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封信笺
夜色苍茫，望不到尽头的黑空，一封信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一念阁的书房内的书案上。
九捻拿起火折子晃了晃，亮起星星火光，垂首点燃了烛火，又拿过琉璃灯罩扣在了上方，屋子里顿时明亮了起来。
九捻几乎第一眼就发现了书案上的信笺，不过她并没有急着去打开，坐在书案后，面色淡然的看着虚空中的某一处，神色空茫，似乎神游天外了。
好一会儿，敲门声响了起来，九捻等着敲门声响了三声方才道：“进来。”
笑笑提着灯笼走了进来，瞧见端坐在书案后的九捻，揉了揉眼睛道：“原来是阁主，这个时辰可是饿了？要不我去准备些夜宵？”
九捻见来人是笑笑，摆了摆手道：“不必麻烦了，我不过是白日睡多了，这才出来想要泡杯茶水，你也不必忙了，去睡吧。”
笑笑走到烛火旁拿起银剪子剪了烛火，抬头道了声，“阁主要是有事就去见我。”就退了出去。
屋子中又恢复了寂静。
九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唇角，用两根纤纤玉指夹起信笺，从头到尾看了起来，并没有用多少时间，就都看过了。
她垂眸思考了片刻，将琉璃灯罩掀开，将信笺点燃了，直到烧成了灰烬方才将烛火吹灭，踱步回了房间，然而不过一刻钟，却又悄无声息的从房间走了出来，身上多了一件连帽斗篷，在这深沉夜色中让人无法看的真切。
九捻对于一念阁是最为熟悉的人，她想要不惊动任何人的离去也是轻而易举，推开后门后，借着微弱的灯笼光芒，就看到了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一身夜行衣的车夫似乎已经恭候多时，看见了来人，恭敬的垂首道：“请。”
九捻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很是平淡的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眸子，坐上马车。
马车在马夫的驾驶下随即极速离去，消失在这长街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等马车再停下时，九捻睁开眸子，掀起车帘，外面已经没有了马夫的影子，而她到达的地方则是一座花园，假山环绕，流水声声，四周繁花似锦，在通明的灯火中争辉绽放，而在一株花树下一男子负手而立。
九捻停在距离那男子五步远处，身旁就是一株开的正好的牡丹，她嗅了嗅空气中芬芳馥郁的花香，脸色好了几分，却也不急着开口。
那男子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仔细的看了眼九捻的神色，笑吟吟道：“安阁主似乎并不意外是朕请你过来的。”
眼前人虽然一身便服，然而眉眼五官赫然便是前几日宫中宴会见过的九五之尊，更何况除了人间帝王又有何人能够自称朕这一字呢。
九捻神色依旧未变，淡淡笑道：“之前我看到信笺之后确实猜测了几人，其中并没有陛下，不过到了这里，我却也是明白了几分，因此也称不上意外不意外的。”
九捻的态度实在称不上尊敬二字，然而苍离脸上也没有什么不喜之态，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略有些古怪，仿佛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然而却又有些不明所以。
九捻对此倒是没有想法，奈何身为人间帝王的苍离却无法任由沉默继续下去，他挑明道：“安阁主不是凡人！”
“上次入宫是我疏忽了，忘记隐藏身上气息，你毕竟是人间帝王，能够看到一些凡人看不到的东西也实属正常。”九捻摒除了往日的慵懒，长身玉立，将鬓角边的发丝缠到耳后，神态尊贵毫不弱于苍离。
苍离将这番话在心里掂量了掂量，再抬眸问道：“可是朕还是无法看出阁下的真实身份，这里是人间，而朕正如你所说是这人间掌管万里江山的帝王，想要知晓阁下身份这个要求应当并不过分吧。”
“要求并不过分，可是……”声音微微一顿，狭长的眼睛罕见的流转过凌厉的意态，气势逼人，“不知道陛下今日邀请我来这御花园的目的何在？难不成只是想要知晓我的身份？”
苍离探究的眼眸在九捻迫人的目光下收敛，他并没有立即回答，九捻也不着急，神态自然赏着身边的牡丹花，这个季节能够让牡丹开花，还是罕见的浅绿色，想来这株牡丹费的人力物力难以想象，恐怕也就只有这帝王所在之地能够奢靡至此了。
看着这盛开到极致的艳丽花朵，九捻神色也明媚了几分。
“阁下可是从天上来？”苍离对九捻的身份似乎格外执着，方才九捻没有说出自己身份，显然是不愿，然而苍离久经世事，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这个意思呢？
而现在却仍旧追问，似乎有一种不知道不罢休的感觉。
九捻思量了一下，并没有否认，点头道：“是。”
这一声方落下，九捻就注意到苍离有一种骤然松了口气的感觉。
随即他甚至堪称激动的走上前了两步，俯首道：“请阁主帮我。”
九捻见此状况蹙眉道：“尔贵为天子，掌握天下大权，生杀予夺尽在尔手中，你又何苦求我？”
苍离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凄厉异常，“生杀予夺尽在手中又如何？也不过是凡人一个而已，朕能够杀天下人，却独独救不得一人，这与我而言又有何用？”
尊贵如帝王在这一刻流露出的脆弱让人惊愕，便是九捻也沉默了，生而为人，便要经历轮回之苦，非长生不得解脱，而除了轮回苦，尚且还是求不得，放不下，种种苦楚皆是因果循环。
人间帝王跪拜在地，行了一大礼沉声道：“求阁主帮我。”
做到这个地步，九捻也是惊愕异常，她快步走上前将苍离扶了起来，道：“你是帝王，世间种种，万物平衡，都得遵循因果循环四字，必然是你有功德在身，这是因，方才会种得此果，得以成为人间帝王，身上有大功德之人无需如此，更何况我现在是在人间，所以我当不得你的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