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速之客
这边厢，卓爷兀自慢慢跟着唱戏的打着节拍，闭着眼睛，抖着腿，好不惬意。
门外忽然一阵喧哗，卓航微微一笑，眼睛也不睁开，问道：“秀儿，是不是那个烟锁丫头来了，我就说，这丫头就是使下小性子……”
话还没有说完，卓航忽然停了话茬，笑容消失不见，神色一片肃杀。
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滴在他后脑勺上。冰凉微硬的触感，在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滋味了。
在卞城，敢在漕帮的聚会上这般登堂入室，丝毫不给面子，还能有谁。
肯定就是刚刚上任刚满一个月的大军阀牧云鹏了！
卓航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一个戎装的高大背影，站在二楼包房的栏杆前，卓秀儿和随从早就被人控制，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卓航身体微微倾斜，这大帅如此托大，只要自己能脱离身后人的掌控，就可以瞬间制敌，扭转局面。但他很快低估了身后之人的实力，那人的枪口，无时无刻不抵在脑后正中央，不轻不重，并没有随着他身体的晃荡有丝毫的便宜，力度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背后之人的武功远胜于他，所以牧云鹏才会愿意把后背留给自己。芒刺在背，给卓航带来的压力更胜于眼前可见的牧云鹏，他的额头沁出汗珠，他甚至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的尺度再大半分，这身后之人会毫不犹豫的要了自己的性命。
楼下一阵喧闹，只见数百名荷枪实弹的士兵，训练有素的包围了整个大厅，举起手中的长枪，连上镗的声音都是整齐划一的。
四十席漕帮的大小头目瞬间都紧张起来，团团坐在一起，神色微变起来。
人声鼎沸的醉仙楼瞬间鸦雀无声。
牧云鹏背对着卓航，面向一楼朗声道：“有些话，我只说一次，大家都不要乱动，我只是来喝杯水酒，沾沾漕帮的喜气的，有谁乱动的，我这些兄弟们的枪走了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自己抬手，对着东阁边上一个见状不妙准备溜进后厨的一个漕帮头头就是一枪，那枪不偏不倚敲在那人脚尖前边的地板上开了一个花，吓得那人大叫一声，抱头蹲下，不敢乱动。
快走到醉仙楼的卓瀛和卓烟锁等人，听到这声音都一惊，卓烟锁担心父亲安危，要上前查看，被卓瀛拦住，二人向着醉仙楼后门前去。
漕帮众人心中一惊，要震慑人简单，可是精准判断对方准备逃跑的路线，还能掐住时间和敌人落脚地方开枪而不伤害敌人分毫，这份功夫反而不简单。
卓航见此反而一松，原本已经含在舌下的某个秘密武器又被以独门功夫藏在体内，这一枪，是立威不假，但同时也是一种示好。
漕帮不是干净的帮派，军队不是干净的军队，要坐下来喝杯酒，或许就只有这样的方式。
卓航拍拍手，泰然道：“自从牧大帅到我卞城，我们漕帮多次求见而不得，今日是大帅亲临，真是蓬荜生辉。不如移步内厅，好生一叙。”
牧云鹏大笑着转过身来，果然眉目舒朗，方口阔耳，颇有男子气概。虽然不如卞城男子貌如潘安，但是自有北地疏狂之范，卓航暗自思量，传言牧云鹏出身北方牧民之家，倒不算是空穴来风。
“漕帮帮主果然不是等闲之辈，能伸能屈，怪不得卞城有云‘铁打的漕帮，流水的大帅’一说啊。”牧云鹏爽朗的笑容看不出丝毫心机。
卓航心中一凛，这不知道是哪个狗日的告密，这话分明是自己又一次酒醉之日的糊涂话，今天竟然被大帅轻易拿出来调笑，看来这卓府早就被人安插了奸细。
卓航身体不敢动，只能连忙拱手服软：“这话可当不了真，谁都知道，大帅想让漕帮换人，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看着牧云鹏无动于衷的模样，卓航咬咬牙：“卓家愿意以漕运今年三层收入孝敬大帅，给保我卞城河山的兄弟们添几件床铺新衣。”虽然有点肉疼，但是漕帮的财富，总还是要有命去享。
漕运三层收入么？牧云鹏和卓航身后之人对视一眼，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方才点点头，摆摆手：“空口无凭，还是开宴席立字据吧。”
抵头的枪管撤下，背后之人后退一步站定，卓航知道，自己又逃过一劫。
大厅的枪支也纷纷收起，漕帮好汉们这才放下心来，大厅的戏班子重新开场，除了收队堵在门口的士兵，这里好像看不出刚才剑拔弩张的局面，又恢复了人声鼎沸。
准备字据的间隙，卓航透过众人的身影，扭头看了看正沉默站在牧云鹏身后的年轻人。
牧云鹏已经是北方汉子的身高，在这南方的卞城显得鹤立鸡群了，那男人居然比牧云鹏还要高上几分。
身高最长人气势，可那人站在牧云鹏身边，居然半点气势也没有外泄，他尽心尽责跟着牧云鹏身后，仿佛一道暗影，根本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但是只有卓航知道，刚在生死在他手中掌握的时候，那人身上的气势比起霸气十足的牧云鹏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是真正盯住猎物不放志在必得的气势，这样的气势，在这乱世中，不知道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得到。
似乎察觉有人在打量自己，那年轻人转过脸来。
卓航心中一顿，这年轻人的五官生的极为俊俏，但是从左眼下方到左耳根，一条长长的疤痕狰狞的卧在脸上，有一种玉山崩塌的可惜之感。但那一双眼睛，看向卓航的时候，仿佛冰冷的漩涡，分明是冷漠如冰，但又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年轻人忽然冲着卓航挑眉，嘴角一翘，周身气质一边，兵痞模样，挑衅之意显露无疑。
连牧云鹏都感觉到了，大笑一声，安抚的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成勋，算了，算了。”年轻人方才无所谓的耸耸肩，跟着牧云鹏进了厢房。
卓航眉头拧成麻花，手不知不觉握紧，这年轻人骗得了别人可是骗不了自己，刚才被抢抵住头的那一刻，那年轻人是真真正正想杀他的。
就算后来牧云鹏有所示意，卓航还是可以感觉到萦绕周身若有若无的实质杀意，这杀意绝对是带着仇恨的，他卓航杀人放火的事情也没少干，不然怎能做到漕帮老大，就算是复仇的，他也不怕！