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千日一日（三）

“今天就要过去了，”少女自然地叹息着，仿佛在和一个认识了许多年的亲人说话，“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现。”

“你……你说什么？”李阳不明所以。

少女深深地一凝眸，凝视着他。一度的笑意已经从她脸上消失，目光中仿佛有无尽的哀愁。

“你还没想起来，是么？”

她叹息着，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冰凉而柔软，如同深秋清冷的湖水。李阳迷惘了片刻，然后猛然间——

醍醐灌顶，一切的一切，从无垠时空的深处灌入他的脑海。一幕幕疯狂或诡异的场景一一涌现，无数熟悉的名字在他心灵中盘旋着，千万年的各种复杂感觉重上心头。而最后，那个词，那个恐怖至极的词出现了。

他战栗着，浑身发抖，牙关打着颤，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良久才从牙缝中蹦出三个字，“循……循环……纪元？”

“你明白了么，李阳？”

“彤彤，真的是你？”李阳终于清醒过来，望着四周，如在梦中，“我们……我们是在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不是应该已经……”

“时间循环重启了，这是一个新的轮回。”穆彤平静地说。

“新的……轮回？”

“爱德华兹的梦想已经覆灭，盖娅意识重启，一切重新回到了开始。”穆彤告诉他最后所发生的那些事，“李阳，所有人，所有事，都像2018年5月5日那样重新开始，人们都变成了无忆者，对上一个轮回没有任何记忆。”

李阳觉得气都喘不过来，“为什么……这个世界应该已经结束了才对啊……难道那就是循环纪元的终点吗？爱德华兹所经历的的每一次循环纪元，都是像那样结束的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了。”穆彤说，“但可以肯定，这不是第二次，也不是第三次，也许这个世界的我们已经历过几千几万次的大轮回，而剩不下一点记忆。”

“一千六百万年的轮回……”李阳喃喃说，“还有几千几万次……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穆彤说，“在上一次循环结束之后，我的意识进入了意识神域，那股维持着意识神域秩序的力量让我多少看到了以前的那些轮回，有时候也许只有几千年，有时候也许有几十亿年甚至更久，每个轮回的开端相似，但历程都是不同的，不过最终的结果，都是重启。”

李阳知道自己一定脸色惨白，“那我们又困在这个世界里了？你又要……”

“当然不是了，李阳。”穆彤说，“循环纪元已经重启，但是第一次真正的时间回溯还没有发生，我们仍在两次循环纪元之间，靠着所谓盖娅的力量，我们还能保留一部分记忆和精神力。但当跳转之后，这些力量也会消失，我会变得像以前一样，一次次死去，只有很模糊的记忆。”

李阳悚然一惊。是的，他依稀想起来，循环纪元的所谓第一天其实是第二天，真正的循环纪元在那之前就开始了。因为现在是这个循环纪元的第一个2018年5月5日，第一次时间回溯还没有发生。

“所以当明天我醒来时，一切又会变得和最开始一样？”

“总会不一样。”穆彤说，“但第一天，也就是今天不会有任何区别，因为没有任何不同的元素。一切都会重演，周围这些在平静中生活的人们，地球上的七十亿人，很快又会被恐慌和疯狂笼罩，惊愕、混乱、疯狂、杀戮、迷信……所有的早期历程都会重现，明天，李阳，明天整个世界就会开始崩溃，如同一千六百万年前所发生过的那样。

“而明天，我们也一定会再次见面，从而再开始新的进程，但是谁也不认识谁了。”

“所以……”李阳望着一群欢笑走过湖边的男女学生，呆呆地说，“所以这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平静的，和往常一样的夜晚了？”

“对于这个世界的你来说。”穆彤说道，“难道你还想占着这个世界的你身体不放吗？”

“这……这是什么意思？”李阳瞪大了眼睛。

“你真傻，反应总是这么慢。”穆彤笑着，自然的把头靠在了李阳的肩上。

李阳努力的回想着前一千六百年所发生的事情，猛的一瞬间，他明了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