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醉花荫

男人将最后一根针抽了出来,放到一块干净的布上面。他今日已经连续劳累了三个时辰,这会才终于可以直起腰来,那一刻只听见腰椎处传来咔嗒一响,他不禁皱眉摇了摇头。

自己果然还是老了,比不得年轻的时候,过去他几日几夜医治伤患都不绝劳累,可这时只过了三个时辰,他起身时便觉得一片头晕目眩。

男人给床上的人好好盖上棉被,深深望了她一眼,没敢过多停留,转身便背起药箱向屋外走去。

推开房门,扑面而来便是阵清幽宜人的花香。这是一间建立在一棵巨大擎天之树上的小木屋,屋外一片宽敞的平地,遍地是绿草鲜花,那花叶不同平常,幽幽发着亮光,晶莹好看至极。放眼望去,远处洋洋洒洒都是成片的樱叶林,粉红色的花朵拥挤团簇着,将褐色的枝条都隐没下去了,看起来都是如同云朵一般软绵绵的,一望无际的大片粉色花海,延伸至远方一片乳白色的雾色之中,看不见尽头。

空气中和风习习,飘着细碎的花瓣,能听见树底下传来汩汩水声,清脆微凉。这地方好似世外桃源一般美好,让人叹为观止,恍若梦境。

而男人却丝毫不想再在这儿停留,他挎着药箱,几步走了出去,前面那片空地上有人背对着他,坐在一台木制轮椅上。

“大人。”男人恭恭敬敬的微微向那人俯下身道,“那孩子已经无恙,我是否可以……”

“哦?”

那轮椅上的人幽幽开口道,他摇着轮椅,慢悠悠的将身子转了过来,男人见他转过身来,顿时将脸低的更低,似乎不敢看那人的样子。

“当真无恙了?”

“当真。”

“容乾剑法天下无双,白雪更是见血毙命的凶剑,我将那孩子带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气息了,你确定这只用了七日就将她治好了?”

男人额头上已经流下汗来,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不敢妄动。

“大人曾说过,只要救活那孩子就放我一条生路——”

“我是这么说过,因此我才向你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您可亲自进去确认。”

“诶,我又不学医,这人的死活我可是完全搞不懂。”那人幽幽一笑,“既然你说她已经无恙,那我便信你一次。”

闻言男人喜上眉梢,连忙抬起头来。

“那……那我可以走了?”

那人笑的更深,“你走便是。”

他悠然自得的坐在轮椅上,漫天花瓣飞舞,飘然拂过他的脸庞,那是一张比世上最美的女子还要美貌的脸,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冰肌玉骨,没有一点瑕疵。他身形漂亮修长,即使是坐在轮椅里也显得袅娜多姿。

夏南胤脸上带着轻柔妩媚的笑意,闭目静坐着,就连这一动不动的样子也平生出一种媚态来。

树底下忽然传来扑通的一声轻响,像有什么东西直挺挺落入了水里,夏南胤并没有在意,他依旧悠然自得的闭目养着神,看样子快要睡着了。

那大树之下,一条大溪团着水花,哗啦啦的欢快的一路向下流涌去,水波清澈冰凉,能清晰看见溪底的砂石。男人的尸体和药箱浮在那干净的水面上,顺着那道溪流,缓缓的向下飘去。

不知过了多久,云莲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似乎是死过一次,睁开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她尝试着想动动身子,无奈身体不仅异常的沉重,而且毫无力气,动弹不得。她用力深深吸了口气,又呼了出来。

她还活着?

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看见的是容乾极度惊恐的表情,那时自己的胸口很痛很痛,好像有一根冰刺扎进了她的心里,将她整个人都抛进了冰窟之中。

那是铺天盖地的寒冷,要将她冻的疯掉。

云莲一口一口的呼吸着空气,一边十分努力的想让身子动起来,她此刻虽然清醒,却完全动不了,感觉跟瘫痪了一般,这让她十分不舒服,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些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翻了个身,云莲一惊,双眸一转便向那边望去,一张美得不像真人的脸瞬间撞进她的眼里。

“身体恢复的很快嘛。”

夏南胤侧卧在云莲身边,他一手撑着脑袋,另一手此刻已经向云莲身上摸来。他嘴角勾着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睛倒是没有看云莲,而是看着另一个更匪夷所思的地方。

一声惊呼就要脱口而出,云莲被夏南胤这突然的举动吓的魂都没了,他伸手轻轻将云莲的衣领拉了下去,露出了小半个洁白的胸脯。

“你做什么!”

云莲脸上绯红一片,带着怒不可遏的惊慌,可是身体偏偏一点都动不了,她真想一巴掌就甩到那人脸上去。

夏南胤拉开云莲的衣领,看着她胸口上那道深深的剑伤,忽然朝云莲倾身过来,他长腿跨到云莲身子的另一侧,撑着软软的被褥,整个人压到了云莲身上。夏南胤将脸朝那道伤口靠过去,似乎是在很仔细的观察。

云莲这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又急又羞,眼眶一热,泪珠扑簌簌的便掉了下来。

那人趴在她胸口看了半天,终于有些不高兴的抬起头来,看见云莲满脸泪水似乎愣了愣。

“眼泪对我可是没用,我先说好。”他摇摇头,“这伤口我还是看不懂,你们学医的倒真是有些厉害。”

“看够了吗。”云莲呜咽着说出一句话来。

“哎,你别这么小气嘛,又不是没有看过。这几天你身子在复原不能行动,什么换衣服啊擦身子都是我帮你做的——”

闻言云莲只觉脑袋一懵,登时一片空白。

小时候爹爹从未和她讲过这些,对于男女之间的一些事情,唯一的稀薄了解还是从云槿那儿听来的,但就算她知道的少,凭着女人天生的直觉,云莲也知道自己此刻是受到了尊严上的奇耻大辱,她紧紧咬着嘴唇,眼泪掉的更凶了。

夏南胤见她这样子,似乎是甚感无聊的摇摇头,从云莲身上直起身来。

“你们女人没事就爱哭,有事也只会哭,真让人心烦。”

他起身坐到床沿边,见云莲仍然眼泪流个不停,也不搭理,自顾自就问了一句,“那么那些事情,你是想现在听,还是哭完了听啊?”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