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宁输里子,不输面子

负责照看应含絮的两名女子,一个叫阿敏,一个叫阿喜。

阿敏的性格相对柔些,心思细腻,阿喜则是直肠子,有啥说啥,应含絮于是揪住她们两人,盘问“大驸马”的来历。

“你们这位大驸马,娶了你们的哪位公主?”

“我们就一位公主,鄂尔娜尹公主,一个月前才与驸马大婚。”

“就一位公主,他怎就成了大驸马?”

“我们北银国的公主一生可以娶多位驸马,这位驸马是第一位,所以称为‘大驸马’。”

“这些都是其次,那这大驸马叫什么名字?”

“这我们便不知了。”

一个月前,不明来路的大驸马,若说不是池崇,应含絮把脑袋拽下来给她们当球踢!

“可是据说咱们大驸马和公主打小就认识,也算是青梅竹马、日久生情的那种。”阿喜补充道,饶为羡慕的样子。

应含絮蹙眉:“这大驸马真是你们雪国人?”

“大驸马说得那样一口流利的北银话,不说我们北银国的人,难道还是宁国人不成?纵是那冷傲的性子,也是我们北银一族的男儿本色!”

北银一族的男儿本色究竟是什么颜色应含絮不知道,后来见识到不光光是像白雪般冷傲这么简单,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今日不管池崇操着怎样一口流利的鸟国话,在应含絮看来,都假得不行。

她绝不相信阿喜和阿敏所言,也许她们是备了课来的,也许她们也被蒙蔽了,这也都不重要,应含絮可以自己查证,在获赠据说是鄂尔娜尹公主送来的轮椅后,应含絮的行动,比先前灵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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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崇和几名看上去就是皇族奶粮喂养大的贵胄玩雪地蹴鞠。

应含絮小时候在灵安城也玩过,趁着大雪积满了大地,在雪地里追着球相互扑倒,男男女女混为一团,现在想来,委实是一项艰难又暧昧的活动。

可是宁国的人往往玩不好,就像南边靠海的人玩沙地蹴鞠,北方雪国的人玩雪地蹴鞠,宁国的人其实更为擅长草地蹴鞠,所以池崇绝不会是一个雪地蹴鞠的能手。

但是这一次,应含絮远远看他身手敏捷地游走于人和球之间,穿梭迅猛、运球灵动,俨然玩了许多年一般熟练。

半场蹴鞠踢下来,各自休息,池崇走到一边喝侍婢递上来的水,应含絮赶忙吩咐阿喜把早已备妥的丝帕递过去。

男人运动完毕擦汗喝水的动作总是那样迷人,即便是别人家的驸马、过去的池崇。

应含絮看得痴了,直到池崇接过丝帕然后循着阿喜的指示朝应含絮的方向投来淡淡目光。

“应姑娘请您过去。”阿喜说。

池崇把丝帕还给阿喜,回头继续去与贵胄们扯淡。

应含絮急了,她滚着轮椅冲过去,雪地里走轮椅可想艰难,几乎是跌跌撞撞晃过去的,几度翻身,要不是阿敏牢牢扶着,应含絮只怕要滚成一个大雪球掉到池崇面前去,才引得来他惊鸿一瞥。

“池崇!为什么不来找我?”应含絮在距离他五步之外停下,气鼓鼓问。

贵胄们识相地闭上嘴巴,抑或是准备好了隔岸观火,池崇回身,对应含絮说了句鸟国话,应含絮看向阿敏,阿敏说:“大驸马问:您为什么不在屋里好好歇着……”

阿敏说到这里顿了顿,好似还有话没有说完。

“还有呢?”应含絮冷下脸来。

阿喜补充道:“还说:断了腿就不要到处乱跑。”

这句话委实伤人,应含絮却不气反笑,是池崇的性子,是池崇刻薄的讽刺!

于是抬眸问他:“你会说宁国话吗?”不等池崇继续用鸟国话糊弄她,应含絮续道,“不要跟我说不会!连阿喜和阿敏都会,你们北银国每年要靠大宁国多少支撑才能在这个寒冷的国度安生,所以你们北银国的人都会说点宁国话,何况是皇族众人,我知道……我还知道,你的宁国话有纯正的灵安口音!”

“我的确可以用宁国话和你交流,如果你不介意我纯正的鸟国口音的话。”池崇道。

看吧,看吧,如此尖酸的口吻,还自嘲“鸟国”,尽管带着纯正的鸟国口音,应含絮仍是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既然人家能说宁国话,那么一切交流显得直接而针锋相对。

应含絮问:“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丝帕?”

“我不缺。”池崇说,言毕伸手一摊,他身边侍婢随即递上来五块丝帕,分别五种颜色,嚣张得一塌糊涂。

应含絮把气忍了,继续问:“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蹴鞠?过去在西疆打仗的时候,看来跟雪国人混得不错呀。”

“我七岁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学会了雪地蹴鞠。”池崇道。

“你父亲不是池复将军吗?”

“我父亲是北银国大族辛容氏,我本命叫辛容贺岚,所以请应姑娘不必再继续找人打听我的过去,另外,也别再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认识的什么……池崇。”辛容贺岚说得义正言辞,应含絮简直无言以对,她负气而走,这第一次交锋,可谓惨败。

但是应含絮临走之前,还是赌气地把自己的丝帕硬塞到了人家手中,应含絮说:“我这块是白色的,你有红橙黄绿青,就缺块白的!”

应含絮认为:输了里子也不能输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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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容贺岚……辛容贺岚……”应含絮回去之后,一直都在碎碎念这个名字,越念越觉得拗口,“蒙谁呢?还欣荣呢,欣欣向荣,贺你全家的岚!”

后来应含絮得知:北银国大族内,好似的确有一位辛容氏,德高望重,而老辛容也的确有一个儿子,叫辛容贺岚,先北银国所有男子有幸娶了公主,成为大驸马。

“走,给大驸马送吃的去。”第二天,应含絮又想了个损招,拿着麻辣酱料搅拌的包子馅,做成包子给练武的辛容贺岚送过去。

远远看着辛容贺岚在雪地里打了几套拳法,应含絮也是醉了,可一想到再英姿飒爽如今也成了别人家的驸马,应含絮便再不迟疑,趁他离开之前,兴致勃勃地滚着轮椅逼近去。

“饿了吧大驸马,来,这儿有热腾腾的包子。”

“不必了,我正要去公主寝殿用膳。”

“这一路要走到公主寝殿得多远呐?路上必然会饿,还是先垫垫肚子罢?”应含絮把食盒呈上去,“你瞧我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这么吃力地供奉你的饮食,你就好歹卖我个面子吃一口吧?我的命不也是你救的嘛,要不是你我早就冻死在雪山里了,所以权当我孝敬您这位救命恩人的还不行吗?”一边说着,一边把轮椅摆正,挡住了雪堆里唯一一条通往公主寝殿的羊肠小道,心想你要不吃,除非从老娘的尸体上踏过去。

辛容贺岚终于拗不过她,于是接过,不情不愿地咬了一口。

随即他面色一变,眉头赫然蹙起。

那麻辣味,应含絮自己试过,一变喊娘一边流泪,也让阿喜和阿敏试过,她们细嚼慢咽,称之平淡无奇,因为北银国寒冷,北银国的人都擅食用麻辣以驱逐寒意,所以如果辛容贺岚不是池崇,那么必然也对这点麻辣毫无感觉,但如果是池崇,定会辣得骂娘。

如今看他表情,分明是憋足了力在忍耐,自以为表现得不动声色,殊不知连耳根都红了。

应含絮于是冷笑:“别撑了,再撑,我会忍不住逼你吃掉整一个的,池崇。”

辛容贺岚睨她一眼,还在逞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包子,味道是不错,就是有点不新鲜。”

还在嘴硬,应含絮继续笑:“那你整个吃掉啊。”

剩下的大半个包子却被辛容贺岚丢在了地上:“我是驸马,不吃不新鲜的东西。”然后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应含絮原谅他的逃跑,毕竟要急着喝水漱口去嘛!

可是,他能当着应含絮的面,把麻辣忍到极限,至少没有骂娘也没有吐掉,所以这一局,应含絮仍是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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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应含絮拍着毫无知觉的大腿,心里不是滋味,阿喜见状,宽慰她道:“姑娘别难过,以前我有位朋友,也是在大寒天冻坏了腿,大夫们全都束手无策,可是某一天,他就像平常那样晒着太阳,突然觉得膝盖发烫,然后就会走路了。”

应含絮抹了把冷汗,叹息:“阿喜,为什么你这故事怎么听着怎么个不靠谱?”

阿喜却不以为然,仍旧殷勤地把应含絮的轮椅推到了太阳底下:“多晒晒太阳吧姑娘。”

“可是阿喜,我问怎么办不是针对我的腿,其实我对我的腿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我本就是个将死之人,眼下也不过是腿脚先一步残了而已……”应含絮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其实既不甘心又很疼,“我问怎么办,是问我该拿你们的大驸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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