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独行

“我独坐须弥山巅，将万里浮云一眼望开，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我心口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顾诺放下手中仓央嘉措的诗集，嘴里喃喃的念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我心口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啊。”

不知道你有没有一个想忘又忘不掉的人，一直幽居在心口，那个人在你生命里当了个过客，却让你回忆了半生。

摇了摇脑袋，顾诺叹了口气，过去的就不该想了，七八年之前的错事，就该让它永远留在回忆里。

望了望外面的夜色，藏地的风景确实很美，这也是她为什么选择来这里散心的缘故。顾诺经常暗嘲自己，明明是一个三流网文作者，啊不对，作者都不算，只是一个写手，却还老做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想，自命清高。

打开手机开了眼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于是带上自己的单反，随手披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外面的风有些大，藏地的海拔一向比较高，昼夜温差极大，尽管现在是夏天，晚上的时候还是会让人有瑟瑟发抖之感。顾诺紧了紧自己的外套，吸了下鼻子，看见路对面有一对情侣，于是拿起单反捕捉下了那浓情蜜意的一幕。

那个女孩子察觉到有人在拍她，于是反过头来看了一眼，顾诺报以一个善意的微笑。这世间的所有感情都值得被记录下来，对于顾诺这种伪文青来说，要不用相机，要不用文字，不然总觉得遗失了这个世间的美好。

就算是不写小说，顾诺也要矫情的用文字来记录自己的生活，这是一种仪式感，是为了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她一路独行，纯白到近乎透明的月光在路上洒下薄薄的一层光辉，用单反拍了一路，最后来到了一个小酒馆，据说是仓央嘉措当初放浪不羁的地方，那个情圣一样的活.佛，是顾诺最不能理解的生活，却还是莫名的喜欢他的情诗。

她坐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忽然间觉得有些孤独。这人世间孤独的人，不怕安静无畏凉薄，最怕是在喧嚣中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她点了一杯招牌酒，从单反里翻看了一下照片，心想哪一张图片该陪哪一句诗更好一些，边想边喝着酒，她还和老板聊了起来。

老板是一个汉人，说话的时候眉眼带着笑意，看起来就很和善，那带有岁月厚重感的嗓音问道：“小姑娘，有心事啊？”

“嗯，我就是有些问题想不通。”顾诺抿了一口酒夸赞道：“这就是真的很好喝，入口甜甜的，进了喉咙也不觉得辛辣，喝到胃里才觉得有些刺激，但是那种刺激不是要让你抓心挠肺，而是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拂动你，让你觉得欲罢不能，还想再来几杯。”

“你这描述很准确呢，看起来文字功底不浅。”老板笑意吟吟的说道。

顾诺摆了摆手苦涩的笑道：“怎么会，闲来无事多看了几本书，恰巧又喜欢记录生活，所以可能说起话来比别人更矫情一些。”

“那你说有什么问题想不通啊？”

顾诺皱了皱眉头，思索了一下，“我不明白为什么人总是觉得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就像仓央嘉措，禁锢了他爱人的自由，他却要在夜晚化身为另一个人，来体验这俗世的乐趣。”

“这就好比你拥有了房子，却还想要拥有车一样，人总是贪念多，你在这世间心心念念的东西多，活着才有意义啊。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你觉得是你所想要的吗？”

“人们不应该以满足为幸福吗？”

“满足是一方面，但是也应该去尝试不同的生活啊。就像你，非池中之鱼，就该去更远的海域，不能囚禁在一方天地之间。”

顾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冲着他笑道：“老板你还真是很懂啊。”如果甘于平凡，她就不会折腾这么多年，仍旧自命清高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十杯酒下肚，喝的顾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意犹未尽的和老板道别，“如果有机会我还会来喝的。”

小酒馆的门前灯火辉煌，带着夜色中特有的朦胧美，顾诺打了辆车，报了酒店的名字就闭上眼睛假寐。

刚刚还不觉得，现在坐下来的时候就觉得酒的后劲儿上来了，直觉告诉她，这酒其实很烈。就像是看似平和温顺的人，内心里也包裹着一团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