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白水鉴心（一）

“我死了？大家都好了？”

沾满血水的一张脸，对上萧敛，猛然徒手抓住剑身，声音沙哑“师哥，我从来都没有想跟你争过，师傅是你的、小师妹是你的、玄武阁是你的……好好照顾他们。我害了那么多人，对不起，不要恨我这个没用的师弟，好吗？”

话音入耳，萧敛愕然，满眼不可置信，握着剑的手，不禁微微发抖。那双沾了血的眼睛，竟无比清明。

“敛儿，愣着干嘛，还不动手？！”

远处的樊月如，怒声而喊。

萧敛银牙紧咬，迟疑片刻，一脚将云枫踹倒在地。事已至此，无论对错，已是退无可退。

笔直的剑身，高高举起，挥斩而下。

风吹啊吹，雪飘啊飘；打冷了衣衫，凌乱了青丝。狂风骤起，火舌蔓延，相连的几间瓦房吞入火海。

原本通透的夜色，眨眼间乌云密布、遮天蔽月，鹅毛大雪密密匝匝、纷飞而下，迷的人睁不开眼。伴着团团雾气，氤氲一片，霎时白茫茫不见人影。

风卷雪落，转瞬间没过脚踝。

萧敛劈下的剑身，被迎面挡住。风雪中，一把白玉笛，女子稚气灵动的身影若隐若现。又是一剑斩下，却扑了个空。

乌云散尽，霁月高悬，满目苍白，雪积半尺。

此刻再看，原本浑身是血的云枫，已不见踪影。

……

山中僻静，不见人踪。

今年的冬，冷的出奇，大雪封山，鸟兽尽藏，连那几十年的老柴夫，也不扫门前雪，躲在炉火旁不肯出屋。

雪压枯枝，苍茫茫一片深山寂寥，山麓一处，隐隐约约有些许热气，若不是走的近了，竟不能发现这里有茅屋一座。

屋内的火盆烧的通红，少女一袭白绒丝袄，更衬面容灵动。坐在床边，手试试了对方的额头，见热度退去，方才长舒口气。

“这位公子、小爷、少侠……可真是有功，也不知前世我造了什么孽缘，或是你修了什么功德，让本姑娘这般伺候，等你醒了，非让你当牛做马报答不可！”

见对方毫无反应，叶灵兮压低了身子，将脸凑到对方跟前，几乎贴上，自说自话道“你这小子，眉毛生的倒是浓密、睫毛也长，高鼻梁、嘴型也不错，一个修行之人，皮肤还挺好……”

说着，不禁伸出手来，沿着对方脸上的轮廓，慢慢描摹。越看越欢喜，不知不觉，贝齿外露，嘴角裂开一个漂亮的弧度。

“咳咳……再往前……我……就被压死了……”

叶灵兮刷的涨红了脸，坐起身来，看着床上的人捂着胸口，咳嗽不止。

一边帮对方顺气，一边愤愤道“臭小子，什么时候醒的？赶紧交代，是不是故意躺着装死？”

坐起身的云枫，环顾四周，草舍茅屋，藤椅藤桌，陈设简单，物件倒也齐全，一看便是临时藏身的地方。

“叶姑娘？我怎么在这里？你又怎么在这？”

说话间，忽然想起寒夜里的火光冲天、刀光剑影，牵动伤口，疼的额头满是冷汗“师傅、师妹、小师叔……玄武阁怎么样了？……”

真是个痴愣的呆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别人。

叶灵兮也不回答，站起身取了一碗米糊，送到床边轻声道“你现在是身上有伤、筋脉有伤、心里有伤……总之，哪哪都不好，需要静养，赶紧把这喝了，否则我一个字儿都不说。”

此时的叶灵兮大有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架势，云枫无奈，只得乖乖喝完，然后面露无辜，坐在床上，可怜巴巴的。

这眼神……把叶灵兮看的脸颊绯红，小鹿乱撞，干咳了几声，转身搬了个藤椅。

平复了一下心情，方才开口道“你可别误会，咱俩的账还没两清呢，你听信柳汀雨、冤枉我的事，我可还记着呢！”

说着，翻了个白眼，看对方面露歉意，方才续道“你此番得救，我及时赶回，你倒是要好好谢谢吴凡。”

“小师叔？”

“对！就是你的那个面若桃花、风流不羁的——小师叔。”

原来，自云枫失踪前后，吴凡便一直想尽办法追查其下落。从试剑大乱开始，各种祸事接连不断，宛若身上的脓疮，一旦戳破便脓血不止。

曲宅灭门、活人炼药、深不可测的白姓女子、接连现身的白夜护法……看似并无关联的事件，却始终围绕着一个人——云枫。

那被萧知韬费尽心机、百般隐藏的纯阳精魄、天明珠，也一点点浮现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