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南柯一梦
常羲忖度了一番,知道陈邦媛长公主此人不善言辞,说话又没个分寸,指不定就碰上了钉子,敲海兰楚月这孩子又一直十分内疚自己楼兰大祭司和老城主为了自己的牺牲巨大的事情,这些事……恐怕还真的不好哄。
常羲眼神示意邦媛长公主先退下,自己拍了拍海兰楚月的肩膀,轻轻的说道:“其实……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想不到的,比如狱血心咒,比如南海血祭术,再比如忘川灵谍,这些东西拥有很大的法力维护,但若是想要得到他们,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海兰楚月星眸一亮,但随即还是黯淡下来,继续说道:“可是……”
常羲继续坚定地说道:“没有什么可是或者不可能,你经历过多少磨难?几乎都是你楼兰大祭司和老城主帮你挡下的,他们可能已经死了或者触犯了大错而被关押,但是这个时候不正是需要你去回报他们吗?你需要成长,孩子。”
海兰楚月问道:“是不是我足够的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好自己所爱之人,就可以拥有所谓的情欲?”
常羲轻轻的笑道:“自然,所谓的清寡公平,不过就是弱者为了保护自己而自己总结出来的借口。弱者害怕犯错,因为他们没有那个能力去承担后果,所以他们清寡,去修道,去躲避自己的情欲。但强者不需要,比如说楼兰大祭司,大祭司一族是无论如何不能与城主的人在一起的,但他们两个却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再比如说秦百川,这些人做的事未必正确,但却无人敢寻他们的不妥。这就是真正的强者风范。”
海兰楚月点点头:“我……明白该怎么做了。多谢!”
常羲笑道:“你明白就好……”
海兰楚月也乖乖回道:“好,”
海兰珠夏见自己的哥哥终究是被哄好了,也觉得甚是无聊,又开始在玄疆的怀里闹腾:“大鱼,这里临着东海,我可不可以在海里游泳啊?”
“我不是!”玄疆已经快没有脾气了,继续回答:“我不想过去,再说了,你哥哥害怕我乱叫发出雷声,所以说你为了你哥哥的胆子,还是别想太多了。”
海兰楚月:“我不怕,你带着珠夏出去玩吧!”
玄疆:“……”
玄疆没有好气的把海兰珠夏抱着离开阁楼,心里暗自徘腹,是把海兰珠夏淹死好呢?还是摔死好,要不就把他给吓死?
海兰珠夏被玄疆抱着自己,两只小爪子十分不安分的摆弄着玄疆的发冠,这个发冠确实是好看,黑曜石的材料,映着阳光灼灼生辉。蓬莱位于东海之上,太阳似乎也比大陆上的大一些,如今正值正午时分,阳光明媚的厉害,海兰珠夏问道:“你这发冠煞是好看,我……”
玄疆立马把海兰珠夏放在地上,怒道:“这东西你想都别想,我们南海一族的发冠……那可都是有大用处的!”
海兰珠夏撇撇嘴,状似毫不在意的说道:“切~谁媳?我不过就是没有见过而已,随口一夸,你还当真了?”
“切~”玄疆觉得自己不能和这种孝子一般见识,就干脆没有理会海兰珠夏方才所言,换了一个话题:“那好吧!我就化为原形了,你待会儿能自己上来吗?”
海兰珠夏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知道了玄疆所说之事乃是自己腿短的缺陷,心里暗暗的骂了他一句,但自己的动作丝毫不含糊,走到玄疆身后,一脸期待,直接伸手要背背。
玄疆见此,就知道这个小祖宗一定会想尽法子让她自己舒坦,让旁人倒霉的。
玄疆犹豫再三,还是在海兰珠夏的萌威之下,选择了背着她,然后去找船。其实经过了这么久的相处,玄疆自然的觉得海兰珠夏虽然年岁不大,但其实是个挺不错的孝儿。
从北大营到海雾楼的这半个月,她虽然一路都要抱抱背背,但也会在寒冷的时候用自己的小手去暖和灵法不高的小哥哥,再有妖邪近身的时候提醒众人,就是这个脾气……一言难尽啊!
海兰珠夏抓着玄疆的发带,状似骑马状,对玄疆道:“喂!你在发什么呆呢?还不赶紧带我去海里玩儿?”
玄疆默默地翻了一下白眼,紧接着发觉自己发根的生疼,知道自己背上的小祖宗不耐烦,赶紧回道:“好了,知道了,马上就带你去东宫。”
“好,你可不许骗我!”
玄疆在瞬间带着她去了一搜黑色的大船上,周围环绕着风和水,海上喷发出雷鸣之声。
“哈哈哈!真是好一条威风凛凛!”海兰珠夏虽然被风雨侵来之势弄得狼狈不堪,但依旧是喜欢这样的感觉。
玄疆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易于说半句话,否则很有可能会造成渔民的海难。于是把原来要吐槽海兰珠夏没见识的话生生的憋了回去,身形沉稳起伏,缓慢轻柔的进入海里。
东宫的进入都是需要破开一定的法阵,玄疆虽然一直不被南海一族看好,但他自己的灵法却因带着秦家的血脉,要比同龄修行者高出许多,这些小小的法阵,根本不在话下!
约摸半个多时辰,东宫的殿外就站了一黑一红两个人。
玄疆看着身旁的海兰珠夏,心中甚是忿忿不平,怎么楼兰大祭司一族就这么厉害?
玄疆问道:“你……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了?如今这模样,倒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娇俏少女,一点也不如原来的可爱。”
海兰珠夏道:“这东宫灵力充沛,我方才进来的一路上吸取了不少,然后就长这么大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南海一族究竟是用什么做的宫殿,灵法充足的快要赶上海雾楼了,啧啧啧!”
玄疆听到以后,面色骤然变了色,犹豫再三,还是说道:“不过就是每年有那么几千条人命而已。”
“什么?几千条人命?究竟是怎么回事?”
玄疆冷笑道:“这东宫看着冠冕堂皇,背地里做的事比谁谁都腌臜。”
玄疆又看了看四周,确认此处没有什么虾兵蟹将巡逻守卫,才继续说:“如今东宫的宫主重明,论辈分也算是我的大伯,在我幼时发觉我的灵力异于其他同龄平辈,就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偏方,非要用幼童的脊梁骨做成宫殿的砖瓦,整座东宫充斥着孩童的正阳之气,灵力自然充沛异常,他在短短的数百年里也进步了不少,让他在我父亲被杀以后,顺利的当上了南海一族的太子,如今也是东宫宫主。”
海兰珠夏看着眼前的宫殿,金碧辉煌,可谁知道竟然是用幼童的脊梁骨做成的,这重明,果然是足够狠心!
海兰珠夏拍了拍玄疆的肩膀,冷笑道:“做了宫主又如何?见了本座依旧要行礼下跪。我问你,我若是把重明杀了,你敢不敢做东宫宫主?”
玄疆错愕的看着海兰珠夏,方才海兰珠夏的话他自己也没有听进去多少,只觉得他好像又大了一些,如今自己看他都需要微微仰起头。
海兰珠夏又道:“你听到没有?”
“啊?哦,我都明白。”
海兰珠夏扶额叹息,有些东西活了千年,还是那么蠢,果然时间只是可以增加你的修为,却不能增加你的智商。
海兰珠夏干脆也没有勉强玄疆这条笨东西,提着玄疆就往外走。
玄疆惊叫不已:“哎~小祖宗啊!咱们看也看了,也把重明的修为尽数夺走了,咱们回海雾楼吧?”
“蠢货!既然来了,不去跟你大伯打一声招呼就走?不合规矩!”海兰珠夏略带无语的看了一眼玄疆,这个东西咋就这么笨呢?难怪当年被自己的亲大伯给赶到了北大营那穷乡僻壤里。
金碧辉煌的东宫之外,一红一黑站在门外,黑衣服的男人有几分偌捏犹豫,红衣服的倒是威风堂堂,丝毫不像是过来打招呼的。
海兰珠夏对门口的一位小虾米说道:“告诉重明,就说我楼兰大祭司的少主过来有事相议,事关重大,你们不要耽误本座的正经事情。”
小虾米狐疑的看了海兰珠夏一眼,随即恭恭敬敬的回道:“请恕小的见识浅薄,没有听说过什么楼兰大祭司有个少主。”
海兰珠夏依旧是面带微笑,玄疆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杀意,为了防止海兰珠夏一不留神的把小虾米红烧了,赶紧抢先问道:“小兄弟,我们少爷乃是楼兰大祭司和老城主所生之子,平日里为人低调,此番也是过来和东宫小公主商议婚事,若是耽误了,当真是不怕?”
小虾米一听,瞬间对二人恭敬了不少,行了好一番大礼,道:“二位旅途劳顿,先随我到后院歇息片刻,我这就派人去向我家宫主汇报。”
小虾米接着对自己身后的小弟们呵斥道:“还不赶紧快溜的找宫主?等我抬你过去吗?”
二人随着小虾米的引路到了后院,小虾米兀自下去忙活别的,整个后院珊瑚奇宝灵珠,数不胜数,果然是大户儿。
海兰珠夏见四下无人,对玄疆道:“你……怎么知道东海的什么小公主要嫁人?”
玄疆无比自豪的仰视着海兰珠夏,道:“我日日都派人盯着东海的这点破事儿,就那个什么小公主,一心一意的想要嫁给楼兰,而我那个破大伯,一心一意的想要给楼兰傍上关系,听你是楼兰大祭司之子,自然是巴巴的倒贴过来了。”
海兰珠夏道:“看来你还是筹谋许久啊!”
玄疆不明白海兰珠夏所说之意,自从海兰珠夏变大了以后,就瞬间觉得自己和海兰珠夏之间智商差了好多,现在海兰珠夏所说所做,真的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玄疆刚要继续说,就听到了方才那小虾米的声音过来。
“宫主,小的真的没有骗你呀!真的是楼兰大祭司,生的那叫一个俊俏,那个子,啧啧啧,真是好!”
“你若是敢骗本宫,本宫定是饶不了你。”
声音刚刚落下,海兰珠夏就见重明过来了,一张脸生的和玄疆有三分相似,但看着面容俊俏的有几分刻薄,海兰珠夏思来想去,或许就是那薄眼皮,三角脸和薄嘴唇惹的祸。
重明一看到海兰珠夏,瞬间倒贴了过来,方才对小虾米的一宫之主的威风全然不见了,双手合十,对着海兰珠夏抱拳行礼:“东宫宫主重明久仰大祭司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威风凛凛,气度不凡!”
“……”海兰珠夏低头小声的对玄疆道:“你大伯他也忒那啥了,呵!”
玄疆亦是无语,千年未见,这重明大伯怎么除了胡子长了,别的什么也没有长?
重明这才注意到玄疆,不论怎样,先开口呵斥道:“逆子!你还有脸回来?看我今日不打死你这个不伦不类的东西!”
重明说完,就把一根类似于鞭挞的东西握在手里,扬手就要打玄疆一鞭子。
玄疆也隶属于南海一族,南海一族对自家长辈的手里祖传的龙鞭不能拒绝,玄疆小时候没有少挨这样的打,原本以为自己时隔千年,又要再回味一番,闭着眼准备承受,可过了许久,却不料没有预想到的火辣辣。
玄疆睁眼一看,海兰珠夏一手握住重明的胳膊,依旧是面带微笑:“宫主,玄疆乃是亲自带本座来到这东宫之人,宫主还要严惩?”
重明不知道玄疆究竟是如何傍上海兰珠夏的,只当做真的只是个引路人,于是就没好气的说道:“我南海一族礼法甚严,自家长辈教育晚辈,乃是天经地义,小尊上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哦?”海兰珠夏状似饶有趣味的回道:“不过也确实如此,东宫的门槛也忒高,路更是不好找,要不……我还是去请海上的那位公主过来替本座说媒好了。”
重明一听,千万不能让陈家的人过来,否则这东宫的秘密岂不是要被公之于众?于是赶紧改口道:“大祭司这是哪里话?大祭司亲自过来了,我们还敢多说什么混账话?”
玄疆看着逐渐停止呼吸的重明,一下子慌了神,嘴里喃喃自语:“不是,不是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海兰楚月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主如同发了疯一样,对着众人大吼哀嚎:“就是玄疆,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我父亲哪里待你不好?你偏要治他于死地?为什么?玄疆,你为何要这样子啊?”
其余族人亦是议论纷纷。
“什么?这楼兰二位还都在这里吧?啥时候轮的上一个小杂种过来多管闲事?”
“哎!也不能这样乱说话,你看看刚才,大祭司一直都护着他呢?说不定这也是大祭司的意思?”
“楼兰的人都是这么狠的吗?”
……
玄疆听着诸位长辈在下面议论纷纷,毫无止息,白了脸庞,看着自己手里逐渐变得冰凉凉的重明,知晓他已经不在了,心中顿时慌乱起来,一时瘫软在地上,不知所措。
海兰珠夏怒吼道:“别说话了,杀就杀了呗!能有多大的事情?我堂堂楼兰大祭司还他妈差个人头?”
海兰楚月:“……话虽如此,但若是玄疆真的没有干出这种……的事情,还是要查清楚事实真相才好。”
“还查个什么?”
公主此话甫一出来,有人就附和了上去,这声音在一处乱糟糟的大会客厅里面显得格外出众,清冽而带有少年特有的调皮,根本不属于这大会客厅所有人的声音,但……海兰楚月却觉得熟悉。
众人往大厅门口看去,大厅门口即是那声音的来源,声音好听,人亦是如此。
一袭白衣,脸上带着半边红莲面具,似笑非笑的面容,能够无视楼兰大祭司的红莲业火,修为定是极为高深莫测。
是大祭司温月,海兰楚月不懂为什么大祭司温月会出现在这里?就算是秦淮和陈邦媛,他们二人只是知道自己和珠夏在海雾楼,无人知道自己在东宫吧?
虽说是怀疑,但海兰楚月还是先过去打个照面:“大祭司,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月盯紧了白莲,胡乱的回答海兰楚月所问之事:“这个你别管,一会儿再说。先处理好这里的破事儿。”
海兰珠夏看着那个和自己身形极为相似的人,抿了抿嘴,终究是没有当面问了出来。
海兰珠夏对一团乱糟糟的大厅道:“都闭嘴!”
原本乱糟糟的大殿突然安静下来,这人年岁不大,但这声音自带一种威慑,诸位长辈们瞬间都闭上了嘴。
公主这时候打起来了头阵,作揖问道:“不知这位如何称呼?位列哪家族人?”
温月轻轻地嗤笑道:“楼兰城,温月。”
此言一出,海兰珠夏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一脸的不可思议。原本就已经安静下来的宫殿更加的安静下来,还时不时地传来杯盏摔落的清脆声响。
温月接着说道:“还有人要差这件事情吗?不过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东宫宫主,干嘛非得要这样对待?用这么一个废物,啧啧啧,你们南海一族真是够废的!”
众人瞬间焉了下来,缩着脖子不敢乱说话,生怕被人抽筋扒皮了过去。
温月对海兰珠夏道:“儿啊,你这红莲业火太过生疏,灵力足而气息不稳,亦是修为不够,回头去楼兰城修炼几天。”
海兰珠夏:“……”
海兰楚月见也总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但还是觉得大厅里的诸人还是应该处理一下,不能任由他们这些人就在这里看自家的笑话,于是就开口道:“咳!那个……大祭司,珠夏,咱们是不是应该,大概,也行应该先处理好这里的事情,然后我们一家人在说叙叙旧的事情?大祭司您觉得呢?”
温月装模作样的苦思一番,又仿佛经过深思熟虑一般以后,才开口道:“那好吧,我们就先走吧!去陈邦媛那里再说。”
海兰楚月估摸着自己的大祭祀这么做,无非就是因为他在这一众会客厅里也勉强算是一个比较有权威性的人物,自然是要做出一个很好的表率,所以才装模作样的思索,至于方才自己所说的话,温月大概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但海兰楚月也没有揭穿,轻轻地嗤笑回答:“好,既然如此,玄疆还把我们都带出去吧!这里的……其他族人,我们真的不想多管闲事。”
玄疆默默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大祭司温月为何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与他无关紧要,但……海兰楚月的话,却让玄疆安了心,知觉的驱使,让玄疆有一种安全的感觉,三位楼兰城的大佬,能够给玄疆安全的感觉,也真是奇怪了。
海兰楚月瞟了一眼珠夏,毕竟是死了老爹的人,海兰楚月还真的害怕她会不会做出什么没有脑子的事情,可从珠夏小公主的眼里,没有失去至亲的痛苦悲凉,也没有被横刀夺爱的愤恨忧伤,反而是……有一种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是自己的父亲也没有了身影?
海兰楚月不懂这些事,他自幼就是被人惯着养大的,有着自己楼兰城庇佑,从来没有受到过不甘心或者委屈,若非说有的话,大概就是自己的花式作死吧?
思绪万千,终究还是要回归现实之中,海兰楚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胡思乱想了多久,只记得自己被陈邦媛拍醒以后,就已经躺在床上了。
“海兰,你可别吓唬我。”陈邦媛从桌子上取来了一杯水,把海兰楚月半扶起来,细心的把水给他喝。
“我睡了多久?”海兰楚月揉着有些疼痛的头。
陈邦媛回道:“我海雾楼被皇上那个老东西烧了以后,就刚好碰上你过来,和清羽卫打了一架,你就受伤了,一下子昏了半天呢!”
海兰楚月愣愣的看着陈邦媛,原来那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梦境而已,而梦中自己的妹妹,却永远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