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终归是失去
沈纪言急切的询问：“余小甘，你看到姐姐了吗？”
“之语和我在一起，她似乎心情不好，我陪她说说话。”
“你们在哪里！我马上去接你们！”沈纪言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我们在家，你不用担心的，有我和顾海程看着，不会出什么事的，你放心吧！”
余小甘故作高兴的撒下了善意的谎言，她后来没听到沈纪言的声音，再后来，电话挂断了。
她问：“之语，真的没问题吗？”
沈之语回答：“看来他还记得呢，只是不愿面对。”
“可是，他会不会猜到我们在这。”
“他会猜到的，不过不是现在。”沈之语对沈纪言了如指掌。
“之语…”
迎风的少女，让余小甘心生怜爱。
“没想到你果然会在这里。”
背后是许霖织的声音，余小甘惊讶的转身，不知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许霖织也知道她的疑惑，解释道：“刚才沈纪言打电话来了，问我是不是带走了沈之语。”
“你怎么说？”余小甘问。
“我说我看到你和沈之语在路上有说有笑，顾海程在后面跟着你们。”
还好，没有露馅。
听此回答，余小甘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但是，真的会像之语所说的那样吗。
“他会想到的，不过可能来到的时候已经没法再对话了。如果你想，我可以让你们刚才的见面成为最后一面。”
余小甘不明白，怒吼：“你这样做，不是强人所难吗？为什么不让他们见最后一面！”
许霖织双手环腰，笑了。
“那就麻烦你了。”沈之语开口，余小甘猛然回头，正好对上她温柔的笑。
海风带着金色的阳光，轻吻着她的脸庞，这一刻，余小甘什么都懂了。
只要没了见面，沈纪言所要承担的痛苦就少了一点。
但对于很多人而言，见上最后一面是多么的重要，偏偏他们的见面，是魔鬼般的折磨。
所有人都知道时间，包括沈之语本人在内，今天，必是沈之语离世之时。
但谁也不知道死亡悄悄来临了，没有预兆。
他们三人看海，没都没有注意到时间，直至太阳高照，察觉到热的余小甘顾及到沈之语的身体，就叫了她一声。
但是沈之语没回答，余小甘以为她睡着了，便没再叫她。
一旁的许霖织却皱眉，“余小甘，你再叫叫她。”
余小甘又叫了几声，沈之语还是没回答，她急了，就使劲的摇她，使劲的叫她，可就是没反应。
余小甘慌了，不知所措的看着许霖织，许霖织摇摇头，两个人看着沈之语直立的头突然像是没了力度支撑似的掉下去了。
这下，余小甘开始害怕了，慌乱的伸手去抚摸她的体温，已经冷了。
她又伸出颤抖的手去探鼻息，没了，没了，都没了。
沈之语就这样没了。
明明知道沈之语今天会死，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余小甘还是被惊到了。
她不知所措的睁大眼睛看着许霖织，努力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许霖织像个没事人一样，冷静的打了电话，让医院的救护车来接人。
没出一会儿，沈之语的身体被运到了停尸间，好在有许霖织在，否则，沈之语的身体只能和其他身体堆在一起。
沈之语被单独放在房间里，站在门口的余小甘哭着给顾海程打电话，哽咽着：“之语，她，死了…”
余小甘没把话说完，顾海程想起今天的日子，马上告诉医院，果然看到已经泣不成声的余小甘。
他将余小甘拥入怀里，和许霖织确认结果。
只听许霖织回答，“谁也没注意到时间，具体是什么时候不知道。”
“此事不要先通知沈纪言。”顾海程吩咐一句京墨。
许霖织说道：“她生前拜托我，这期间，沈纪言不能和她见面，所以，我们得赶快，你们其中一人得电话给沈纪言确认她还没事。”
京墨皱眉，“若要走完所有的流程并且入殓，最快要到明天早上。”
“我去控制他，你们尽快。”
许霖织甩下一个利索的身影，余小甘看着所有的人都忙碌起来，她还是无法接受沈之语就这么去世了。
“我刚才还和她说这话的，之语她…”
余小甘哽咽着，顾海程抱紧她，没有说一句话。
当沈之语的尸体被搬出来的时候，一张白色的殓布盖住了尸体，余小甘什么也没看到，可是她无法忘记刚才，沈之语笑得模样。
可，比她伤心的，应该是沈纪言吧。
一直以来，最亲近的人就这么离去了，有谁会人受得了这失亲的痛苦。
最后一刻了，她作为朋友，应该替之语善后。
余小甘止住了哭泣，随着沈之语到了化妆室，京墨已经请来了入殓师，正在进行化妆。
沈之语从来不化妆，不是她没有爱美之心，只是她生病，虽然她的愿望不是能化妆，如果得知了自己最后以美丽的面孔离世，她应该会高兴的吧。
在入殓之前，余小甘一直在陪着，甚至是一夜未眠，亲眼看着沈之语入殓。
因为这件事情暂时不能让沈纪言知道，所以沈之语是在医院入殓的。
等到天亮时，他们讨论要不要将沈之语火化，所有人都同意，但在余小甘的阻拦下，还是保留了尸体。
所有的事都准备好了，许霖织将沈纪言带来了。
一个晚上的对弈，沈纪言能够猜到结果，只是不能马上见到姐姐，为此他和许霖织闹翻了。
今早，他才来到医院，他想着能够见到最后一面，所以努力的控制情绪。
当他只看到棺材的时候，他崩溃了，他没有办法见到姐姐最后一面。
来到姐姐的棺材前，使劲的敲打着木质棺材，厚厚的木头无法传达他的心情，里面的人儿也无法知道他的心情。
他哭的泣不成声，拍打久了，双手终是累了，他扶着棺材站起来，说：“我要把姐姐火化。”
许霖织微微犹豫，最后还是答应了。
棺材被送到火化场，尸体被搬出来了，所有人都站在门口，最靠近门的沈纪言却在尸体出来的那一刻转身走远。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姐姐。
但是他放弃了，他想要把昨天的姐姐的笑脸留在心里，只要那一个笑，足够了。
火化进展的很顺利，沈之语的身体最后成了灰，被安放在小小的陶瓷瓦罐中。
瓦罐是沈之语生前最喜欢的，早就准备了，大概是会猜到自己死后会火化成灰。
不光是骨灰盒，就连墓地都准备好了，是郊区的一座坟场，面向大海的位置。
沈纪言目光呆滞的捧着骨灰盒，大家跟在他的身后，一同来到了墓地。
沈纪言亲自埋下，亲自盖上，最后将沈之语的照片放在墓碑上，深深鞠了一个躬。
在这场没有仪仗队，没有亲戚朋友，没有嚎啕大哭的送葬队伍中，沈纪言是最冷静最坚强的那一刻。
谁都无法想象到，他所承受的痛苦究竟有多大。
余小甘担心沈纪言，想要送他回去，但顾海程让她别去，两人犹豫不决时，沈纪言说道：“不必了，我想要一个人静静。”
余小甘只好答应，只是看着沈纪言落寂的身影，心中难免不好受。
回到家的沈纪言木木的坐到饭桌上，望着已经冷掉的糖醋排骨出了神。
昨晚的糖醋排骨一口没吃，排骨静静的躺在晶莹剔透的糖里，看起来甜甜的，像是沈之语的笑脸。
沈纪言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拿起筷子不断的往嘴里塞糖醋排骨，还没吞下又往里面塞。
他最后狼狈的吃完了所有的糖醋排骨，开口说了一句话：“姐姐，你说过要吃糖醋排骨的，我已经做好了，可你却没吃。我怎么会忘了，姐姐你是不能吃糖的啊，而恰巧我最喜欢的是糖醋排骨。”
“姐姐，这就是你的道别方式吗，最后一眼都不让我看。”
伤心，再次袭上心头，他的胃翻滚了一下，将所有的糖醋排骨都吐了出来，然后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似乎已经是第二天了，照常去叫醒姐姐，打开门只看到整齐的被褥，他有些紧张。
姐姐回去哪里？
他匆忙下楼，找遍每一个角落，不断的呼唤，可始终得不到回应。
他心力交瘁的回到位置上，无意瞥见饭桌上的盛放排骨的碗。
这时，他才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
姐姐去世了啊！
他笑笑，仰头迎着阳光，因为阳光太刺眼而用手背捂住了眼睛，他感觉到，有什么液体从他的手背流过。
是水吧！
他坐了一会儿，换身衣服去上班，今天什么都没变呢，人还是人，但他发现，和他打招呼的任何一个人都会露出担忧的神情。
他很困惑，等他给杜北归做检查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大家会担忧了。
“你看起来很憔悴。”
病床上的杜北归笑着说，似乎有些嘲讽的味道。
但是，病情恶化，无法医治的杜北归更加憔悴。
“可能昨晚没睡好吧！”
沈纪言敷衍着，看了看他的病历，说道：“病情似乎没有任何的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
“这我知道，我想要知道的是，我还有几天时间。”
“这个说不准，手术后虽然有认真配合，但是因为想要一直保持正常血色，吃了太多药物，心脏没法承受，反而加重了。”
“如果你的心脏突然罢工了，那么你的时间就随之结束，所以，很有可能下一秒你就会死，或者是今晚，明天，又或者是后天。”
深受打击的沈纪言颇有打趣的味道，杜北归笑笑，想要举起手，却发现手臂上扎满了针头，而且他也没有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