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灵魂尽头

“什么意思？”男人的声音听到笑声后终于开始不安。

“因为小爱刚才只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最后倒计时完成。”一个声音冷冷地说，是田华杰，“真正的控制按钮在我这里，一分钟倒计时已经到了，四、三、二、一……”

李阳听到马宝瑞怒吼了出来：“浑蛋——”身子已经向田华杰扑过去。

轰雷一样的爆炸声响起——

房间里一股大力将他推向墙壁，让他撞到墙角上，又滚倒在地。天花板整个塌了下来，如同天崩地裂，周围一片黑暗。

附近似乎有人在挣扎，呼救，喘息，但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归于一片死寂。

但至少李阳还活着，还能感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知道他的一条大腿被崩塌的天花板压住，肯定已经血肉模糊，鲜血正不断从他体内流失，李阳却没有感到痛觉。神经毒剂无疑已经渗入到他大脑皮层深处。他活不了多久了……

但某些奇妙而疯狂的事情正在他大脑中进行着。

一股兴奋裹挟着他，好像这辈子做过的所有快乐的事给予的快感全部叠加了起来一样，将他带上无边快感的巅峰，他从未尝试过如此快乐，沉浸在愉悦的深渊中。

世界在他身边旋转着，变成了一个千变万化的旋涡。在疯狂的飞旋中，李阳看到了无数人的脸：许爱珂、田华杰、阿樱、凯哥、苏浩鑫、黎耀荣、马邦德、爸爸、妈妈……他们围着他，歌唱着，舞蹈着……

“许爱珂、田华杰，大家都死了，你们满意了吗？哈哈哈哈哈。”李阳默念着，或许在大喊大叫，但外面的世界仿佛已经消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快乐转瞬即逝，恐怖笼罩了下来，不是有形象依托的恐怖，而是无形无质的恐怖，藏在世界背后的恐怖。一张张脸忽然间支离破碎，退回到冷冰冰的物质世界中，所有的人，如同行尸走肉，浑浑噩噩，无知无觉，他知道，他们早已死去，或者从未活过。那是死的恐怖，世界背后真正的主宰，将他的世界和他自己击得粉碎……他什么都不是，不是李阳，不是人类，甚至不是生命，而是……

恐怖也退去了，他融入一片奇妙的空明中，似乎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不，比那更原始，更惬意。如同最初的生命归于大海，如同行星归于星云，如同宇宙归于奇点……这并不恐怖，他是一切，一切也就是他。他能感知到一切，整个世界，甚至整个宇宙的一切，但是他无法思维，无法表达，无法记忆。他知道一切发生着，而一切的源泉……

阿樱此时正从一片废墟中跑出来，她利用超能力逃过了灾难，但是她无法在一瞬间同时拯救自己和李阳，更何况她并不清楚李阳的位置。她把李阳从一片废墟之中刨出来，将他被压的血肉模糊的大腿恢复原状，但是她救得了李阳的肉体，却救不了李阳的灵魂。如果她知道李阳被毒素荼毒的原理的话，或许她还能相处办法，但是此时此刻，她根本无能为力……

“李阳……李阳！你醒醒啊！你怎么了？你不能死啊！”阿樱声嘶力竭的呼喊着。

“阿樱吗……”李阳的声音已经非常虚弱，他好像即将死去的人一样，弥留着轻微的意识。

“是我……是我！李阳，你怎么了？他们把你怎么样了？我已经治好你的伤了！你怎么还是这幅样子？”

“呃……是毒素……”李阳微微的说，但是他的意识却渐渐模糊了，李阳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残存的意志在和自己渐渐远去的灵魂做斗争，好像两个正在拔河的人一样，谁能够将绳子拽到自己这边，谁就能够获得胜利。

“樱……我爱……爱……”李阳想说出自己一直都想说出的话，但是意识的模糊已经使他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连说出最后一个字的力气也没有。

李阳完全的堕入了黑暗之中。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悬崖上，周围仍然是漆黑一片，只有满天繁星发出微光。睁开眼睛，借着星光，他看到一个暗黑的背影在他面前而立，黑色的长发随风飘扬。

他叫着她的名字，她转过身向他走来，他看到了她无瑕的容颜，他们相视而笑。他知道他认识她，但那好像已经是亿万年前的往事。

他们拥抱在一起，如同周围的世界都不复存在。不知过了多久，她消失了，如同在他怀里蒸发，无影无踪。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到陌生的星座布满天空。但在无尽星空背后，他分明看到了一只眼睛。

一只不属于人类的眼睛。

李阳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灵魂，已经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