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从未爱过你VS林家被抄家

秋雨细微,雾气朦胧,年轻男子着银白绣竹节纹长袍站在一把水墨荷花的油纸伞下,面容俊朗,身材高大,眉宇之间英气勃发,周身上下贵气凛然。

与先前夏侯宸的绮丽魅惑浑然不同,顾延柚复的这张脸,一望,便让人不觉心生好感,仿佛干净平坦的宣纸上描绘的一株挺拔的墨竹,雅人深致。

林青晚抬头那一瞬,眼中便满是期待,甚至,不等顾延琛往前走几步,她便主动想与他同撑一把油纸伞。

“延琛……”林青晚一面捂嘴委屈的哭,一面往顾延琛的伞下走,想与顾延杳生告一番状。

但,不等她走近,顾延琛直接脚尖一点,掠过花草,飞过她身旁,立定在亭中少女的身旁,大手将那少女雪白精致如玉雕的手托在了手中细细查看。

“手疼不疼?”年轻男子从后贴着那少女,让她靠在怀抱之中,目露焦急之色,手上托着的动作更是小心翼翼。

头上无伞,日光渐渐从乌云雨水中透出来,可那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光,照在林青晚眼中,却刺眼至极。

几乎在那一大一小两只手相触的一瞬,她眼中的怒火与猩红,不甘与委屈立马毫不掩盖的喷涌了出来。

顾延琛——他怎么能不管自己,去抱别的女人呢?!

“延琛!”林青晚捂着嘴,含泪质问道:“延琛,我是青晚啊,你不记得青晚了吗?我是你的未婚妻啊!我们有过那么多年的婚事啊,延琛!”

顾延琛不予理会,只让下人打了一铜盆温热的清水来,亲自给北堂离洗了洗手,又敷了一层玫瑰香膏。

林青晚见他不应不答,眼中只有那亭中的少女一个人,对自己这个人,对自己说的话,竟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她的手一下子就攥紧起来。

“延琛……你是还在怪我母亲当年非要让我解除与你的婚事嫁给苟家吗?”林青晚好不可怜的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嘴哽咽道:“当年……当年我母亲也是迫于无奈啊。

若是我不嫁到苟家,我们林家在朝中就没有人帮忙,我的外祖父和舅舅,可就完了。你是知道我舅舅爱赌钱的,若非苟家出钱帮忙,我们林家,是真的没办法……我……”

林青晚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低头捂脸低声伤心的哭了起来。

在顾延琛面前,她一贯的形象,便是知书达理,高贵典雅的诗书世家之女。

她是从不屑在顾延琛面前装委屈柔弱的,所以顾延琛也对她有两分赞赏敬意。

如今,她都委屈的落泪诉苦,告诉顾延琛,当初的确是情非得已,险些活不下去了。

不论顾延琛对当时林家的做法有多不满意,对她有多埋怨,那也该理解她的不是吗?

她能来公主府一趟不容易,想一次就抓住顾延琛的心,让他心软回头更是不容易。

林青晚低头看到青石板缝隙中清澈的积水,还有旁边儿的几盆雪白的马蹄莲,狠了狠心,像是被这秋风秋雨淋得体力不支一般,她身子一晃,便朝旁倒下去。

没有让林青晚失望,花盆碎在地上,泥土倾倒而出,她的手掌按住一块碎片,掌心便染红一片。

“延琛……”林青晚低声啜泣着,趴在地上站不起来,委屈又柔弱。

亭内,北堂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顾延琛,没瞧见这位林姑娘故意打碎花盆,想弄伤自己,让你去扶她吗?

人家好不容易才摔倒,才让手流血的,你不过去,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吗?”

趴在地上的林青晚手一僵,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刻意做这事儿是一回事,但被人当面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呀。

要是……顾延琛不肯信她怎么办?

林青晚狠了狠心,便故意想撑着那块碎瓷片站起来,“郡主误会了,青晚并没有这样……啊!”

伤口更大,血水流得愈发多了。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轻轻的走过来。

林青晚低头瞥到那一方官靴,心中暗喜,她含泪抬头,伸手哽咽道:“延琛谢谢你……我……”

“你说够了没有?”

顾延琛牵着北堂离过来,看她的眼神凉薄如冰。

林青晚脸色难看道:“延琛……你这是什么意思?被郡主打的人是我啊!你从前……

延琛,我愿意为了从前的事给你道歉,你是大丈夫,难道还要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不肯原谅我吗?难道你真的要抛下我不管,娶这位端阳郡主吗?

我……我已经知道错了啊!”

他从前不是那么心软,又肯负责的好男人吗?为什么这次……

林青晚想不通,一双眼饱含深情,热泪盈盈的看着顾延琛。

“林青晚。”顾延韬缓开口了,眼底杀机尽显,“你比不上她。”

所以,“你根本没资格与她相提并论。”

林青晚眸中立马闪过一抹愤怒。

她比不上端阳郡主?顾延琛是瞎子吗?

这端阳郡主戴着面纱,定然是丑陋无比,喜欢打人,必定是脾气暴躁,哪里比得上她半分?

她刚想出口,却见面前那少女豁然将面纱摘了下来。

黛色秋波眉,妩媚桃花眼,肌肤白里透红,水嫩清透,潋滟明媚如三春娇不可言,艳丽不可方物的初绽桃花。

这般倾城容色,妩媚娇美却不显俗气轻佻,反流露出一种大气端方的美。

林青晚的手开始慢慢攥紧。

北堂离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等林青晚再开口说那些恶心人的话,北堂离头一点,方才那盆给她洗手用的水便端到了林青晚的面前。

林青晚被面前的丫鬟一挡,下意识低头一看,自己那张嫉妒的扭曲愤恨的嘴脸便立马印在了自己眼中。

凹陷的眼眶,凌乱的头发,豁口的牙齿,瘦削的脸颊,仿佛一个穷苦邋遢的老妪一般,老态尽显,丑陋不堪。

若非这盆水明明白白的摆在了她面前,林青晚简直认不出这盆水映出来的人是自己了。

两相比较,她竟是半分比不上这端阳郡主的容貌!

“我……”她看了一眼,飞快收回目光,手捂着自己的脸,摇头道:“延琛,不是这样的……是郡主她打我,她……”让我变成这样的啊!

“你不必再装了。”顾延琛淡淡开了口,“你从顾家窃取了多少机密,你从顾家带走了多少财宝,我都知道。

至于林家是怎么帮着景仁帝,连同苟家诬陷镇国公府的,我也一清二楚。”

林青晚猛地抬头,嘴唇发抖道:“延琛……你不会怪我的吧……我……我真的是被逼无奈啊,其实……”

“我从未爱过你。”顾延琛十分平津道:“正如你同我做戏,想扳倒顾家一样,我也是同你在做戏,只想拿到林家的把柄。”

只可惜,站在景仁帝那头的人太多,顾崔两家势单力薄,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我……我不信。”林青晚激动起来,“你送了我那么多珠宝首饰,一年四季衣料不断,每逢七夕节都会在我闺房院墙上与我念情诗,你怎么可能心里没有我呢?

是不是因为她?”

林青晚指着北堂离,含泪质问道:“是不是因为她跟你说了我什么不好的话,延琛你相信了她,所以要说这些话来伤害我?

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的,明明你心里也只有我一个的,你怎么忍心啊!”

北堂离翻了个白眼,顾延琛怕她生气,立马招来个身形高大,与他年纪模样有六分相似的男子。

“主子!”

男子开了口。

这熟悉的声音……趴在地上的林青晚一下子就愣了。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能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

男子念了几首诗,抑扬顿挫,情意绵绵,与当初坐在她墙头那人给她念的声音——一模一样。

若是单看背影,与面容的轮廓,月色之下,的确是难以辨别给她念诗的到底是顾延琛,还是面前这个与顾延琛相似的男子。

林青晚不愿意相信,心中不住的说服自己,顾延琛是在骗她,可这些句子,背得这样滚瓜烂熟,一字不错,声调全然相似。

说是不信,心里却不安极了。

“这……”林青晚面上一阵惊慌,“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能这样骗我呢!”

顾延琛怎么可以,又怎么可能去找别的男人给她念情诗呢!

“哎,你这话可说的不对啊。”北堂离开始护起夫君来,“要说欺骗,你当初怎么想方设法的未婚失身,怎么费尽心机的想陷害延琛,绑住他,跟顾府定亲的,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明明是你先不择手段,不要脸面要来骗阿琛,要来做奸细害镇国公府的的,怎么现在还要恶人先告状,说阿琛不对啊?

你再这么着不要脸,乱说话,小心我打你哦!”

北堂离扬了扬手,瞪了林青晚一眼。

“你闭嘴!”林青晚被气得脑子疼,想到顾延琛这样对她,或许就是因为这端阳郡主从中作梗。

林青晚忍不住神色激动道:“我跟延琛说话,你不许在延琛面前煽风点火!”

“啪”的一声,一道耳光重重的打在林青晚脸上,那半张脸迅速肿了起来,嘴里一颗大牙吧嗒一下滚在了青石板上。

“你……”

林青晚抬眼看过去,却只看到顾延琛淡然收回手,轻轻握着那少女的手轻声哄道:“你手不比我皮糙肉厚,下次但凡打人,都我来。

你莫伤了手,嗯,可明白。”

顾延琛把北堂离抱在怀里,漠然的看了眼双眼通红的林青晚道:“林姑娘不请自来,还在端阳郡主面前胡说八道。

实在……无耻之极。公主殿下与郡主殿下是金枝玉叶之身,不能容此等恶女污言秽语脏了她们的耳朵。

赶出去吧……同林夫人一起,‘送’回林府去。”

林青晚的脸一下子就僵了。

两个粗使婆子把她人一架,便往后拖走了。

“延琛……延琛!”

她声嘶力竭的在吼,在叫,可留给她的,却只有一片绿菊丛中,拥抱亲吻的身影,很快,那方高大的身影便遮住了那一抹窈窕。

端阳郡主这个贱人!给她等着!

林青晚咬牙切齿的想道,等她回了林府,要她外祖父以三朝元老的身份去质问新帝,看这端阳郡主还有什么脸面嫁到南齐来!

正想着,人便被一抛,竟是直接从台阶上便被扔了下来。

林青晚在地上滚了几圈,刚停下来,准备从地上站起来,突然“砰”的一声,一个圆润的身子便砸在了她身上。

“啊!”

“青晚!”林夫人被摔得整个人都都要散架了,见林青晚在下面,林夫人忙让丫鬟婆子扶着她起来。

心里又气,又埋怨痛恨道:“延琛怎么能这样?好歹你也是他心上人,他怎么能就这么把咱们扔出来呢!”

林夫人正絮絮叨叨说着对顾延琛的不满,对北堂离和顾宝笙的不满,被身旁的丫鬟猛地一拉。

林夫人这才发觉,天已放晴,鸟雀欢快,而这条街的街头街尾处,竟有不少达官贵人的仆人在对他们指指点点。

母女两人是知道的,新帝为了让顾宝笙不受欺负,这条街相连的,四面的街道,那住的不是御史,就是武将。

若发现谁敢对公主不敬,御史弹劾的奏折,武将英勇的拳头,一下子全砸在一家人头上,谁都是受不了的。

两人不敢继续在这儿待下去,忙灰溜溜的上了马车。

马车上,林夫人一面查看林青晚脸上身上的伤,一面气得忍不纵狠的拍了拍马车板壁。

“真是太过分了!”林夫人一脸不悦道:“西戎跟南齐局势未平,她不过是西戎的郡主,嫁到这儿来无依无靠,指不定要讨好多少人!

有什么资格打你呀!”

这上下门牙都给她女儿打碎了,让她女儿以后怎么去找顾延琛,怎么嫁过去呀!

难不成要补一口的金牙吗?

“延琛知道是她打的你吗?”林夫人皱眉问道。

林青晚点头哭道:“延琛知道,可是……可是他帮那端阳郡主,不帮我啊!”

林青晚把顾延琛给端阳郡主洗手的事说了一遍,又把顾延琛为了讨好端阳郡主,亲自打她的事说了一遍。

“啪!”的一掌,林夫人手又狠狠打了一下马车板壁。

女儿被打成这样,原该是自家的女婿竟然跑去帮别人了,还亲手打了女儿,林夫人心里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走X去找你祖父去!”林夫人愤愤道:“明日就让你祖父上疏弹劾,我倒要瞧瞧,这端阳郡主一个西戎郡主,有多大脸,敢打三朝元老的嫡亲孙女儿,打了还理直气壮的不道歉!”

要林夫人说,顾延琛心里的气也只是那么一会儿,那念情诗的人,八成也是顾延琛找来气林青晚的。

不过是气林青晚当初抛下他,要嫁苟府,顾延琛一个大男人,脸上过不去罢了。

等到时候,她将女儿好好打扮一番,她这丈母娘再亲自给顾延琛赔罪,想来,顾延琛的气也该消了。

哪里就能生一辈子的气了!

林青晚点点头,心中的怨气稍稍消散些许。

等萧山王这个新帝下旨,端阳郡主是无论如何也要到林家道歉的。

等她到时候来道歉,她自然能跟端阳郡主提条件了。

端阳郡主若答应顾延琛纳她,她就接受这道歉,若是端阳郡主不答应,就休怪她和祖父在新帝面前给那端阳郡主上眼药了。

母女两人打定主意,立马催着车夫快些赶路。

“吁!”

哒哒,马蹄子前踢两下,稳稳落了下来。

丫鬟扶着林夫人同林青晚从马车上下来。

只是刚一下来,却发现周围围了不少人。

一些人见她们母女俩走过来,竟是连连闪避不及。

“这是怎么了?”

林夫人忽然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再想朝前走几步,却猛见大门一开,林家四代同堂的子孙竟全数被堵了嘴巴,脖上戴了枷锁,脚下锁了铁链,被人押着赶了出来。

“爹!”

“外祖父!”

母女两人同时小声的惊呼起来。

待察觉到事态不对,两人想从旁溜走的时候,“刷”的一道寒光从两人面前闪过,锋利无比的绣春刀便就此摆在了面前。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林夫人强自镇定,慌忙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是阁老府,我爹林阁老那是三朝元老,岂是你们无凭无据,说抓就抓的!”

林青晚也附言,一脸惊惶道:“是呀,新帝一向仁慈,你们锦衣卫若是乱抓人,陛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啪”的一张逮捕的文书便摆在了两人面前。

“呵,没证据?”凛四抬了抬眼,“景仁帝暗中授意林家,刻意接近顾家,取得机密的那些证据,方才不是被你们转移到公主府去了吗?

哎呀,若非你们以为公主殿下会将东西放进库房永久封存,将证据藏在那画轴里,我家主子,还真是想不到你们会来这一出呢。”

“你……你血口喷人!”林夫人忙否认道:“我们送的是顾家卖给我们的字画,跟我们林家半分关系也没有的。你怎么能栽赃嫁祸呢!”

“唉。”凛四无奈道:“谁让你们聪明是聪明,可是却自作聪明,以为那东西里只有顾家助纣为虐的证据,没有你们自己的呀?

顾明远那里头,可是把林家和苟家的勾结,一笔一笔记得真真儿的。甭管你怎么说,这罪证都是实打实的,要想辩解啊,过几日公堂上,自有你开口的时候。

绑上,带走!”

凛四手一招,一行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便上前将母女两人同那些丫鬟婆子制住了。

“娘……这怎么办?”

林青晚自幼便过得顺风顺水,便是她有什么错处,背靠林阁老府,有外祖父林阁老帮忙,也没什么罪的。

但,这样突如其来全家都被抓,林青晚心里开始止不住的恐慌起来。

“没……没事儿。”林夫人眸光一亮,忽然声音极低的跟林青晚道:“青晚啊,你小舅舅还在外头赌钱没回来,若知晓此事,必定会去找顾延琛帮忙的。

只说咱们林家是冤枉的,顾延琛那么爱你,这回若是知道不救你,咱们全家都没命,那他必定会向陛下求情的呀!”

林青晚眸中露出一丝希望来,只但愿,顾延琛说的那些话,是骗她的。

正想着,刚被堵住嘴巴,被赶上囚车之上时,却见人群中,相貌俊美的顾延琛同那容颜倾城的端阳郡主站在一处。

“唔唔!”林青晚伸着脖子,贴着囚车,不住用眼神向顾延琛求救,满眼都在诉说,林家是被冤枉的。

顾延琛淡淡看着她,传音入密道:“许林家冤枉顾家,便不许镇国公府‘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吗?

何况……镇国公府也没有冤枉林家不是?”

熟悉沉稳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林青晚的脸,却一下子变得惨白。

林家被抓——竟是顾延琛亲自动的手?!

那,谁救他们出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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