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小说 > 密战危城

第四十八章 出卖(3)

军阀杨炳乾的公寓是位于日租界的一栋西式小洋楼,门前有治安军持枪站岗,不远处停放着一辆架着机枪的军用卡车。

蒋庐山躲在对面的小洋楼里,驳壳枪隔着窗户瞄准。

见化装成乞丐的谢婉婷进门,蒋庐山收枪,悻悻地说:“没有趁手的家伙,只有这把匣子枪的射程远一点。白掌柜还给配了个枪托,有当没有吧!手雷搞到没有?”

谢婉婷从兜里摸出一颗手雷给蒋庐山看,那只握着手雷的纤细小手血迹斑斑。

“你受伤啦?”蒋庐山心里一紧,立即上前查看。“让我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谢婉婷一乐,随手在破衣服上蹭了蹭血迹,“大惊小怪什么?不是我的血,是那个日本兵的。”

“还是不能大意,小心阴沟里翻船。”

“庐山,我昨天侦察过了,除了门口有两个兵站岗,杨炳乾的院子里大概有五六个保镖。屋里还有多少护卫,目前尚不清楚,不过按照惯例,顶多也就四到五人。”

谢婉婷突袭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蒋庐山当即反对,“硬闯?不行,太冒险了!”

“该冒险的时候不能犹豫。看看你手里的这把破枪,带枪托的大镜面能当狙击步枪用吗?”谢婉婷努力说服着蒋庐山,“再说了,杨炳乾通常都是乘车出行,这样一来命中率就更低了。你想等到什么时候?等一个没有任何把握的结果?你不是着急离开天津吗?”

“就凭我们两个人,突袭治安军**杨炳乾的公寓?别开玩笑了。”

“我没说就我们两个人去,可以请中统的人帮忙嘛。白掌柜已经答应我了,他会尽快向周长河汇报这件事情。”

提到周长河这个名字,蒋庐山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火,虽然之前没有更多的交往,但是他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好感,甚至还有些敌视的态度。不用说,这不仅是因为谢婉婷跟周长河的特殊关系,更有多九爷的影子晃来晃去。

“用不着求他!我们自己干!”

说完,蒋庐山举起驳壳枪,枪托架在肩上,枪口再次对准了窗外,他一边瞄准,一边琢磨着又说:“耐住性子,找个机会,一招致命。婉婷,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直接混进去?”

谢婉婷分析说:“可能性很小,能进杨炳乾院子的应该都不是一般人啊!”

蒋庐山突然发现了什么,伸长了脖子朝窗外张望着,“那个老混蛋又来干什么?”

谢婉婷凑上前观察,看到多九爷正在杨炳乾公寓的门外徘徊。

多九爷背着手,挺着干瘪的肚子不紧不慢地走向杨炳乾的公寓,随意悠闲的样子就像是回自己家。

治安军岗哨看到他这副样子,一时恍惚,心说哪里来的大人物啊!

岗哨这一愣神的工夫,多九爷差点儿溜进了院子。其实,多九爷多少有些心虚,进门之前余光不自然地瞥向旁边的治安军士兵。这心虚的一瞥,暴露了他的图谋不轨,彻底出卖了他的淡定。

大枪一横,岗哨一声断喝,“站住!干什么的?”

脚步于仓促中停下,多九爷倨傲地撅着下巴,反问道:“我来看我的结拜兄弟,还用得着通报吗?”

来找杨炳乾之前,多九爷一夜未眠,对可能的结果进行过认真地分析。权衡利弊之后,才最终决定上门。

在之前的若干年里,多九爷与结拜兄弟杨炳乾、韩筑霖形同陌路,基本上属于老死不相往来那种,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多家没落了,而与此同时杨炳乾、韩筑霖却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巨大的心里落差,加上悬殊的地位,成为横亘在三个结拜兄弟面前的无形之槛。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多九爷也会厚着脸皮上门,跟他俩讨几个小钱。

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杨炳乾和韩筑霖也确实帮过多九爷的忙。韩筑霖就曾经支援过多九爷一笔钱,且数目不小,原本希望他能做点小生意贴补家用,没想到这笔钱变成了桂顺斋的点心、狮子林酒楼的松鼠桂鱼,最终统统填进了多九爷干瘪的肚子里。经此一事,杨炳乾和韩筑霖算是彻底看清了多九爷的本质,以后再也懒得搭理他。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种道理搁在多九爷身上并不合适。他是穷在了骨头里,但是志向却比天高。比如说现在吧!他居然信心满满地登门来找杨炳乾,试图给周长河在治安军里谋取更高的职位。

难道多九爷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非也。他深知交易的规则,手里也握有与杨炳乾、韩筑霖谈判的筹码。这一神秘筹码堪称杀手锏,不到关键时刻,他是不会轻易交出来的。

正因为如此,面对岗哨的盘问,多九爷并不胆怯。

“结拜兄弟?您的结拜兄弟住在这里?”

岗哨的疑惑显而易见,多九爷只好解释说:“我是你们杨**杨炳乾的结拜大哥,现在明白了吧?”

“那、那你也不随便进去啊!”岗哨的语气变成了商量。

多九爷也不为难他,大度地说:“好吧!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海光寺多九爷来访,请杨炳乾亲自来接。”

来人的口气好大,治安军岗哨彻底惊呆了,看一眼同伴,发现他同样不知所措,“您老先等一下,我这就去通报。”

虽然对多九爷的话半信半疑,但是这名治安军岗哨还是决定立即上报。

杨炳乾的客厅里,杨太保正给杨炳乾按摩,娴熟的手法令人眼花缭乱。杨炳乾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任杨太保抻着胳膊揉捏,脸上一副享受的表情。

“爸爸,这肩膀和腰都感觉有些硬啊!您肯定是太疲劳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杨太保关心地说。

杨炳乾一乐,“没办法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您这身体不光是您自己的,还是妈妈的。您是家里的顶梁柱,您要是倒下了,我和妈妈该怎么办啊?”

杨炳乾正想说什么,治安军哨兵背着大枪跑进来,“报告**,有人找。”

“谁呀?”

“海光寺多九爷,他说他是您大哥……”

杨炳乾睁开了眼睛,冷笑道:“他说是我大哥他就是大哥?猴年马月的老黄历了,还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岗哨似乎明白了,“是,我这就让他滚蛋!”

“让谁滚蛋?这句话我说了吗?我看你才应该滚蛋!”杨炳乾突然发火了,见岗哨有些不知所措,又叹气说:“唉!让他进来吧!”

杨炳乾想了想,转向杨太保说:“儿子,身上还有钱吗?没有的话,去找你妈拿一些。”

“给多九爷准备的?”杨太保问道。

杨炳乾无奈地说:“是啊!做人不能太绝情,虽然多九爷是个老混蛋,但是我们毕竟同僚一场,表面上也要过得去……”

话说半截,杨炳乾忽然发现岗哨站在原地没动,“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治安军岗哨为难地说:“**,多九爷说让您亲自去接。”

杨炳乾听到这话大怒,生气地拔枪。这名岗哨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举手投降……

杨炳乾公寓的院门前。多九爷背着身来回跺着步子,颇有几分待价而沽的意思。

是的,他是来跟杨炳乾做交易的,打算用一个隐藏了多年的秘密来换取周长河坐上治安军大队长的位置。

那是一个隐藏了四十年的秘密啊!其中还牵涉到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一想到这些,多九爷忽然有些后悔了,甚至感觉自己在这笔尚未交易的买卖中已经吃了大亏。区区一个治安军大队长算什么?换来治安军**的头衔还差不多。多九爷突然决定终止交易。

多九爷正要离去,发现杨炳乾、杨太保等人已经朝他这边走了过来,杨炳乾甚至还远远的朝他招了招手。

倒霉啊!多九爷那个后悔啊!看来是走不成了。既然走不了,只好憋着一肚子怨气继续交易。多九爷实在是不甘心啊,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复杂的情绪。瘦削孱弱的身材在微风中挺立,隐约还可以看出当年武卫右军教习的风采。

杨炳乾朝多九爷这边走过来,离着老远便满脸堆笑地频频招手。

说实话,多九爷故意摆谱让杨炳乾亲自来接,确认令人反感,杨炳乾动怒也是极为正常的反应。但是杨炳乾转念一想,似乎猜到了什么。多九爷敢说这样不客气的话,证明他手里掌握着交换的筹码。虽然不知道筹码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是有价值的交易。

杨炳乾不是莽夫,否则也不可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他的过人之处很多,敏锐的判断力只是其中之一。“亲自来接”四个字已经足以让他嗅到猎物的味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埋伏在对面小洋楼里的蒋庐山、谢婉婷意外看到,治安军**杨炳乾正朝公寓院门处走来。很显然,杨炳乾是来接多九爷的。

蒋庐山一时想不明白,穷困潦倒的多九爷凭什么能让治安军**亲自来接?他身上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随着一连串的问题闪过脑海,蒋庐山却下意识地打开了枪支保险。

目标就在眼前,越来越近了,离完成任务或许只差扣动扳机。

蒋庐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低声说:“婉婷,你看到没有?我们的机会来了!”

谢婉婷急忙提醒说:“小心,别伤着多九爷!”

“顾不了那么多!他死他活该!”蒋庐山拎着驳壳枪朝楼下跑去,边走边说:“我再靠近一点试试,你负责掩护!”

多九爷站在那里,看着杨炳乾大步出了院门,杨太保等人紧随其后。

杨炳乾满脸堆笑地朝多九爷拱手:“九爷,好久不见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

多九爷气哼哼地说:“见你们一面,真比登天还难。结拜兄弟,狗屁不如!若不是为了我儿子,这辈子都不再相见。”

杨炳乾主动上前拉住多九爷的手,感慨地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懂,我懂。九爷,有话我们进去再说好不好?沏一壶好茶,正兴德花茶。您说着,我听着。”

“不必了,就在这里说吧!”

多九爷或许犯了倔脾气,黑着脸甩开杨炳乾的手。

一声枪响,杨炳乾突然中弹倒地。

多九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看到蒋庐山像阵风似的冲了过来。枪托抵着肩头,蒋庐山脚步不停地持续逼近。因多九爷阻挡视线,他一时犹豫,没有再次开枪。

几乎在杨炳乾中弹的同时,杨太保等人拔枪朝蒋庐山射击。院子里的保镖也朝这边跑了过来。

枪声大作,双方展开激战。多九爷吓得东躲西藏。

训练有素的蒋庐山见没有机会朝杨炳乾补枪,理智地选择了撤退。谢婉婷随后赶到,开枪掩护蒋庐山。

杨太保指挥治安军士兵和保镖们展开追击。

多九爷战战兢兢地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凑近杨炳乾一看,只见他肩部中弹,身下已经渗出大滩血迹。多九爷吓得闭上了眼睛,急忙转身要走,看到杨太保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杨太保扑倒在杨炳乾的身上,一边检查他的伤势,一边哭喊道:“爸爸,你醒醒啊!爸爸,你睁开眼看看我呀!”

眼睁睁看着出了人命,多九爷胆战心惊地正要离去,身后突然传来杨太保一声怒吼。

“我怀疑你这个老家伙是刺客同党!来人,给我绑了!”

治安军第二大队驻地的操场上,周长河正指挥部队进行队列训练,官兵军容齐整,口号震天。

多子急匆匆跑了过来,顿时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周长河看到多子,立即迎上前去,“姐,你怎么来啦?”

多子急得要哭,“出事了!爸爸被治安军抓走了!你快去救他呀!”

“别着急,有我在,爸爸不会有事的!”周长河转身,朝一名治安军军官喊道:“一排长,把车开过来!快!”

李耀祖、史天诚刚从治安军监狱出来,就看到一辆治安军的卡车风驰电掣般开了过来。军用卡车刚刚停稳,周长河和多子便先后跳下车,朝监狱大门跑了过来。

李耀祖见状,抬手将他们两人拦下。

周长河皱起眉头,不客气地说:“李队长,请你让开!”

李耀祖趾高气扬地说:“多副官,你好大的官威啊!劳驾先看清楚自己的军衔!不过,我还是决定原谅你,初来乍到嘛,肯定有些规矩不懂。我告诉你,治安军监狱由我们第一大队负责,未经批准,不得擅入。”

多子很着急,“李队长,求求你了,让我们去见爸爸,就看一眼。”

李耀祖无奈地说:“姐姐,我刚才的话没听到吗?”

见周长河作势欲拔枪,史天诚急忙劝阻,“多副官,你不要冲动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何况你我都是军中兄弟,我们也想放你进去嘛!但是,多九爷……也就是你爸爸这个案子委实太大了。杨**遇刺受伤,已经送到医院去了,到现在也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杨炳乾遇刺跟我爸爸有什么关系?你们觉得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会是刺客吗?”周长河愤怒地问道。

李耀祖不紧不慢地说:“多副官,案子还在调查之中,谁也不敢妄下定论。但是我可以稍微给你们透露一下,多九爷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了不恰当的地点。据目击者反应,正是他将杨**诱至刺客的枪口下,而且刺客在枪战中并没有直接朝多九爷射击,可以理解为似有忌惮。我说的够清楚了吧?”

“不可能!你们一定是误会了!让我们进去吧?我去问问我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多子的请求,李耀祖的态度依然坚决,“不可以,你们还是请回吧!”

多子着急地看向周长河,推了他一把。

周长河犹豫了一会儿,一字一句地说:“李队长、史副队长,麻烦二位帮帮忙,这两天照顾好我爸爸,一日三餐要准时,不能动刑。”

史天诚立即表态,“多副官,这你尽管放心。少一根汗毛,你拿我是问。”

“那就谢谢史副队长啦!”周长河凑近李耀祖,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李队长,实话告诉你,我知道这里边是怎么回事?所以劝你不要节外生枝,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李耀祖与周长河目光交锋,互不相让。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