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坏女人的下场

这样一说,众将士中难免有人唏嘘:且不说这应杨柳放荡不堪,池将军年少时,也不是什么善类。

场面当然是很难堪,如仙却第一个打破了这怪异的氛围。

她不能允许任何人说池崇的不是,她突然握住应杨柳的手腕,一声怒喝:“我跟你拼了!”,然后两个女人开始抢刀子,扭捏在一处混乱得任何旁人都无法插入。

然而应杨柳到底是最先握住刀子的人,如仙很难抢夺到手,蓦地,抱作一团的两人身子突然都僵直不动,然后鲜红的血一滴滴地从两人之间流淌而出。

一时间,无人知道那短刃究竟插入了谁人的腹。

池崇是第一个发现如仙脸色不对的人,他趁应杨柳不备,突然冲过去,一脚踢飞应杨柳,一手揽过如仙,如仙双手捂住肚子,短刃只余半柄在外。

应杨柳当即被围困擒住,何不言迅速赶到池崇身边。

如仙渐趋雪白的脸色如濒死状。

应含絮只觉双腿发软,颤抖不已,远远看着,不忍靠近。

白彦早已呆若木鸡。

“池……池崇……池崇?”如仙轻微且急切地呼唤着池崇,她眼睛看着天空,却没办法聚焦,无法确认抱着自己的人是不是池崇。

“我在,我在。”池崇紧了紧双臂,告诉她说,“你先别说话,让何不言给你止血。”

如仙却摇了摇头,抓住池崇的手,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想说:“不,我还有……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我怕……我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你说。”池崇很想劝她闭嘴,安心治伤,可是她那样迫切,俨然非说不可、不说宁死的架势,池崇也只能忍耐。

“我其实……其实不是你看起来这么丑的,你……把手给我。”

池崇握住她冰凉的手。

“你一定猜不到,这些疤痕、赘肉还有黑粗的毛孔,都是面具所为……撕下它,你就能看到……看到我的真实面目。”如仙抓着池崇的手,伸到自己的额角,沿着发髻边缘,缓缓撕下一张满目疮痍的人皮面具,面具下,细嫩白皙的肌肤犹如新生的婴儿,浓黑的睫毛好似两把展开的小扇子,微微垂睑就能覆盖完美的卧蚕,去除鼻翼两侧和双颊赘肉,脸庞的精致如天工雕琢,即便因为失血过多而泛白的嘴唇,也鲜嫩得令人一睹便欲罢不能。

这样的一张脸,令在场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见了都怦然心动。

池崇看着也是醉了。

“我爹说,唯有丑颜得人心,才是真心……”如仙叹道,“可你自娶我之后,好似从未近距离看过我,其实仔细看,我的人皮面具也是有诸多破绽的,池崇,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对你便是如此,我不知道倘若我一早就以真面目示人,你是否也会对我……”话及此,呼吸窘窒,似不能通畅,脸色更白,更令人扼腕怜惜,池崇恐惧,连唤好几声“如仙”,都无法再令她睁开眼睛,痴痴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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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含絮候在营帐门外,心里急得发慌,池崇与何不言带着如仙已经在里头耽搁一个时辰了,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应含絮真的很想冲进去问情况到底如何,活着还是死了,总得有个说法吧!

慕容水水坐在一旁,托着腮帮子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体会应含絮的焦虑,吧唧嘴巴感慨道:“真是没想到呀没想到,如仙居然戴着人皮面具,刻意把自己丑化了嫁给池崇,不到最后一刻不揭穿,你说她究竟是个什么心理?我刚才去外头转了一圈,将士们讨论的都是这个话题,每个人说起如仙的美貌眼底都是泛光的,可恶我当时不在没瞧见,你说她要真死了,就只能瞻仰瞻仰遗容了,生前的风华绝代全然不见,这不成了我人生的一大憾事嘛?”

“如仙不会死的。”应含絮驳斥她道,眼下也唯有自我安慰,实在没有笃定的底气。

“不是呀应含絮。”慕容水水说,“如仙死了才对你有好处,你想呀,你和池崇刚刚破镜重圆,被你妹妹那么一闹,池崇的心怕就乱了,如仙原来那么美,他能不心动吗?被你妹妹害成那样,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不迁怒你们应家的人吗?”

“我和池崇啥时候破镜重圆了?你不要胡说!”殊不知应含絮的心比谁人都乱,被慕容水水这么一搅和,更是烦躁得坐立不安,站起身来,来回徘徊,郁郁不得解。

直到池崇从营帐内出来,脸色阴沉,言说如仙已脱离险境,立马质问应杨柳身在何处,应含絮才稍稍松了口气:老天垂怜,没有让一个单纯善良的姑娘早早地香消玉殒。

可是,池崇刚刚问起谁?应杨柳?应含絮当即又紧张起来,问他:“你想做什么?”

“应杨柳通敌卖国、残害无辜,论罪当诛。”池崇说,这一字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一击击敲在应含絮心上,令她浑身颤抖不已:“你……你要处死杨柳?”

应杨柳再十恶不赦,到底还是应含絮的妹妹,应闻天再怎么贪污好利,也是应含絮的生父,同父的姐妹终归有血脉至亲,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己的家人被处死,看过了太多人离去的应含絮,承受不起更大的失去。

“她……她也只是求逃心切,想来也不是存心要害如仙的,你可不可以饶过她这一次?”应含絮满含恳求与期待地看着池崇,“就算囚禁,也总比处死要好。”

“如仙差点就死了。”池崇沉声告诉她。

“你也说了是差点死,总归没死不是吗?”应含絮急了,反问道。

偏是这句话惹怒了池崇,怒目瞪她:“你是非要看着如仙死了才甘心吗?就算不是如仙,你这个妹妹害过多少人包括你!你还要包庇她纵容她多少次!”

池崇发怒,应含絮惊慌失措,直至池崇再度责问应杨柳身在何处,一众将士将其押上来,应含絮终于抵不住内心的恐惧与害怕,脱口而出:“看在我的面子上,你饶她一命好吗?”

这样的纯善与愚蠢,彻底激怒了池崇。

“把应含絮带回去。”池崇吩咐慕容水水。

慕容水水过来欲劝应含絮回到营房。

“我不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杀了我妹妹!”应含絮挣扎。

“所以我让你别看。”池崇说,眉目冷决,不带一丝暖意。

应含絮心落谷底,应杨柳猛抬头,陡然意识到池崇把自己拖过来是要处死自己,当即疯狂大叫:“不要!不可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但是没有商榷的余地和宽容的退路,池崇的处死令一下,无人胆敢说不,现场一片冷寂,俨然死亡悄然逼近。

只有白彦。

白彦在应含絮还没有被完全拖回营里去的时候冲出来,脱掉盔甲赤膊出现,跪在池崇面前,递上白晃晃的刀子,说道:“请将军赐属下一死!”

“你的罪押后再论,现在着急个什么劲?”池崇叱道。

“杨柳姑娘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属下不可推卸的责任,属下愿替其一死。”白彦道。

“呵!”池崇冷笑,“你想找死,另有法子,替死,绝无可能。”

池崇不允许任何人替应杨柳求情甚至顶罪,因为差点失去如仙,他好似气得失去了理智,在白彦跪着岿然不动之际,他发话说:“你若执意如此,那就陪她一起死。”

这分明是气话,以白彦如今的军功,当能将功补过,实无必要因为一个女人被处死。

当即有将士为白彦求情,请池崇三思。

池崇闭上眼睛,隐忍许久,才缓缓对白彦说:“白彦,今日谁人都无法保应杨柳,我劝你立马死了这条心,否则,不过是赔上你一条命,本将军不会觉得可惜,好过将来这女人再害人。”

池崇说“这女人”的时候,手指着应杨柳,应杨柳眸中炸裂绝望的惊痛,她如将死之畜,全无形象地乱喊乱跳:“池崇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蛋!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池崇却忽然慢条斯理地打断了她的癫狂,“我曾经提醒过你不许再伤害我身边的人,而你却一次次犯、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我不会让毫无挽回的悲剧重演一遍,应杨柳,你上辈子就已经越过了我的底线,酿成了不可收拾的恶果,你早该死绝。”

池崇这话说得狠毒,应含絮却浑身一震,什么叫“上辈子就已经越过了底线“,应杨柳的上辈子和他自己的上辈子,他都知道吗?

却不及多想,但见池崇挥手示意,当即有早已准备好的刽子手,手起刀落,应杨柳还没来得及再骂一声,就人头落了地。

她死也未能瞑目,眼睛睁得很大,是恐惧,是绝望,也有和应含絮一样,满目堆着猜不透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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