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淮北宸王4
孟甘萝缓缓的睁开眼睛，周遭已经没了什么人，若不是身上的绷带还在，她还真以为她在做梦，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上头小指正剩下半截，吞了吞口水，想要说什么，却只觉得喉咙处疼的厉害。
孟甘萝挣扎着起身，身上的伤隐隐作痛，房子破败的厉害，想来应当也是那两位少年暂时的落脚之地，身边放着些冷掉的馒头和一壶水，旁边还放着一些药和一身还算干净的衣服，孟甘萝浑浑噩噩的起身，将水壶举起来，大口大口的喝着，直到水壶变空，她才将水壶放下，拿起一边的馒头就往嘴巴里头塞。
塞到一半，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混着馒头，孟甘萝被噎的咳嗽起来，却还是不肯停下来，放了四五个馒头，她一下子吞进去三个，似是再也吃不下了，孟甘萝才呼出一口气，仰面躺了下来。
这一躺，又不知躺了多长时间，外头传来一阵阵的抨击声，砰砰砰，砰砰砰，离孟甘萝越来越近，孟甘萝眼里闪了闪，将剩下的馒头护住，躲到角落里，若是不仔细去看，还真是不好看出来。
进来的是个蓬头垢面的老头，那老头头发花白，似乎是受了挺重的伤，见眼前好容易有了栖身之所，四下看了看，孟甘萝专门的往里头缩了缩，正正好躲过那老头的视线。
老头将手里的拐杖放到一边，眼睛一扫，敲看到孟甘萝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瓷瓶，心下狂喜，将塞子打开，放到鼻尖闻了闻，不由的出声惊道“竟然是上等的碧莲膏，天不绝我，天不绝我……”说着，竟癫狂的笑了出来，孟甘萝抿抿唇，将馒头放好，一下子扑向那老头，那老头似早有防备，直接一挥手将她打到一边，孟甘萝伤上加伤，不堪重负，又吐出一口血。
老头冷哼一声，瞥了一眼孟甘萝，有些惊讶，“竟然是个娃娃！”见孟甘萝不说话，反倒是用淬了毒一般的眼睛盯着他，老头浑身不自在，拄着拐杖来到孟甘萝身边，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娃娃，那药可是你的？”未曾回答他，也未曾多看他一眼，孟甘萝径直将药放到自己怀里，两个少年的谈话，她模模糊糊听到了一些，虽然不大懂，却也知道那少年两个应当是立下了豪云壮志，少年于她是恩人，从蚁虫恶犬口中将她救下，便是第二个苏常葇了，恩人的东西，她自然要护好。
“娃娃，你别……诶呦！”似乎是扯动了伤口，老头的拐杖跌到地上，他也支撑不住，同那拐杖一同倒下，孟甘萝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心想此般模样才是最好，她将放到角落里的馒头一并塞到怀里，那老头也是饿了几天，见她这样，心下气急，身上也像感受不到伤痛一样直接将孟甘萝扑倒。
孟甘萝被他压住动弹不得，老头趁机将她怀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一边用馒头果腹，一边不忘继续压制住孟甘萝，孟甘萝张大嘴巴，眼睛怔怔的望着布满蛛网的房顶，一切也都是徒劳。
老头不知从哪里扯开一些破布，将孟甘萝的手脚绑住，开始气定神闲的吃着余下的那几个馒头，此时的老头，哪有方才的粗鲁放荡之感，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风采，老头一边吃，一边对着孟甘萝道，“娃娃，干嘛那么凶，我看你的样子，不过四五岁，怎的对人像是狼狗一般？”
“咦？娃娃，你的爹娘亲人呢？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像是无父无母。”苏常葇将孟甘萝是养的极好的，虽然不如那些含珠弄玉的公主那般娇贵，可终究是宫里出来的，富家小姐的样子，也还是有。
“娃娃，你莫生气，待老夫吃饱了，就将你放开。”
“娃娃，老夫可是没有恶意的，老夫好歹是范家的千叶君，不会平白占你便宜的。你今日救我一命，我可保你日后不必听阎王令。”
似是嫌弃老头话多，孟甘萝将头扭到一边，范千叶啧啧叹了两声，打了个饱嗝，心想若不是自己遭人暗算，又怎么会沦落到从一个小儿手里抢吃的。
“嗬！娃娃，你的手怎么了？怎么只剩下半截！谁这么狠的心？”范千叶万分惊讶，方才没有注意到，原来孟甘萝身上也是伤痕累累，跟孟甘萝比起来，自己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将孟甘萝的手握在手中，细细的瞧了一番，心里简直要气炸了。
范千叶的脸上再没有之前的玩世不恭，反倒是一脸肃穆，将孟甘萝的身上的绷带解开，上头的伤还是狰狞的吓人，虽是经过包扎，涂过了碧莲膏，却仍旧能够看出来，孟甘萝受过怎样的苦。
孟甘萝疼的哼了一声，范千叶抬起头，心中大骇，这娃娃身上的伤，何止这一处。终是觉察出不对劲了，范千叶扳过孟甘萝的头，将她的嘴巴撬开，孟甘萝用力挣了挣，终究是没有挣开。
待到看出孟甘萝口中的情形，范千叶终于支撑不住，吓的后退了两步，脸色阴沉的可怕。范千叶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似是无处发泄，将盛水的壶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一声巨响，便是摔了个稀巴烂，还不解气，范千叶又将桌子一把掀了起来，木头做的桌子，也不知道多少年了，范千叶随意一摔，便是七零八落。
又陆续摔了许多东西，范千叶才镇定下来，看了一眼依旧没有情绪的孟甘萝，胸口又是一阵疼，他是范家的千叶君，人人都说他是再世华佗，这世上没有他医治不好的病，也没有他解不了的毒，只要他愿意，阎王也轻易不能从他手里拿人。他也一直秉承着，只要是能救人，他就绝对不会放弃，他秉承着为医的本分，再落魄，他也不曾放弃。
可是他今天看到了什么呢，一个娃娃，未满五岁，身上遭受了那么多的苦痛，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嗓子也被人毒坏了，倘若一个活人，被人如此糟践，倒不如死去才好，一个娃娃，能做出什么事？又惹到什么人？
范千叶老泪纵横，颇有些迷茫之意，如此他但不知，他一味的救人，还有什么意义？范千叶对着孟甘萝颤抖的伸出手，孟甘萝用黑的发亮的眸子看他，他再也忍不住，悲鸣一声，在孟甘萝面前捶胸大哭，他这个千叶君，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孩子，你受苦了。”他颤抖的把孟甘萝身上的绳子解开，拿出碧莲膏，温柔的，一点点的给孟甘萝涂药，“老夫这几日，都不会走，哪一日，我将你医治好了，便会自行离去。”所说方才范千叶还是容光焕发，虽说还是那般的老，但是看上去气色却是不错的，可是现在，范千叶仿佛突然颓废下来，一眼看去，倒是让人有些心疼。
孟甘萝皱着眉头，碧莲膏虽是疗伤圣品，恢复极快，可是擦到伤处，也是疼的厉害，头上冒出点点冷汗，范千叶手下动作更为温柔，见孟甘萝般隐忍，心下更为凄凉。
“娃娃，我方才说的，全都作数，日后，只要你还想活着，但凡还有一口气在，我便不会让你死。”孟甘萝眨眨眼睛，似是有些相信了，范千叶微微松了一口气，“若是你不嫌弃，我便收你做个挂名的徒弟，不教你什么，只保你一命便是，算是还了今日……”
还了什么呢？范千叶说不出口，他自己也不明白，今日孟甘萝对他究竟有什么影响，她是救助了他，可也点透了他，启发了他，让他对以往的自己嗤之以鼻，医术再高有何用，医人不医心罢了，因着孟甘萝，江湖圣手千叶君在北朝国都销声匿迹，再无人寻得到范千叶的踪影。
叹了一口气，范千叶将绷带重新为孟甘萝扎好，“我今日见你，极是喜欢，有我在一天，你便不会有性命之忧。”孟甘萝扭头看他，范千叶已然经历了许多风浪，可同孟甘萝对视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微微颤动，过了好一会，孟甘萝才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好孩子，好孩子……”范千叶将孟甘萝揽进自己怀里，眼眶闪着泪花，万分欣慰。孟甘萝也闭上眼睛，有了片刻的安心，总要比，她自己一个人，要强太多。
两个人，像是都有了寄托，也都有了依存，这就生活到了一块，范千叶身上的伤本就没有多重，涂了一些碧莲膏以后，也差不多大好了，每日上山采药，偶尔回来的时候，会给孟甘萝带上一些零嘴，孟甘萝对他也终于有了一些生气。
孟甘萝身上的伤都是大伤，范千叶等孟甘萝睡着以后，总会盯着孟甘萝的伤出神，他在思索着，怎么将孟甘萝身上的疤痕去了，毕竟是个小姑娘，身上留下疤痕总是不好的，还有就是，范千叶将目光移到孟甘萝的喉咙那里，孟甘萝的嗓子已经被毒坏了，若是要治好，他差的东西，可是不好拿。
孟甘萝身上的疤痕渐渐隐去，范千叶虽然每日闲下来都会逗孟甘萝开心，可往往也只能得到孟甘萝的一个白眼，便再无其他。孟甘萝是没有什么的，乐在其中的，也只有一个范千叶，这么跳脱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圣手千叶君？这也是范千叶每夜都会思索的一个问题，可人生在世，何必要端着，自己开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