她曾从医书上看到过,有的人食了或者是碰了不适合身子的东西,轻一些浑身起疹子,重一些,可要人性命。

而这些东西,通常是大部分人都能用能吃,少部分人却不相适宜的。即便出事,也不易察觉。

顾琤想到了顾宝笙出的花癣,他眸光慌乱的闪躲着,连忙道:“萱儿,你可别乱来啊。宝笙的身子并没有什么不能用的,不能吃的。你切勿害了你自己。”

秦萱儿眯了眯眼眸,用丝帕将眼泪擦得干干净净,抬起一张明媚清秀的脸,面无表情道:“既然你这个哥哥帮不了我,非要我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那锦绣前程这种事,便只好妹妹我自己好生筹谋了。”

顾琤没能让顾宝笙淹死,那便她来吧……终究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不想要的。

到时候顾宝笙没了性命,她流产了却还能救回来,想来,也知道她的父王会有多心疼她了。

就算日后查出了什么,事情过了那么久,她父王又只有她一个女儿,还能舍得杀了她吗?

她可是从小便被父王捧着的掌上明珠啊。

“萱儿!”顾琤心一慌,忙劝道:“你可千万别做什么傻事啊!

当初我推她,是我不懂事,且那时她在顾府,没什么人在身边跟着。

如今她是堂堂的公主,你若敢对她做什么事,一则你无法接近,二则,萧山王和萧世子还有楚世子都是狠辣之人。

到时候,恐怕你事未成,自己反倒先栽了进去啊!”

“你以为我会有你这么蠢这么笨吗?”秦萱儿缓缓站起身,冷笑道:“你放着自家的妹妹不帮,反倒要去帮那贱人。

你以为你帮她,她就会感激你,把你接回京城了吗?你在她眼里,不过是条看都不愿意看的野狗罢了。

你自己蠢笨如猪,不要荣华富贵,名利地位,还想让我一样跟你受罪?呵,要受罪,你自己在洛河好好儿受吧!我可不陪你!”

“萱儿……你……萱儿!”

“阿田!”

秦萱儿把北堂竟的贴身侍卫叫进来,冷笑道:“这顾大公子一心顾着他自个儿的妹妹,不肯跟我说实话呢。

你把人带回去,让洛河的官兵教教他什么叫规矩!”

顾琤大吃一惊,一抬眼眸,就见秦萱儿优雅的转了个身,撩开帘子,一路莲步生花的进去了。

阿田皱了皱眉,还是按照秦萱儿的吩咐,把顾琤送回去了。

洛河的官兵教起规矩来,那可是没几天就没命的啊。

阿田是北堂竟的人,并非秦萱儿的人,怕这顾琤留着还有用,阿田便在将人送回之后,把秦萱儿的吩咐与北堂竟说了一遍。

当然,连同秦萱儿和顾琤是同一个娘,而那娘还是嘉慧郡主贴身丫鬟的事儿也说了一遍。

待说完,北堂竟的眉头便紧紧的皱了起来。

“高氏?永安王?”

果然不出他所料,秦萱儿的父母的确不是什么上得台面儿的人。

恃美而骄,爱慕虚荣,背叛主子,勾引男人的母亲,还有吃喝嫖赌,骄傲自大,恣意妄为,蠢笨愚钝的父亲。

可这秦萱儿先前,还敢大言不惭的骂他贱人,贱命!

他酒后乱性的皇帝老子和身家清白的母亲,怕是不知比秦萱儿的身世好多少倍了吧?

北堂竟想了想,低声道:“阿田,顾琤那人既是先前害过笙笙公主的,如今男宠做了,玩偶做了,苦力也做了,在洛河要如何,便由着他去,切勿画蛇添足。”

他初来南齐,还不想多生事端。

秦萱儿想占顾宝笙的位子,当独一无二的公主,这计谋么,说实话,若是秦萱儿的计谋能成,他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

可问题正如顾琤所说,顾宝笙今日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今非昔比。

秦萱儿先前还同顾宝笙有过节,萧山王和萧琛、楚洵,包括那顾宝笙自己都不是傻子,自然会避她避得远远的。

想接近顾宝笙害她,无异于痴人说梦。

秦萱儿自己想寻死,没关系,可若要拉着他一起死,那……他绝不奉陪!

他是来南齐找靠山,可不是去送死的。

想了想,北堂竟起身抬脚朝秦萱儿的屋内走去。

屋中,秦萱儿正在用饭。

她怀孕后吃东西一向精细,洛河这一带东西虽然粗糙些,简朴些,不过农家送来的火腿煨了林子里打的鹿肉,还有一盅嫩滑可口的鸡蛋,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萱儿还吃着?”北堂竟走进来,温文儒雅的问了一句。

秦萱儿擦了擦嘴,语气温和道:“已经吃完了,八殿下来这儿找萱儿,可是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极力压制住了一丝颤抖,北堂竟这么快就过来找她,这让她不得不猜想,是不是今日阿田听说了她和顾琤的话,把这些话全数禀告到了北堂竟的面前。

她先前为了威胁北堂竟放她回去,总是对北堂竟阴阳怪气的,还骂他是贱人……

若是北堂竟记仇起来……又知晓了她的身份,还把她想害顾宝笙的事情捅到她父皇面前,那她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北堂竟看出她的心思来,缓步走到她身旁坐下,含笑道:“萱儿你不必慌,本殿先前就说过,夫妻本为一体。

若是你不好了,本殿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他又不傻,丫鬟孽种的名声和萧山王养女的名声比起来,自然是后者更为金贵体面了。

“不过萱儿。”北堂竟笑道:“这回回去呀,你要好生跟笙笙公主相处才是啊!”

秦萱儿心中不忿,想张口,瞥到北堂竟眼眸中的阴鸷,她又闭上了嘴。

“这就对了呀。”北堂竟认真道:“都说本殿的皇叔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不过本殿自幼便知。

本殿这皇叔,无情无义,只是对外人,对自己熟悉的人啊,说是掏心掏肺也不为过。

本殿和皇叔不大亲近,从未享过他的好,可是萱儿你不同啊。你在云州,皇叔对你有多好,这么多年,你自己可是一清二楚的呀。

皇叔如今快登基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样大的天下,都是他的。

别说一个公主,就是两个公主,三个公主,他都封得!

你何必要跟那笙笙公主争什么呢?回去你便好生跟笙笙公主道个歉,跟皇叔道个歉。皇叔心里一高兴。

这公主之位,不就到手了吗?”

北堂竟笑得一脸温和。

秦萱儿紧紧捏着手帕,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先前她是以萧山王嫡女的身份封了和亲公主到西戎和亲,如今萧山王登基,却认顾宝笙为嫡女,那她这个和亲公主,就名不正,言不顺,受人猜忌了啊。

西戎皇家,她的名字是在那玉牒上的,只有萧山王肯认她,承认她的身份名正言顺,她才能继续在北堂竟身边待着,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在这世上活着。

公主之位,她是想要的,可给顾宝笙道歉,却是她一万个不情愿的。

从前那般卑微,顾家都不屑于要回去养着的女子,陡然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主,京中耀眼的明珠。

而她,却为了要一个身份,回去给这个抢走了她所有东西的女子低头道歉。

秦萱儿闭了闭眼,“八殿下,那你可曾想过,世人都知晓萱儿曾是父王的嫡女。父王虽然疼爱萱儿,可是对失去多年,一朝回京的女儿,难免心有愧疚,疼爱更多。”

若是有朝一日,有人在顾宝笙耳边嚼舌根,说萱儿会与她抢父王,争宠爱,留不得萱儿。

那到时候,萱儿即便封了公主,被顾宝笙暗中陷害,萱儿的公主之位,又能保得了多长时间呢?

八殿下应当知道,顾宝笙对害过她的顾琤,可是毫不留情的流放到了洛河来。萱儿从前同她也有不少过节,焉知她不会怀恨在心,等萱儿一回去便要处置萱儿?

到时候,身为萱儿夫君的八殿下你,难道还能全身而退,难道还能不被她视为萱儿的同党吗?”

北堂竟的手微微一紧。

就见秦萱儿缓缓睁开眼,眼中杀气立现,“‘一山不容二虎’啊。

要争上一争,让南齐只有萱儿一个公主,以绝后患,还是留着她,给自己留无穷后患,全凭殿下怎么选了。”

“不过。”秦萱儿看准了北堂竟的心思,弯唇笑道:“若是萱儿当了南齐唯一的公主,父王便也只有殿下一个女婿。

西戎的大权皇位,他还能偏了九殿下去吗?”

北堂竟细细忖度了一番,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起身离开,扔下一句:“让本殿好好儿想想。”

秦萱儿含笑点了点头。

接近顾宝笙么,她有的是法子,就算北堂竟不帮她,她也自有办法。

洛河一带地势陡峭,饭菜粗糙,秦萱儿和北堂竟并没有多待,待了半日,午后便上路了。

许是过了三月,胎儿已稳,加之用了北堂竟找太医用中药炮制了一罐酸梅,秦萱儿一路吃着,酸甜可口,倒是不怎么呕吐头晕了。

秦萱儿的身子不闹毛病了,这头马车不用走走停停,等她呕吐休息,便也行得平稳顺畅多了。

不过半月,秦萱儿和北堂竟就到了京城。

城墙巍峨,旌旗飘飘,满城都张灯结彩,百姓脸上喜气洋洋,一见便知,萧山王十分得民心。

秦萱儿放下马车帘子,脸上挂了一抹温柔的笑容,颇有与有荣焉之感。

北堂竟淡淡瞧了一眼,手指不由握了握拳头。

待到了驿馆,下了马车,将秦萱儿送回房洗漱后,北堂竟转身出了驿馆。

“主子?”阿田跟在北堂竟身后走,“过三日才是萧山王殿下登基的时候,如今您去拜访人,是不是太早了啊?”

北堂竟停下脚步,冷笑道:“谁说本殿要去拜访皇叔了?”

“那您这是去?”

“本殿是去拜访广平王府的楚世子。”

阿田一惊,“您?”

“本殿算是看透了。”北堂竟负手眯眼道:“那蠢女人一心只为自己,丝毫不顾全大局。

便是她真的害死了笙笙公主,以皇叔的手段、萧世子的手段、楚世子的手段,还能放过她不成?”

是,他是急功近利,急于求成,也绝不否认,在秦萱儿说,皇叔只有他一个女婿后,会倾尽全力帮他登上西戎皇位的时候动心过。

可诱惑动心,失去理智,也只是那一瞬,想到这三人的手段,还有顾宝笙本身的机敏聪慧,秦萱儿这些蛊惑人心的话,便登时成了道道催命符。

秦萱儿这种自以为是又孤注一掷,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即便他北堂竟再怎么劝说,她也放不下自己的执念,咽不下心里那口气,非要跟顾宝笙争高下不可。

与其等这女人捅娄子,把他也拖下水,倒不如他先把这消息送到广平王府楚洵耳中。

一则,楚洵知道了消息,肯定不会让顾宝笙出什么事,到最后怪罪到他的头上,二则,也算是他对皇叔的示好。

毕竟,若秦萱儿真的做出什么冲动不理智的事,一下子伤了顾宝笙,他知情不报,可就难辞其咎了啊。

阿田点了点头,也觉颇有道理,便忙送北堂竟上了马车。

*

广平王府

楚洵坐在上首,一下一下敲着桌子。

左下方的桌上,茶水还飘着一缕热气。

“主子,可要给小夫人送信?”凛四在旁问道。

“不必。”楚洵摇头道:“我亲自去。”

这些消息,虽然他在北堂竟还未来时,便早已得知,只是待听北堂竟说完,心中还是不由着实气恼心疼了一番。

秦萱儿若是不争不抢,乖乖呆在西戎,呆在北堂竟身边,依萧山王的意思,让她在那儿做妾室或是做丫鬟,受些苦还了对宝笙的伤害也就勉强放过她了。

毕竟,北堂竟若知秦萱儿无法在萧山王这儿取得好处,他无利可图,自会对秦萱儿动辄打骂,折磨她的。

可秦萱儿竟永不知足,想跟他的笙笙争抢原本就属于笙笙的东西,想继续回来鸠占鹊巢,无论他还是萧山王,都是绝不能容忍的。

*

公主府

天阶夜色凉如水,顾宝笙穿着一身玉兰色寝衣靠在床头翻书。

刚翻过一页,就听窗户响了三下。

她含笑起身,将窗户一开,略微寒凉清雅的气息便仿佛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她缠绕其中。

“怎么不穿衣裳?”楚洵打横将她抱起,放回床上,给她掖了掖被子。

“外头冷,我怕你冻着了。”少女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脸,心疼道:“瞧,脸都是凉的。”

楚洵捉住手亲了一口,又低头亲吻了她一会儿。

待放开她时,顾宝笙一张小脸仿佛明艳红润的桃花。

“楚洵,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可有急事?”

广平王府和公主府离得并不远,楚洵若是有什么事,有什么东西都可以让别人送来的。

楚洵用指腹摸着她的唇角,简短道:“不放心。”

少女低头,缓缓道:“我听说,秦萱儿回来了。可是三日后,父王登基,她有意要害我?”

楚洵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怕她做什么?你有你父王,你哥哥,还有我,论谁,她都不是对手。”

楚洵将北堂竟今日到广平王府的话简短的说了几句,就道:“笙笙,我不走了。”

少女抬头,“嗯?”

他低头耐心亲吻她的额头,眉眼,鼻子、樱唇,温声道:“我不放心。我在广平王府不放心,总是惦记你。便是两府再近,不能随时随地看到你,那也总是远的。”

先前锦衣卫里头有几个毛头小子,得了空闲,家里让相看媳妇儿的时候,总有那么两个人成天念酸诗,譬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爱而不见,搔首踟蹰”之类。

他当时对此不屑一顾,嗤之以鼻,总觉得那些人是吃饱了撑的,放着好好儿的日子不知道休息,偏生在女人身上下功夫,写什么酸诗,当真是无聊至极。

可如今,他似乎突然明白过来,这当中说不尽的绵绵情意来。

若从前锦衣卫里头有人告诉他,让他多看两眼女人,他必定要将那人打得鼻青脸肿,如今……

楚洵眉眼温柔,低头看着怀抱里的小妻子,当真是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不过想到亲事,楚洵又皱了皱眉,有些委屈,“笙笙,你父王说,今年冬日待你及笄后,我不能娶你。得等到明天春日了。”

想到从今年秋天等到明天春天,楚洵便觉仿佛过了一生一世那么漫长。

可偏偏南齐风俗如此,无论男女成亲,都是秋日或者春日,不冷不热,新人夫妇的衣裳穿着正好,不必受热,也不必挨冻。

楚洵虽对萧山王的决定不满,却也不想顾宝笙不舒服,答应得也是心甘情愿。

只是,有的事,并不是他想忍,就忍得了的,尤其,跟他心爱的笙笙独处一室的时候。

偏生,小姑娘还不自知,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不自觉的蹭了蹭道:“也没有多久啊。

呐……”

小姑娘将嫩白修长的手伸出来,掰着指头给他算,“你瞧,现在快十一月初了,到明年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也只有……一、二、三……最多三月的啊。

礼部和广平王府敲能趁这段时间筹备婚事,你也能把锦衣卫的事先理顺,哪里不好?”

匆匆忙忙成亲,想来也不是楚洵这样挑剔的人能接受的。

“笙笙。”楚洵气息微重,“要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算,这时间可是太长了。”

顾宝笙听他在喘气,不由回头一看。

俊如神祗,白皙如玉的面庞上染了一层绯红,额头还有些细密的汗珠。

“笙笙,别看我。”他抬手遮住她的眼睛,“我在这儿待一会儿,一会子便去你隔壁睡。”

公主府外有萧山王和萧琛的人在,他并不想他和笙笙的某些事被人听墙角。

长翘的睫毛微微一闪,楚洵觉得手心儿有些痒,心也像是有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

“楚洵……”少女抬手把那只骨节分明,精致如玉的手拿下来,笑容清浅,眼带狡黠的凑到他耳旁,腼腆小声道:“你忘了?我们在西戎的事,父王原本就知道啊……”

当日在西戎静娴皇后要把她送到正德帝床上,若非楚洵赶过来,后来还不知有多大事要发生。

她虽然当时意识不大清楚,可她同楚洵做了些什么事,还是有些印象的。

少女轻柔的嗓音在他耳旁一响,楚洵脑中绷紧的弦“啪”的一下,便断了个彻彻底底。

萧山王和萧琛早知他和笙笙的事情,所以……这公主府,他才能顺利进来。

想到老丈人和大舅子那逗弄人的心思,楚洵无奈一笑,立马起身将外裳脱了下来,转身便把被子掀开一角,躺到了顾宝笙身旁。

顾宝笙正诧异楚洵什么时候变这么君子了,就听被子窸窸窣窣的响了一阵,楚洵转头便吻住了她的唇。

羊角灯罩烛光尽熄,重重帐幔放下来,而少女纤细微凉的身姿很快便被一个滚烫宽大的怀抱抱住。

“笙笙……”

低沉暗哑的嗓音飘散在如水清凉的夜晚里。

过了许久,略微椅的帐幔才渐渐停下。

楚洵抱着顾宝笙去净室的温泉池里简单沐浴了一番。

顾宝笙还未及笄,有的事,楚洵也不能做得太过,只是看到少女一身的红痕,楚洵仍旧不由皱了皱眉。

他的力气已经很小了,可似乎笙笙仿佛是玉雪做的人一般,轻轻一捏,手腕儿便有红痕,那以后……

楚洵觉得,他应该多让鬼医开一些既滋补身子又不难吃,仿佛果脯一类的药丸来,每日给笙笙喂几颗。

顾宝笙倒是不知楚洵的想法,浴池的水温热舒适,冒着热气,熏得舒服又让人困倦,不知不觉,她便倒在楚洵怀里睡着了。

楚洵一笑,低头在她眉心印了一个吻,而后,便将她的身子擦干,抱回了床上。

*

收到消息的萧山王气得在御书房砸碎了一个茶盏。

“小狼崽子!”又夜闯香闺,偷香窃玉,想叼他的女儿!

他给楚洵留门儿哪里是默认楚洵进门儿的,明明是怕楚洵进不去公主府,要在自家的宝贝女儿旁边告他这个老丈人状,惹女儿生气的!

也不知到底……

萧山王抹了把眼睛,重重“唉”了一声,“‘女大不中留’啊!”

小松子不好接话,其实啊,他们做下人都看出来了,皇上对楚世子这个女婿……咳,那还是很满意的。

就拿西戎正德帝那件事儿来说吧,楚世子把笙笙公主带走了,明明可以找借口说是春药的作用,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可偏生,楚世子还是把没有越线,把完璧之身的笙笙公主送了回来。

可萧山王心里还是不大服气的,毕竟……笙笙小公主被叼走呀。

底下人传上一封信件,小松子递过去,“陛下,先看看世子递的信儿吧。”

萧山王上下扫了一眼,“啪”的一声拍在案上,冷笑道:“好啊,原本想着她身世可怜,留她一命,让她受些苦楚,还了欠笙笙的就罢了。

结果竟是永不知足,痴心妄想到了这地步!”

他就算从前再疼爱秦萱儿,那也是以为秦萱儿是嘉慧生下的女儿的缘故。

可这女子不仅不是嘉慧生的女儿,反倒是害了嘉慧的高氏的女儿、顾琤的妹妹,现在还想害死他的宝贝女儿笙笙,继续鸠占鹊巢当公主,那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那陛下,是否是奴婢……”

小松子在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必了。”萧山王摇了摇头,指着信道:“笙笙随她娘,聪明着呢,我这个爹,照她的话做就是了。”

秦萱儿想进宫,便让她进来就是了,只是进来之后,她能不能承担那些恶果、苦果,可就不是她所能预料到的,也由不得她说了算了!

*

三日后

西戎驿馆

天朗气清,菊香宜人,秦萱儿早早的便起床开始准备。

牛乳花瓣香汤,略施薄粉,螺子黛描眉,梅花妆轻点,红宝石牡丹头面儿一戴,俨然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萧琛派来监视秦萱儿的婢女水仙早已回到了萧琛身边。

如今秦萱儿身边用的贴身丫鬟,是北堂竟的人,名“花枝”。

花枝是个模样颇为清秀的小丫鬟,见秦萱儿今日打扮得明艳非凡,颇有喧宾夺主之意,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在南齐宫宴当中,牡丹与朝凤其实大多只能用在皇后宫妃或是公主身上。

秦萱儿并非是公主,却戴了这样招摇的东西,很难让人不暗中猜测,是萧山王早已与秦萱儿谈妥了封她为公主。

秦萱儿可不管,她今日本就早有打算,这妆容,只是她其中一步棋罢了。

“走吧。”秦萱儿起身,让花枝推开了门。

北堂竟从房内出来,见秦萱儿打扮得如此隆重富贵,不由嘴角一抽。

还好……他前几日去找了楚洵,不然,今日恐怕就……

“八殿下想什么呢?”秦萱儿不知北堂竟早已告密,只当他对这妆容有些惊艳罢了。

“本殿在想……”北堂竟含笑道:“萱儿这妆容,今日定会让许多人都终身难忘的。”

秦萱儿笑了笑,点头道谢,“那……现在启程?”

北堂竟点头,扶着秦萱儿慢慢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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