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何宛拿着假条跑到老师办公室，老师正巧还在改卷子，她装作病恹恹又无精打采的样子把假条给了老师。老师关心地问了她几句话，就为她放了行。何宛突然无比感谢自己这两年的认真学习。

在走出办公室后，她马上恢复了神采，一路跑着把自行车推了出来。从那个男生给出的几个地点她选了一个徐远宁最可能会去的游戏厅。

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了所有地方，结果这几个地点都没有半点徐远宁的影子。就剩下徐远宁家她还没去了，她沿着熟悉的街道一路畅行，不一会就到了徐远宁家楼下。她擦了擦额头上密布的汗水，抬头看了看徐远宁家的窗口。

何宛也顾不上坐电梯，直接跑上五楼，气喘吁吁地拍着门铃。“徐远宁，开门。”何宛拍了一分钟的门铃，门里什么动静也没有，她跌坐在地上，她实在猜不到徐远宁到底会在哪里，无力感席卷全身。

就在她狼狈地靠着门休息的时候，门突然一动，全部借力在门上的何宛几乎是滚进房子里去的。就在她摔得头昏眼花的时候，一双手把她扶了起来，她觉得全身的重量都被这双手托举着。

“你没事吧？坐门口干嘛呢？今天不是要上课吗？”徐远宁听到门铃不断，心里烦躁得很，以为还是家人的轮番轰炸就不作理会。等了半会见没了动静想出去看看，结果何宛就从脚边摔了进来。

何宛站着清醒了许多，她还没开口问他的情况，反倒是被他一堆问题砸过来，砸得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徐远宁见她不说话，怕她是摔傻了，有些着急地过去弯下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语气带着急促。“何宛？何宛？”边说还边抬手在她眼前晃。

何宛盯着徐远宁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也不知道多久没睡。房子的何处角落都散落着各色的酒瓶，酒的牌子何宛一个都不认识，她光是看到这些就能想到这几天他是怎么过的。

徐远宁感受到她的视线，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的担忧来。他不知道她来要和他说教还是其他，无论是什么，他现在都不想听。何宛站定在徐远宁面前，强行把他转了个头，双手推着他进了卧室。“你赶紧睡觉，先别管我来干嘛来了，反正你睡着我也不会拆你了你家。”

徐远宁半推半就地顺着她的动作，被她推进了自己的卧室。卧室里床帘紧闭，空调开得过低，一进去何宛的手臂就起了鸡皮疙瘩。她把空调温度调高，一脸老母亲的担忧，絮絮叨叨地叮嘱道。“室内温度不要调太高，不仅浪费电，对身体也不好，这些生活常识你可千万要记得。”

徐远宁点点头，顺着她的意思躺在床上。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对何宛的依赖和信任感似乎从暑假开始就与日俱增。何宛见徐远宁乖乖听话躺着，也不再多说，转头出了卧室把门掩上。

何宛拿着袋子把酒瓶都装好，仔仔细细地把整个客厅都整理了一遍。在客厅的中间，地上的玻璃碎得满地都是，在碎玻璃下是一张三人全家福，徐远宁揽着他的父母开心地冲着镜头笑。何宛低头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柜子里收着。

整理好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到了傍晚。何宛打开冰箱看有什么能用来煮菜的材料，冰箱空荡荡的，只有一些紫菜和鸡蛋。她把这两样菜拿了出来，不自觉地说出声来。“徐远宁在家吃的都是什么？整个冰箱就这么点吃的。”何宛麻利地把饭洗了煮上，然后开火做紫菜蛋汤。

香味在整个客厅弥漫开来，徐远宁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在他的鼻尖流连，像是他最爱吃的紫菜蛋汤。他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找到拖鞋，打开门就看到何宛围着围裙站在厨房忙碌。

何宛听到卧室门响了，转头一看，发现徐远宁正站在卧室门口直愣愣地站着，她边把汤盛出来边招呼他吃饭。“你醒得刚刚好，我刚做好饭，赶紧去洗手。”

徐远宁看她跟在自己家似的那般自然，他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违和感，听了她的吩咐就乖乖去洗手。

何宛帮着他盛饭，刚把筷子摆好，徐远宁就从厨房走过来。何宛顺手把桌子上的抽纸盒递到他的面前，见他安安静静地低头擦手，眼里透出笑意，真是太乖了。

“谢谢你，何宛。”徐远宁把何宛按在椅子上坐着，“被忙活了，快点吃饭，吃完赶紧回学校。”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何宛待会的行程，抬起下巴向她示意赶紧吃饭。

何宛捧着碗点头，她想和徐远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徐远宁见她总用余光有意无意地观察自己，心里知道她有话要说。这几天他也想得差不多了，也不差她说这几句，但还是开口给她个引子。“你来就不想和我说些什么，我最近也没有人和我说过话，你和我说说话吧。”

何宛咬着筷子，手指紧张地动来动去，脑子里理出一篇长篇大论来，开口却只剩下短短的一句担心的话。“别这么折腾自己。”

徐远宁抬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她的话。“我以后不会了。”

“每件事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有时候你可能看不到原因，只有结果摆在你面前。但你不能妄下结论，因为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何宛见他搭了话，还是把自己想说的一股脑倒了出来。“无论你遇到是好的坏的，你有情绪都可以宣泄，但是你注意发泄的度。一连几天喝酒不吃饭不睡觉，这不是宣泄，这是自我放弃和堕落。”

徐远宁听了她一番话，深深吸了一口气。“嗯，我都懂，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对面何宛看着他的样子格外认真，他本来想敷衍着把这件事给推脱过去，看着她的样子又忍不淄她说了自己的心里话。“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我这个在他们身边最亲近的人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一味关注自己。我也应该反思自己，而不是简简单单地把这件事推脱到他们身上。”

谈话变成了徐远宁一个人的诉说，何宛撑着下巴听着他说些掏心窝的话，转眼时间就到了七点。

徐远宁看了一眼手表，打住了自己话头，催何宛赶紧回学校。“该回学校了，别收拾碗筷了。”见何宛习惯性地拿起碗筷，他心情复杂地让她放下。

何宛没有察觉到他眼里的心疼，乖乖听话把碗筷放下。徐远宁送她出了门口，她边穿着鞋子边和徐远宁说话。“你记得要来学校，这么多天没来学校是要被记过的。”徐远宁点着头，嘴里应和着她。“我收拾收拾，明天就回去。”

蹲在在地上的何宛在一米八的徐远宁看来就是小小的一坨，光是看着她系鞋带，他都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但又怕太过唐突，让她多想。

何宛系好鞋带站起身来，徐远宁靠得很近，她觉得自己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带着那股微微的酒味。不甚浓烈，甚至她还有些喜欢。徐远宁见她愣在自己的面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不知道怎么就伸了出去，把她揽进怀里。

何宛略带惊恐地望着他，他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喃喃道。“何宛，谢谢你。我觉得你真的是我特别好的朋友，我从来不曾想过会有人这么关心我。”见她眼里的惊恐褪去，徐远宁就知道何宛肯定会相信他把她当朋友的说辞。

何宛抬头看着他的脸，觉得徐远宁的眼角隐隐有泪光。听了他一番话，也大力地抱了抱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好的，我觉得我能认识你也特别好。”

徐远宁抱着她，嘴角不住上扬。不过何宛完全没有看到，她满心想着徐远宁眼里的泪光，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想着希望这个怀抱能融化他一些悲伤。

徐远宁把何宛送出门口，看着她骑着自行车往学校的方向去，一直看她消失在视野里才走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